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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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武齋。
皇子趙澤玨在趙府的居所。
我們沒料到閉門不出的居然不是皇子趙澤玨，而是南鴻皇帝趙光耀。望著眼前身著青灰長衫體態(tài)臃腫的中年男人，我心里頓生反感，趙光耀身上沒有帝王之威。
娘親仿若不知眼前的人是南鴻皇帝，徑自走到桌邊坐于上首：“德睿究竟怎么死的？”
趙光耀目光陰冷掃一眼我和宇文宏光，望向娘親時臉色已帶出笑：“青寇，十幾年未見，規(guī)矩也忘了？”
娘親神情木然，聲音卻冷得幾乎能封凍這初夏的濕熱燥氣：“請稱我趙夫人。規(guī)矩？在你面前我不需要規(guī)矩。趙光耀，閑話少說，我只問你一句，德睿當(dāng)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趙光耀面色沉痛：“德佑之死，朕是有責(zé)任。朕忘了這個侄兒心胸不廣，不該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斥責(zé)于他。但德睿侄兒確實是突生惡疾，不幸早夭�！�
娘親面色微微泛白，直直盯著趙光耀：“惡疾！這世上有什么惡疾能一天斃命？”
趙光耀面色微變：“別聽趙普這老匹夫胡言亂語……”
“趙光耀，你一定要我動手嗎？”娘親突然間怒吼。
我心中滋味難辨，殺父之仇，本是不共戴天，可我對趙光耀并沒有殺之而后快的沖動，我的憤怒與難過、心痛，全是因為娘親。
宇文宏光眉頭已緊蹙，看看娘親后望向我：“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的話�！�
我緊緊地盯著娘親，我知道趙普見她那天起她的心就破了一個巨大的洞，現(xiàn)在，血正從那個洞汩汩而出。我情愿替代娘親難過，替代娘親傷心，我寧可是我的心破了個大洞，突然間，我明白了恨的滋味，若爹爹沒有死，娘親就不會這么難過，這一刻，我第一次有了殺人的沖動，我一躍而起撲向趙光耀。
我快，娘親更快。她后發(fā)而先至，順手奪下一官差手中的刀架到趙光耀脖子上：“告訴我，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趙光耀臉上無一絲血色：“宇文青寇，你真以為朕毫無準(zhǔn)備就來這里？”
娘親刀一壓，趙光耀頸間已劃下一道長長的血口子：“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
“那姑娘應(yīng)該是你女兒吧。你死不要緊，她陪葬也不要緊嗎？”
宇文宏光突然開口：“既然敢出宮來這里，想必是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料定我們不會動手�！�
趙光耀奸猾一笑，抬手就準(zhǔn)備推脖頸上的刀：“德睿侄兒是至孝之人，想來德睿夫人不會不管德睿生母的死活�！�
娘親身形微晃：“婆母還在？”
“朕這些年悉心照料開寶皇后，等的就是今天。宇文青寇，你該不會真以為朕是來吊唁趙普那個匹夫的吧�！壁w光耀擦擦脖子上的血跡，“宇文青寇，朕只身前來就是告訴你這個外人不能傳的口信。幽月宮宮主，朕提醒你，開寶皇后的命掌握在你一人手中。若朕聽說有什么風(fēng)吹草動，冷宮之中缺胳膊少腿的人也不缺她一個�！�
平靜下來的娘親眼里全是恨：“趙光耀，我宇文青寇窮今生之力，誓為我夫君報仇。婆母若有意外，不止你一人會死無葬身之地，你這一脈都會為她陪葬。”
趙光耀笑容一僵：“身為幽月宮宮主，你肩負(fù)的還應(yīng)該有其他使命……”
娘親冷聲打斷他的話：“這還輪不到你操心。”
“啪�！�
門板窗子被盡數(shù)推破，散落一地。
我愣神間，宇文宏光已站在我和娘前面。護主心切，咄賀一又站在宇文宏光前面。趙光耀沒有料到會有這種變故，驚惶之下居然向我身邊靠來。
我一腳踢開他：“滾開�！彼麖牡厣吓榔饋�，藏身到椅子后，一臉驚惶地望向來人。
“宇文將軍，這是我幽月宮內(nèi)務(wù)，請你不要插手。”一身重紫的紫漓越過眾人走過來。
我走上前和宇文宏光并站一排。
娘親聲音清冷：“我好像說過辦完手邊事之后再回去�！�
紫漓向娘親恭恭敬敬行禮：“紫漓此來正是迎接宮主回宮�！闭Z畢，她一揮手，身后那些人慢慢逼上來。
透過人墻，我看到鬼叔叔和蕭達(dá)石一行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那些人身后。我暗中松了口氣，有他們在，應(yīng)該能護娘親周全。誰知，這當(dāng)口，趙光耀卻忽地開口求救：“趙凌，救朕�！�
紫漓臉一寒，手一抬，一柄紫纓短刀向趙光耀呼嘯而去。娘親袖子一拂，紫纓短刀改變方向，短刀從趙光耀發(fā)間穿過釘入他身后的墻上。趙光耀直接昏死過去。
我狐疑不解，紫漓應(yīng)該襲擊她身后的鬼叔叔一行。還有，現(xiàn)在，紫漓攻擊宇文宏光的力度并不狠辣，而且她看他的眼神很古怪。
