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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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老林,被我驚飛的憩鳥撲棱棱地飛高再落下,動靜不小。
我恨恨地罵道:“臭鳥。想害死人啊!
可那些臭鳥卻依然如此。撲棱棱地飛起,再嘎嘎地叫著落下。我被迫落在地上以走代飛。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才看見前方?jīng)_天的火光。暗自高興的我身形不自覺地掠起,還好,火光周圍的飛鳥走獸都已驚走,不用再擔心有異聲,我一步步地向前移動身形。一盞茶工夫過去,我移到可以全觀火光周圍的樹上。
幾堆火上都架著烤肉,“嗞嗞”的肉油聲此起彼伏。鬼叔叔也隔三岔五地烤肉給我們吃,可烤爐中烤出的味道似乎沒有這樣粗放的烤法香醇,狠狠咽著口水的我?guī)缀跬艘谥θ~中隱好身形。
“承讓承讓!”篝火中央切磋武藝的兩人分出勝負。
這聲音驚醒了我,想來他們不會歡迎我這個不速之客,于是我趕緊縮回身子向游獵的人群望去。
一塊微凸出地面的平滑巨石上鋪著一張動物皮毛制成的厚毯。毯上居中端坐著一個十七八歲的俊朗少年。他身著黑袍,窄袖處滾著棕褐色皮毛,棕褐色束帶配翠玉制成環(huán)扣。雖是坐著,可身上不怒而威的氣勢讓人從心里覺得懼怕。
山下賀糍鎮(zhèn)沒有這般耀眼的少年,他也不是往年那些進山游獵的北奴大戶。我有點兒吃驚,少年的身前身后居然黑壓壓全是人,一排排一列列整齊劃一地抱膝而坐,如此龐大的隊伍進山打獵是不是太壯觀了一些?我心里莫名一寒,突然間不敢再窺探下去,想立即回谷。轉(zhuǎn)身之際,卻見正北方向半空中一朵絢麗的煙花散開。
好美!
我不是沒見過煙花,要知道鬼叔叔制作的煙花比賀糍鎮(zhèn)最大、品種最全的鋪子里賣的還要好,可我真的沒見過顏色這么瑰麗的。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身影,希望能再看到一朵。
場中少年也看見了,他眉略蹙:“賀一,你下山一趟!
“是!鄙倌晟砗笞髠(cè)的黑衣人身影一閃,已消失在黑暗中。
我目瞪口呆,我那自以為是的輕功比起黑衣人來就像烏龜與猛獅,根本不具可比性?謶譀]頂而來,這群人也許根本不是進山游獵的獵戶,他們像一支軍隊,對,像史書里說的那樣,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我不敢擅動,心里明明害怕得要死,眼睛卻忍不住死死盯著他們,他們?yōu)槭裁磥磉@里?跟娘親有沒有關(guān)系?我沒有答案!
腿酸了,腳麻了,我一動也不敢動,唯恐一個不小心就被生擒,被他們抽筋剝皮架在火上烤著吃。
自那名叫“賀一”的黑衣人離開,那少年雙眉就一直蹙著。很久之后,他才再次開口:“分肉!
烤肉香味更濃了。美食當前我居然只能看著,慘無人道啊慘無人道。仿佛回應(yīng)我心中的吶喊似的,肚子居然配合的咕嚕咕嚕響起來。
我趕緊捂住肚子,心里不住哀號:“肚子啊肚子,晚飯我吃得挺飽的,可沒虐待你,求你了,別再響了!倍亲記]聽懂我的話,依然歡快地響著。
我只好寄希望于場內(nèi)眾人專心吃肉專心喝酒,不要留心周圍這種細微的聲音。還好如我所愿,真的沒人聽到。
那少年還好,吃相還稱得上文雅。可他周圍那群人就不敢恭維了。有刀不用,偏要用手撕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粗放而豪邁。
秋意濃寒夜涼。一架架烤肉變成幾堆骨頭。那少年起身往身后帳篷走去。
這時候,一陣秋風掃過。抱肩坐在樹丫的我只覺鼻頭一陣發(fā)癢,一時沒忍住“阿嚏”一聲,嚇呆了的我只懊惱一瞬就飛身而起,直接向谷口方向逃竄。
背后,傳來那少年的冷喝聲:“抓活的!
