- 第2節(jié) 無聲的角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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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程建勛信誓旦旦的錚錚表白，賈浩南已是不屑一顧，只把它當作一陣過眼煙云。這陣子，他十分后悔當初不加深思熟慮的的報案，是的，案是破得干脆利落，人卻跑得渺無蹤影，而且是后患無窮，留下的是一個讓人心驚肉跳的懸念。
其實，每一個人的分分秒秒，都是在未知的懸念中渡過；有時候，它是燦爛陽光下的一條射線，有時候，它又像一道看不見的陰影，窺視著人們的一舉一動；它揮之不去，若即若離，也許，會有一種驚喜突然之間從天而降，鴻運當頭，讓人快樂不已；也許，會有不測風云瞬息而至，讓人措手不及。
然而，謝勇強拋給賈浩南的這個懸念，卻是不同尋常，它會有預(yù)知的三個結(jié)果。其一，謝勇強不斷加碼，賈浩南有求必應(yīng)，巨額的RMB會暫時將隱私封存于謝勇強手中；其二，喪心病狂的謝勇強也許會在被抓捕之時，以高額的RMB委托他人將隱私擴散出去，以達到蓄意報復(fù)的陰暗心理；其三，天文數(shù)字的敲詐之下，賈浩南終于忍無可忍，憤起拒絕；于是，偷拍大盜謝勇強惱羞成怒，網(wǎng)上曝光；這樣的結(jié)局，賈浩南不僅會傷痕累累，形象大損，還會成為公眾的眾矢之的，亞奧發(fā)展的股票指數(shù)也會在法定人丑聞的沖擊下，呈下跌趨勢。
經(jīng)濟利益受到的損害，對于賈浩南來說，也許是一場飄飄灑灑的毛毛雨，他會眼皮也不眨一下，因為，他有天賦的經(jīng)商頭腦，鐵腕之下，在很短的時間之內(nèi)，整個亞奧發(fā)展集團的經(jīng)濟會再次趨于平穩(wěn)，甚至于邁入經(jīng)濟發(fā)展的快車道。
有形的實體，看得見，摸得著，極易掌控；那些無形的東西，宛如幽靈一般肆意飄蕩，這就是致命的隱私。它的傳播速度，快如閃電，疾如電波，就是神仙再世念咒施法也難以阻擋�，F(xiàn)在，賈浩南就處于千均一發(fā)的境地，本來，在那個浪漫之夜，他與蕭雅嵐享受的是合法的夫妻生活，可是，一經(jīng)傳播，鐵定是面目全非，百分之百會演繹為性丑聞，那些赤裸裸的鏡頭，會像黃片一樣廣為泛濫，病毒一樣蒙蔽公眾的視線；摧枯拉朽之下，他的挺進政壇大計，猶如正在施工的橋梁，倏忽之間，轟然倒塌。
這是賈浩南臆想中最糟糕的一幕。
離開警局回到亞奧總部，心事重重的賈浩南佇立于玻璃窗前，據(jù)高臨下俯瞰龍州市景，卻再也沒有心曠神怡的感覺，“閑情雅致”四個字，在這個時刻，已經(jīng)從他的記憶庫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身為亞奧發(fā)展集團的董事長，在龍州這塊地盤，他可以翻手云，覆手雨，幾乎是沒有辦不到的事情�？墒�，如此的顯赫人物，卻讓一個小小的謝勇強弄得灰頭土臉，愁云慘霧。賈浩南不由得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我，賈浩南，怎么會成為一個市儈混混手中的一枚棋子呢？
思忖片刻，賈浩南車轉(zhuǎn)身來，大步回到大班臺后，坐在老板椅上，拿起內(nèi)線電話：“候炯亮嗎？請你過來一下。”
一會兒，候炯亮走進辦公室，只見他三十多歲的樣子，上著一件麥灰色的金利來襯衫，腳踏一雙白色耀眼的鱷魚皮鞋，個頭不高，大約一米六五左右，馬臉，小眼，發(fā)型是短茬毛寸，可以看到青色的頭皮，他的職務(wù)是亞奧發(fā)展集團的辦公室主任，也是賈浩南的遠房表弟。
“董事長，有什么事情要辦？”候炯亮問。
亞奧發(fā)展集團是一個典型的家庭企業(yè)，為了便于管理，公司明文規(guī)定，在公司一律公事公辦，決不允許以血緣故關(guān)系相互稱謂，如果發(fā)現(xiàn)管理層之間的勾心斗角，不管涉及到誰，解決辭退，決不手軟。正因為有這樣嚴格的規(guī)章制度，亞奧才有今天如日中天的局面。
剛才，賈浩南臉色陰郁得可以擰下一把水，見候炯亮進來，他早已恢復(fù)了常態(tài)。賈浩南點燃一枝煙，仰頭向上吐了一陣煙霧，這才慢條斯理地說：“候主任，有一件事情，十分棘手，需要你親自派人去辦。”
“董事長，在龍州這塊地方，還會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你盡管吩咐，我即刻去辦。”候炯亮的長臉上露出了一股霸氣，他捋拳挽袖，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態(tài)，看上去，他以為是小事一樁，舉手之勞。
賈浩南見狀，心中有些氣惱，不過，沒有在臉上顯示出來，他不溫不火地訓(xùn)示道：“候炯亮，你這樣的驕橫不羇，我怎么會放心讓你去辦？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嗎？不拿鏡子照照自己。”
受到賈浩南的訓(xùn)斥，候炯亮一下子像霜打的葉子，搭拉著頭，雙眼盯著火箭形的白色鞋頭，聲音蔫蔫地說：“董事長，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難道你還不相信我的辦事能力？”
