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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記走后我問老大，怎么不見他媽和老二。老大告訴我說，醫(yī)生說我手術麻醉不會那么快醒，醒了也不能吃東西，單位里也派了兩個工人分班輪流照顧我，他就讓他媽和老二回去休息。我想單位既然派人了老大也不用留在這了，我就讓他也回去休息。老大不肯，說他要留下來，說自己家沒人陪著不放心。虧得有老大在，單位派的那兩個人，年輕的那一個哪是來照顧我的，是來睡覺的，特別監(jiān)護病房就兩張床，一張我睡了，他就在另一張床上睡得呼呼響，醒了也不知跑到哪間病房里打撲克聊天去了，什么事也不管，另一個年紀大的還肯幫把手，打點水什么的，其他喂飯擦洗身子端屎端尿什么的全是老大做。老大請假不上班了，白天黑夜地照顧我，晚上就坐在椅子上趴我床旁邊的柜子上睡，我覺得對不起他，怎么說我以前對他都不如對老二，難得他不計較還這么侍候我。孩子他媽菜店正好撤銷了，領導暫時不安排她工作，工資照發(fā)讓她顧著家。她天天趕早上市場去買骨頭熬湯，那時候物價才放開，大骨頭不像現(xiàn)在比肉還貴，那時候大骨頭便宜，買的人就多，遲了還買不到，孩子他媽每天不等天亮就去買回來洗干凈用小火熬上兩三個小時然后再用飯盒裝了送到醫(yī)院來。從家里到市場有一公里多遠，從家里再到醫(yī)院差不多兩公里，她買菜、送三餐飯，來來回回一天得差不多走十五公里，別人一公里用十幾分鐘，她一公里得走半小時多，一天差不多得有七八個鐘頭在路上搖擺，再加上回到家還得做事，可真夠她受的了。幸好鄰居熱心常幫忙著送飯做事，不然非得把她給累趴下不可。老二？老二不是正要高考嗎，他媽不讓他插手，他媽就指望他能靜下心好好看書復習，那孩子也真不懂事，不理他媽，下課了沒事也往醫(yī)院跑。唉，也是，我出這么大的事他還能靜得下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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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后第一天孩子他媽不是知道我手術后一直沒吃東西嗎，她反正也睡不著就直接到屠宰場去買骨頭，不到五點鐘就熬了往醫(yī)院送，有點小雨，天還沒亮透，她打著雨傘走到半道碰上一個早起練騎自行車的小孩，小孩還小，不能坐車墊上騎，只能站在車杠上“咔嗒咔嗒”，剛練習騎車的生手，看見有人了越是想避越是對著人沖過去，孩子他媽身手不行，看到不對再要避開也來不及了就干脆站著不動，那孩子從她身邊“哧溜”過去，沒撞上她，撞上她雨傘，孩子他媽本來身體就差再加上這一晚上沒有休息，人更是疲軟，別說撞她雨傘，就是一指頭輕輕碰她一下估計也得把她給推倒了。她摔倒在地爬不起來，只能像只蟲子似的蠕動，那孩子一看嚇壞了，推著車子緊跑幾步，“咔咔咔”沒命似的跑了。孩子他媽摔倒了心里還惦記著飯盒，爬了半天看到飯盒沒摔壞松了一口氣，再找小孩早沒影了，幸好不一會兒有出來倒馬桶的女同志看到連忙把她扶起來，不放心還一直陪著到醫(yī)院才轉回頭。我一看她一身臟就知道她摔倒了，我說：“那么大老遠的你也別送了，醫(yī)院不是有食堂嗎，要吃什么我讓老大到食堂去買�！彼�不答應，說食堂的東西沒營養(yǎng)：“我送點好的你吃了早出院我不也早省點心嗎�！蔽抑�道攔不住她，也就不說了，老大說可以讓他弟弟送，他媽說：“他正準備高考呢，就別讓他分心�！彼�能不分心嗎？下午放學后他就來醫(yī)院，我看他最近功課壓力大又瘦了一圈，就把人探望我時送的罐頭給他吃，要是以往他肯定二話不說就吃得精光，這回他自己吃一口喂我吃一口，也懂得疼我了，我覺得那罐頭特別的甜。正吃著司機兩口子拎著水果和一條香煙來看我，老二看到他們就放下罐頭站起來氣呼呼地問：“你們來干嗎？”司機昨天領教了老二脾氣就站在門口不進來，司機的愛人抬頭挺胸看也不看老二，邊說邊走進來：“我來看你爸爸。你怎么騎車的，怎么會鉆到車后輪下去？這事可和我們一點也沒關系。”老二一聽就跳了起來：“你們還有沒有人性，我爸都這樣了你們兩公婆還說這種話？”有句老話說的真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個門”，昨天老二放學知道我出事后趕到現(xiàn)場，司機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也是：“這事和我無關，是你爸爸自己鉆車底下去的，不信你可以問人�！崩隙�當時就紅眼要和他拼命了。我明白他們兩口子是怕承擔責任，我也沒打算和他們糾纏不清，我知道這事得怨我自己不小心，可他們這時候說這話好像也有點出格，擱誰聽了都不舒服。老二要趕他們出去，我讓老大把老二攔住，怎么說人家上門來都是客，不好失禮，沒想到司機老婆反倒訓起老二：“你這人怎么這個樣子？這事跟我們沒有關系我們好心好意買了東西來看你爸爸……”把老二氣得拎起東西朝她砸過去：“用不著你好心，你給我滾！”把他們兩口子硬趕走了。我說老二：“你這性子得好好改一改，動不動就發(fā)跳，將來到社會還不得吃虧�！崩隙�脖子一扭：“改什么改？難道任人爬到頭上拉屎撒尿？沒門！”唉，我就奇怪，他爹媽、我、他哥都是老實人，怎么就這小子跟炮仗似的一點就炸。他媽說他這脾氣都是我給慣出來的，我看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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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腿打石膏固定在架子上，整天躺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真難受，傷口又疼，醫(yī)生說“杜冷丁”用多了會上癮不讓用，我也只好忍著。這些還好，最討厭的大小便全在床上拉，孩子力氣不夠抱不動我，幫我穿、脫褲子費勁不說，屎尿盆接得不好弄到被褥上，弄得一屋子的臭味，孩子他媽就自己縫了幾條內褲，腿兩側綁帶子，和嬰兒尿布差不多。唉，真是不好意思說，我這么大人還用那玩意。天熱，不能洗澡也得擦身，人都說我身上有傷不能用冷水，不然會落下后遺癥，以后遇天變化要難受，老二就到醫(yī)院附近他同學家去燒了熱水來給我用，老二去了一次，以后同學的父母就主動讓孩子上學的時候把熱水給順道送來了。后來醫(yī)院送開水的阿姨知道了，也每天把病房開水送完后剩下的熱水挑到我這兒給我用。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