就是因為那句“抓活的”,我?guī)状畏陜椿?尚牡讌s是異常清楚,我甩不掉后面那群黑衣人。怎么辦?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從密道回谷?谷口密道是娘親借助天然屏障改造而成,如果他們之中有懂奇門卦陣的,跟進去怎么辦?娘親隱居于此必有苦衷,如果被發(fā)現(xiàn),以后的清靜日子勢必受到干擾。
不行,不能給娘親帶來麻煩,我絕不能回谷。于是,我不再猶豫掉頭就往這山脈的最高峰逃去?缮砗笞粉櫟倪@些人配合十分默契,包抄合圍之下,我根本不能按自己的想法走,只能退回原地。
那少年雙手背在身后悠然賞月。
我如喪家犬般被人追,他卻翩翩而立。我難忍心頭怒火,站在枝丫間居高臨下地發(fā)泄不滿:“這山又不是你們家的,你們能來我為何不能來,怎么,想仗著人多欺侮弱女子嗎?”
少年劍眉微挑,唇邊現(xiàn)出好看的弧度:“不好意思,小王沒有仰頭說話的習慣!
那股子傲慢是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是與生俱來的。我雖看得牙癢癢卻不敢顯露出來,只望一眼周圍的黑衣武士:“我能下去嗎?”
少年冷冷一哼,黑衣武士齊刷刷往后退,整齊有序。
機會來了!心中暗樂的我悄悄運氣準備開溜。這里距大小乖的巢穴很近,我和那對猴子已有數(shù)十年的感情,除了會在鬼叔叔的精心賄賂下偶爾變節(jié),平常它們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我的親密伙伴。
那少年目光十分銳利,輕易便看穿我的意圖:“你自認為有可能從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當然有可能!闭f話間,我已飛到絕壁前。
“姑娘,有事好商量!”那少年居然速度奇快地跟了上來。
見那少年眼里閃過擔憂,我心里自鳴得意,臉上卻露出凄然之色:“在這荒山老林里我若落在你們手里還能活嗎?”
“小王絕不無故傷人。姑娘……”
我并不等他說完,眾人驚呼聲中,我輕輕一躍。崖下五米處有棵樹,樹根處就是大小乖的巢穴。熟睡的大小乖被撲入洞的我驚醒,“吱吱吱”一陣叫喚。我手忙腳亂地去捂住它們的嘴:“臭大乖死小乖,不要叫。”
兩只猴子很聽話也很配合。
坐在猴窩里,我心中得意。我在這里生活十六年,附近所有的山谷溝壑都是我平常玩耍的地方,哪個地方有鳥巢,哪個地方有獸洞,我閉上眼睛都能找到,想在這里抓我,門兒都沒有。
崖頂不斷有聲音飄來。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些什么。不過,我絲毫不擔心,我堅信這種漆黑的夜里,不會有人敢下這種絕壁。果不其然,只是一會兒工夫,聲音就沒有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決定今天晚上就在大小乖的窩里湊合一宿。大小乖對我把它們擠到窩邊的行為十分不滿,不斷用抓子撓我?磥砣粝胨娣得適當賄賂它們一下,我從身邊的荷包里掏出晃晃的肉干遞過去,大小乖立即安靜。我舒展了一下四肢正準備睡覺,突然發(fā)覺洞口有亮光。動物比人更為敏感,亮光還未到洞口,大小乖已經(jīng)吱吱地叫著躥出了洞。
“崖下人聽著。十聲內(nèi)不上來我就要放火了!
