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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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皇后一瞥間,見王傾君神色與眾不同,便多瞧了她一眼,待見她上著素羅輕衫,下系寶藍的小花蕊錦裙子,腰間花穗,壓裙玉魚子,一身打扮不似平民女子,便看向內(nèi)侍,內(nèi)侍趕緊上前稟報了王傾君的出身。
陳皇后一聽,臉色一凝,轉(zhuǎn)向王傾君道:“你是王啟之女王傾君?”
“正是。三年前和蕃國作戰(zhàn),兩位兄長皆陣亡。家父打退蕃國后,帶傷回京復命,一個月后傷重而亡。家母傷懷之下,不久也亡故了。如今王家只剩臣女一人了!蓖鮾A君低聲作答,伏地道,“請皇后娘娘開恩,準臣女回家。”
陳皇后聞得此言,略微皺眉。
早有一位內(nèi)侍上前道:“皇后娘娘,今日七巧節(jié),召了十位七巧女進宮是皇上的旨意,若放了一位歸家,卻不好交代。”
聽得內(nèi)侍的話,陳皇后定定地看著王傾君,緩緩道:“既已進宮,便是天家之妃,凡事以皇上為重。以后好好服侍皇上,若能誕下一兒半女,自然能獲得封號,享盡榮華;丶抑f,休得再提!闭f著吩咐內(nèi)侍道,“領她們下去,等候侍寢!
晴天霹靂!王傾君欲哭無淚,人家才不要服侍纏綿病榻的老皇帝呢!
今兒召進宮的七巧女,皆年滿十六,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在家時,不單學女紅等事,母親也已秘密教導過人事,一聽侍寢這等話,皆明白是怎么回事。
現(xiàn)下宮中嬪妃共有七品,像她們這種倉促召進宮的,還沒有正式分位,統(tǒng)稱美人。若能侍寢,得了圣意,保不準便能晉個分位,光宗耀祖。若再能誕下一兒半女,那就真的和陳皇后所說的那樣,從此榮華富貴了。眾人想著,皆臉紅心熱,暗暗作了無盡遐想。
李淡云心眼略比其他七巧女多些,高興之余,見王傾君臉色古怪,不由得也警惕起來。像她們這種普通人家的女兒,家世不出眾,相貌不絕色,就是德行,也沒有到了讓人傳誦的地步,宮里為何突然召了她們進宮?
有幾個七巧女見李淡云突然不說話,面面相覷一下,很快也沉思起來。隔一會兒有一個小心翼翼地問道:“是因為咱們皆是七巧節(jié)出生,這才召咱們進宮的?”
“明擺著!”王傾君沉痛道,“都別高興得太早哪!”
李淡云一下拉住王傾君的袖角,小聲問道:“有什么不妥嗎?”
王傾君還沒答,已有內(nèi)侍領了宮中嬤嬤來指導她們禮節(jié),這一指導,便花了半天工夫。
待得午膳,宮中嬤嬤一邊指導進餐禮節(jié),一邊不咸不淡地道:“各位美人,按宮中規(guī)矩,候著侍寢的,晚上都不能用餐,若是不耐餓的,這會兒便多吃些吧!”
王傾君本來沒胃口,一聽這話,只得奮力吃起來,一邊朝葡萄使眼色。
葡萄站在她身邊伺候,接到眼風,悄悄比個手勢,表示知道了。不就偷藏幾個雞蛋晚上吃嗎?這個容易啦!
午膳畢,休息一個時辰后,又有嬤嬤來給她們修眉開臉剪甲,涂了香露滋潤手足。
王傾君趁人不覺,把左手腕上的鐲子褪下塞在幫她修甲的莫嬤嬤袖子里,一邊悄聲問道:“嬤嬤,侍寢,是怎么個侍法?”