我很迷茫，卻沒有工夫去深想。紫漓帶來的這十多宮眾身手不弱，他們兩兩以背相靠，不需守護只需進攻，一時之間，蕭達(dá)石竟奈何他們不得。
宇文宏光越戰(zhàn)越勇，隊形之外的紫漓險象環(huán)生，宮眾邊進攻邊調(diào)整隊形試圖幫襯紫漓。紫漓竟像不知道他們的意圖一般，距他們越來越遠(yuǎn)。我心里一動，大聲提醒宇文宏光：“擒賊先擒王�！�
宇文宏光一抖軟鞭，鞭直直打出纏在紫漓腰間。
宮眾大驚，一分為二，一路救紫漓一路撲向我。這么一來，隊形頓時潰散。
宇文宏光向蕭達(dá)石甩出長鞭：“達(dá)石，接著。”與此同時，他一把撈起我的身子，向娘親靠攏，“和你娘親在一起。”
蕭達(dá)石接過長鞭纏著的紫漓后，抬頭重重打向她的后頸。紫漓被擒，剩下的宮眾不敢戀戰(zhàn)，飛身就欲奪門而出。蕭達(dá)石所帶之人速度奇快，擲出手中長刀，宮眾盡數(shù)殺死。
娘親輕嘆一聲：“她也是可憐的孩子。宏光，宮眾的尸首你要好生處理。趙將軍，你族人仍在南鴻境內(nèi)，趙光耀的事，你來善后。蠻兒，跟我走。”
宇文宏光道：“您放心�！�
鬼叔叔抓著趙光耀的前襟，提起他肥碩的身子摔在椅子上：“小姐，還是叫我趙凌吧�！�
湖心小樓。一間通室，輕紗羅幔，飄飄繞繞。
通室三面臨湖有窗，三窗前分別是紅木書桌、貴妃躺椅、兩座精致茶桌，而無窗一面則是同色床鋪。地上鋪著米黃的毯子，房內(nèi)紅黃相配，顯得異常溫馨。
娘親手撫我的長發(fā)，拉我坐于床邊，柔聲道：“蠻兒，明日隨著宏光回北奴，娘親此間事已了，你已不需留在南鴻�！�
我搖搖頭：“娘親，您已嫁人生女，不可能再任宮主。蠻兒想和你一起回谷�！�
“娘親既已出山，就不可能再回去。”
“你若不回，我也不回。你去哪兒我跟著去哪兒，我要保護你�！�
娘親嘆氣：“傻丫頭，孩子大了就要離開娘。你不想回北奴，是不是因為那兩個孩子你無法選擇？”
我心里一陣恍惚，我越來越無法拒絕宇文宏光，也越來越依靠他，每個無眠的夜里我都不敢閉上眼睛，我害怕去想以后的事，害怕無法面對韓世奇。
窗外傳來幾聲鳥鳴，我驀然回神：“娘親，蠻兒只想跟著你�！�
娘親無奈輕嘆，目光透過窗子望向外面：“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和你爹爹親手布置的，如果你爹爹不是皇室中人，我們一家三口現(xiàn)在應(yīng)該會幸�？鞓返厣钤谶@里。”
“娘親，為什么不早些告訴我這些事？”
娘親苦澀一笑：“如果有可能，我情愿你永遠(yuǎn)不知道這些。你爹爹死后這里一直空置著，趙普第三次及相后，趙光耀把這里賞給了他。”
宇文宏光猜得不錯，難怪鬼叔叔會這么安排。我借著燭光再次細(xì)細(xì)打量這間房子，隨風(fēng)輕飄的窗幔薄如無物、書桌雅致……細(xì)微處彰顯溫馨。
“爹爹真是雅致的人�！�
娘親的目光自窗外收回：“是啊�！�
白色長袍，玉帶纏發(fā)，雙眉斜挑入鬢，身姿瀟灑，舉止風(fēng)雅。我腦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爹爹的影子，也第一次真心去思念他：“娘親，為了爹爹，你一定會把阿奶救出來，是不是？”
娘親點頭：“蠻兒，真心愛一個人，會不由自主心甘情愿地為他付出。娘親以為你喜歡的人是世奇，可陪你前來涉險的人卻是宏光，無論是世奇還是宏光，娘親都不會左右你的決定，娘親希望你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心中真心喜歡的人是誰。如果真的難以決斷就暫且擱下，不能因為感激或愧疚做某些決定。感情的事?lián)讲坏眉�，要不然，痛苦的可不只是兩個人�！�
韓世奇、宇文宏光的面容交替在腦海閃過，我甩甩頭，硬生生地壓下去。然后很努力擠出一絲笑：“娘親，順其自然吧。但回北奴，還不是時候。娘親不希望我入幽月宮，我不入便是�？墒牵U兒想待在汴梁，等娘親救出阿奶，此間的事做一了斷之后，我們一起回去。這樣，蠻兒才會心安理得過自己的日子�！�
半晌過后，娘親才點點頭。
趙光耀于次日清晨倉皇出府回宮。兩日后鬼叔叔解散了府中的一干奴仆。于是，偌大的宅院靜寂得只余夏蟬有一聲沒一聲地聒噪著。
蕭達(dá)石已經(jīng)處理了紫漓一行，可跟蹤她的那兩部分人呢？被紫漓發(fā)覺甩脫了，還是宇文宏光解決了他們？如果這兩部分人都與韓世奇有關(guān)，那么，他的糧食生意真已經(jīng)進了南鴻境內(nèi)？
專心研究機關(guān)的宇文宏光并沒有覺察我心緒不寧：“小蠻，這個機關(guān)怎么能和石頭渾然一體？若不是你事先告訴我，我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我壓下心中各種紛亂，取笑他：“虧你還是叱咤戰(zhàn)場的一國將軍，連這都瞧不出來。看看機關(guān)旁的石頭有沒有異樣？”
“哪有異樣？”
我彎下腰：“不就是這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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