山中林木最忌火,我暗罵這些人心狠,卻也絲毫不敢耽誤,心不甘情不愿地飛身上崖。
見我現(xiàn)身,少年笑容十分燦爛:“摘下面具。”
我邊氣哼哼地看著他邊心思急轉(zhuǎn),如果擒賊先擒王向那少年動手我有沒有勝算?只是,即便有勝算,我敢押著個人進入谷中密道嗎?就這樣,瞬間而起的念頭在瞬息之間又放棄了。
那少年似乎很擅長琢磨人心思,見我灰心喪氣僵在原地,他笑得更開心了:“你想讓本王親自動手?”
我輕哼:“我是用嘴說話的!
少年笑容驟然變冷,冷眸凝視著我的同時伸出右手,他身后的黑衣大漢迅速遞上一條軟鞭。
不就是偷偷看他們幾眼嘛,有必要這么囂張嗎?士可殺不可辱,我告訴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根本忘了以一己之力還擊無異于以卵擊石,那少年的傲慢讓我完全失去理智:“我摘下面具你就能放我走?”
“不能!”
“那摘下何用!
少年右手一揮。
那條呼呼而至的軟鞭居然彎出了好幾個弧度,最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是你無論往哪個方向躲,都避不開軟鞭的襲擊范圍。避無可避的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等他一鞭將我毀容。眼看鞭梢落在臉上,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達石!鄙倌甑穆曇衾镫[著笑。
臉上一涼的我驚訝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面具已在少年手中,我趕緊抬手在臉上摩挲,不相信他竟然用那條長鞭卷走了面具,而我毫發(fā)無傷。
“材質(zhì)上等,做工精良,應(yīng)是南鴻之物!鄙倌旰茏载摗
“還我面具!
嘴角噙著絲笑的少年抬起頭,不知為何,他雙眼驟然一亮,我懶得去猜為什么,一心想拿回我的面具。還好它沒有破損,我悄悄松了口氣。
身邊被稱作“達石”的黑衣漢子留意到那少年的異樣:“王爺,怎么處置?”
那少年若有所思地望我一眼:“帶回大帳!
逃走根本不可能,面具又在他手中,我根本沒有其他選擇,只能乖乖跟著他。
大帳之內(nèi)十分整潔溫暖,案子邊取暖的炭爐也十分精致,我在賀糍鎮(zhèn)從來沒見過這么講究的人家,看來這個王爺身份十分尊貴,他是哪里的王爺?南鴻?北奴?還是西越?不由自主地,我又看向那個少年。而那少年也正用探究的目光望著我,四目相對,他唇邊彎起好看的弧度:“為何前來偷窺?”
他笑的時候更好看,許是從小到大從來沒見過這般出眾的少年,我沒意識到自己竟然只顧呆呆地望著他,根本忘記了回答問題。
見狀,他笑意加深:“這是你不想回答問題的策略?”
后知后覺的我愣了一下后才意識到被他捉弄,努力掩飾住心底升起的那絲窘迫:“無意間路過,順便看兩眼而已!
他隨手理了理長袍的前擺,然后自顧坐在案子后:“深夜老林,無意路過,順便看看,這理由不足以令人信服!
“你不信那是你的事。我說的是事實。”
“你居于山中?”他眼里現(xiàn)出絲嘲諷。
我卻沒有意識到他這句問話本就是奚落我,其實,他并不等這個答案。
“若不是居于這山中,誰有閑工夫去看你們!
他臉上笑容淡了,神情開始轉(zhuǎn)冷:“說實話。本王沒時間陪你耗!
“我說的就是實話。信不信隨你,面具還我,我要回去了!蔽覂(nèi)心很是焦急,萬一娘親或是鬼叔叔發(fā)現(xiàn)我沒在谷中,明日鐵定會被禁足,史書早已翻完,只能用其他方式打發(fā)時間,想想這兩年娘親一直督促的刺繡、彈琴、抄書、拓字這些事,我激靈靈打了個寒戰(zhàn)。
凝望著我的少年沒有忽略我的異常:“你不必有顧慮,本王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要有足夠的理由,本王絕不為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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