“哼，任何時候也不要自以為是，目空一切，這是經(jīng)商的大忌。”賈浩南接著說，“候炯亮，一定要記住，不管干什么，也要低調(diào)做人，高調(diào)辦事，決不容許張牙舞爪地任意胡來。”
“是，是，董事長，我明白。”大班臺前，候炯亮像一名犯錯的小學生，垂手而立，連連稱是。
于是，賈浩南把裸照事件的前因后果竹筒倒豆子般毫無保留地敘述了一遍，聽完之后，候炯亮雖然感到驚訝與憤慨，臉上卻風平浪靜，他心中十二萬地清楚，董事長把這么大的隱私推心置腹地全盤托出，那是對他莫大的信任。
兩人低聲密談了一番，最后，賈浩南起身離開老板椅，踱到候炯亮身旁，伸手拍拍他的右肩，親切地說：“候主任，好好干，我十分欣賞你的才華和精干，妥當處理好這件事情，只要你愿意，我讓你到楚源縣主持一個大的項目。”
“感謝董事長的栽培，我一定會踏踏實做好每一件事情。”候炯亮喜形于色，意氣風發(fā)離開了董事辦。
候炯亮離開不久，傳呼器就傳來秘書阿珠甜甜的京腔：“董事長，賈副總栽有事要見。”
“請他進來。”
董事長辦公室，不管是誰，包括總裁頭銜的蕭雅嵐，都得經(jīng)過他的準許才可以進來。然而，有一個人可以享受特權(quán)，不經(jīng)通報，即可推門而入，這個人就是公司的公關(guān)部長陳菲兒。
賈涪沂進來，徑直走到大班臺對面的沙發(fā)上，“撲嗵”坐在上面，從茶幾上的煙盒中抽出一枝，點燃后咝咝地吸起來，好像幾個月沒吸過一樣，吸得極是貪婪。他這個樣子，目中無人，好似無視賈浩南的存在，把他當作隱形人一樣；有的時候，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在賈涪沂身上如同虛設(shè)，不過，公眾場合，他決不會在賈浩南面前稱兄道弟。工作中遇到阻力或者小小的挫折，堂弟就是這樣的這種精神狀態(tài)，賈浩南已是見怪不怪；可是，要是別的高層人員如此這般的無禮，那這個人極有可能萌發(fā)去精神病院診治的打算。
“怎么？士氣如此低沉，有什么大不了的？”賈浩南的臉上舒展開來，微微一笑。作為亞奧的掌舵人，賈浩南從來不會把自己真實的情緒輕易地顯露出來，上次的暴怒，他已開創(chuàng)了先例，事后一直后悔不迭，雖然還是在堂弟的面前。其實，從他執(zhí)掌亞奧以來，他的臉上永遠是一副氣度非凡的表情，這付面孔，就像一位出色的雕刻家精心地攜刻出的一件石雕作品。
波瀾不驚的大家風范，氣勢恢弘的大將之作，海納百川的睿智胸襟，三者巧妙地揉合在一起，才會形成一個著名企業(yè)家的風度，馳騁商場，百戰(zhàn)不殆。
“大哥，今天我親自找了鄒子斌，從那里得到了確切消息，他說，省里出臺了新的文件，在市里規(guī)劃范圍之內(nèi)新增的地皮，凡是從事商業(yè)、旅游、娛樂和除經(jīng)濟適用住房之外的商品住宅等經(jīng)營性用地，必須公開招標，中華路棉紡廠那塊地皮屬于非經(jīng)濟適用房的范疇，所以，那塊地皮十有八九要進行公開招標，現(xiàn)在，鄒市長也沒有辦法，他再三強調(diào)，不能犯原則性的錯誤。”賈涪沂一把將煙屁股掐滅在煙灰缸中，苦著一張大臉，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好像這件事情已成定局，亞奧將無緣這塊黃金寶地。
賈浩南說：“公開招標倒是無所畏懼，只是我們的前提投入太大了。”
“八百萬啊，就這樣不聲不響打了水漂，這些錢，砸到龍州的哪塊地方，大小也會有個響動。”賈涪沂有些肉痛，這個項目是由他負責的，現(xiàn)在，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故，他總覺得像是打了一場敗仗，愧疚不已。他又燃起一枝煙，憤憤不平地說，“鄒市長的心也忒黑了，他拿了錢，卻推三挪五，放任自流，如果審批的時間緊湊一些，富光達和新華夏根本來不及出手。”
“涪沂，你也不要怨天怨地，一味地責怪鄒市長辦事不力，實際上，他也有操作上的難度，壓力不小。”接著，賈浩南輕聲慢語地問，“涪沂，市里要在什么時候開始公開招標？咱們亞奧集團有的是實力，還可以搏一搏嘛。”
“具體的日期暫時還沒有確定，不過，參與競標的對手只有兩家，就是富光達和新華夏。”賈涪沂又不無擔憂地說，“北京來的新華夏勢力強大，富光達又有廖輝的撐腰，要想拿到這塊風水寶地，亞奧的阻力不小��！”
“是啊，沒想到只是半個月的時間，就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商場之戰(zhàn)，真是瞬息萬變吶。”賈浩南向后一仰，沉思半晌，又說，“在龍州公開競標，對于亞奧來說還是首次，你和策劃總監(jiān)翁寧趕快把棉紡廠的地標論證一下，盡快把競標方案拿出來。”
“好吧。”賈涪沂從沙發(fā)上站起來，邊走邊說，“競標就競標，亞奧從來還沒有輸過！”正要出門，賈浩南又問：“涪沂，新華夏的負責人是誰，我想會一會。”
賈涪沂說：“他叫鈔俊男，我見過他一面，你要和他商議，我去安排。”賈涪沂暗自思忖，董事長為什么要與新華夏的負責人見面？他與鈔俊男的會晤是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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