莫嬤嬤得了鐲子,眉眼松動,借口所坐的地方不夠光亮,不利于修甲,讓王傾君把椅子搬到近殿門口處,看看眾人聽不清她們說話,這才壓低聲音道:“王美人若有法子,便趁早出宮吧!”
王傾君聞言,不動聲色地把壓裙子的玉魚子解下,一并落入莫嬤嬤袖中,這才低低問道:“嬤嬤可能幫我傳遞消息?若能,頭上所佩首飾,全屬嬤嬤!
莫嬤嬤為難了一下,見著王傾君如花年紀,心底突然一軟,終是悄聲道:“若要把消息傳遞到宮外,恐怕不能。若是宮內(nèi),倒還有法子可想。不知道王美人宮中可有相識之人?”
王傾君說了李松柏的名字,輕輕道:“嬤嬤把我的玉魚子給他瞧了,他要沒話說便罷,若有話說,嬤嬤設法來通知我!蹦獘邒邫(quán)衡得失,很快便點點頭。
到得傍晚,香湯沐浴完畢,十位七巧女便坐在窗前等候皇帝召見。
王傾君左等右等,不見莫嬤嬤過來,心下焦焚,無奈何假裝肚子不舒服,讓內(nèi)侍幫忙請?zhí)t(yī)過來瞧瞧。
內(nèi)侍見王傾君突然捂著肚子,疼得滿臉是汗,也不敢怠慢,忙去上報。
葡萄借機扶了她坐到一邊,貼耳道:“小姐,李太醫(yī)要是沒法子,咱們可怎么辦?”
李松柏不過是小小太醫(yī),王傾君對他也不抱什么指望,只是指望他能傳遞消息出宮,看看王氏族人能否找到父親的舊交尚書令羅沖。若有羅沖出面,她再假借身有重疾,或有一線出宮的希望。
王傾君低語道:“真要不行,就得喝些冷水,吃點發(fā)餿的東西。待得上吐下瀉,自能免了侍寢。只是不到最后,此法萬萬不能用,以防事出突然,無力自救!
葡萄見王傾君自有主意,那顆懸著的心才稍稍安回正常位置。
待得銀河橫渡,牛郎織女星遙相對望,十位七巧女便陸續(xù)被抬走了七位。只剩下肚子疼的王傾君,心存疑惑的李淡云,并一位名叫夏巧兒的姑娘。
在李淡云和夏巧兒的想象中,皇帝就算無比強大,也不可能一夜御數(shù)女,頂多在她們這些人中挑兩位今夜侍寢,可是如今居然抬走了七位,這就叫人驚異了。
夏巧兒怯怯地扯扯李淡云的袖角,悄悄道:“聽聞皇上今年春秋已四十有三,這……”
是啊,這個歲數(shù),怎能夜御數(shù)女?李淡云也極是不安,悄悄道:“或許只是召見而已!
夏巧兒未及答話,一位領事公公已進來了,尖聲道:“皇上召李美人夏美人王美人侍寢!
葡萄急得不行,扶著虛弱的王傾君道:“公公,我家小姐不大舒服,可否待太醫(yī)診過,再去侍寢?”
領事公公不理睬,只道:“皇上有令,今晚十位七巧女須得全到殿里伺候,咱家遵令行事,可不管你們有病沒病!
“公公您瞧,我家小姐這個樣子,可怎么伺候皇上?”葡萄道,“若是帶累了公公,可怎么是好?”
王傾君情急,當著李淡云和夏巧兒的面,從頭上摸下所有首飾,遞在領事公公手里,嘴里道:“求公公通融一下。待太醫(yī)診完脈,服個藥丸,再過去服侍皇上,也免得這副病態(tài)讓皇上生氣!
李淡云心神不定,看看夏巧兒,看看王傾君,突然咬咬牙,也把頭上兩根看得過去的釵子取了下來,走過去遞在領事公公手里,求道:“我們?nèi)私圆淮笫娣,公公便讓太醫(yī)給我們診診脈吧!”
夏巧兒本來不舍得自己的首飾,見王傾君和李淡云皆如此做,便也拔了一根釵子遞在領事公公手里,小聲道:“求求公公了!”
領事公公拈拈手里的首飾,見有兩件成色還行,略感滿意,便道:“兩刻鐘后,是活是病是死,都得抬你們過去!闭f著退了下去。
“姐姐,你定然是知曉什么事兒的,告訴我們吧!”李淡云緊緊拉了王傾君的手,求道。
王傾君心慌意亂,抬頭見得李淡云和夏巧兒懇求的眼光,眼見內(nèi)侍們不在殿內(nèi),權(quán)衡輕重,迅速道:“你們立下重誓,若是有事兒,不供出我的名字來!
李淡云和夏巧兒本也是心靈手巧的人,一聽這話,下意識便知道,今晚這事確實不對了,因忙不迭點頭,各立下重誓。
王傾君待她們發(fā)完誓,便拉了她們,貼耳把所知道的事情說了。
李淡云聽完,驚得差點絆倒在地,原來皇上已病重,召她們進宮,是為了沖喜?v她見識淺薄,卻也知道,要動用到?jīng)_喜這一招,一般是沒救了。萬一皇上駕崩,她們這些人算怎么回事?
夏巧兒也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捂了嘴,這才沒有哭出來。她本來和表哥已談婚論嫁,因著表哥家不肯多出聘禮,自家娘親賭氣,不肯松口,訂婚日子才被拖延了。為著這個,她也暗暗埋怨表哥,認定他沒有盡心。今早突然被召進宮,初始時,她還暗暗痛快,想著姑母定然會悔不當初。待自己以后成了嬪妃,高高在上,看姑母和表哥還敢小覷她?到這會兒,悔不當初的,卻是她了。
王傾君見李淡云和夏巧兒臉色慘白,神色驚惶,不由得有些后悔告訴她們這件事。反正待會兒她們也會知道,這會兒告訴她們,只平添驚惶而已。
李淡云卻比王傾君想象中的要聰明,只一會兒就鎮(zhèn)定下來,緊緊拉住王傾君和夏巧兒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須得想個法子才行!
“你們沒聽領事公公說了,就是病了,也得抬過去嗎?”王傾君苦笑道,“本來以為裝裝病,或者能拖延些時日再侍寢,可現(xiàn)下瞧著這法子也不行了!”
王傾君的話還沒說完,卻聽得門響,有內(nèi)侍引了兩位太醫(yī)進來,便止了話。
來的兩位太醫(yī)中,其中一位是董太醫(yī),另一位,正是李松柏。
診脈期間,王傾君數(shù)次看向李松柏,李松柏卻不看她,只專心診脈。
嗚嗚,李大哥救命!王傾君心內(nèi)吶喊,臉上卻不敢露出來。
李松柏診完脈,也不開藥方,只道:“不過食滯,只需用一顆消食丸,溫水送服便可!闭f著便要囑人去領藥,卻恍然記起另一事,翻了藥箱,取出一粒蠟丸,當眾捏開,把黑乎乎的藥丸倒在王傾君手掌心,解釋道,“這是我自己隨身備著的消食丸,王美人服用這個也一樣,倒不必再令人跑一趟了。”
隨身備著的消食丸?王傾君看著手掌心的藥丸,抬眼時,見得李松柏眼神一閃,馬上明白了過來,這藥丸有玄機。太好了,謝謝李大哥哪!
葡萄手勤,已是幫李松柏收拾好藥箱,謝了又謝。
“葡萄,幫我倒杯水!”王傾君待葡萄遞過杯子,借她的身子遮住李淡云和夏巧兒的眼光,捏開藥丸,見丸心果然藏有一張小紙團,忙抽出紙團展開細看。
這一看差點魂飛魄散。天啊,事態(tài)好嚴重,好可怕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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