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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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很快到了宮門,王傾君掀開車簾,探出臉來,拿了烏木牌舉起,揚聲道:“奉旨出宮!”
王傾君手里拿著的烏木牌,一共只有五塊,守宮門的侍衛(wèi)自然認得,但見她們一行四人,三人是嬌滴滴的美人,一人是年過四十的嬤嬤,皆神色驚惶,終是免不了疑惑,少不得盤問幾句。
莫嬤嬤急中生智,低聲喝道:“狗奴才,我們主子領(lǐng)皇上密旨,出宮辦事,要你多問?若是誤了事,你可擔得起?”
侍衛(wèi)讓莫嬤嬤一喝,不由自主讓開了身子。另幾位侍衛(wèi)見他讓開身子,也不再多問。
馬車出了宮門,葉素素一雙手抖得不成樣子,回頭跟葡萄道:“葡萄,你會不會駕馬車?”
葡萄點點頭,一掀簾子出來,和葉素素交換了位置。葉素素鉆進馬車里,問王傾君道:“王貴人,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下毒,二殿下四殿下死了,大殿下已逃亡,今晚在三清殿內(nèi)的,必遭連累,肯定不能活命。你是淑妃娘娘的人,待在宮中也是死路一條!蓖鮾A君驚魂未定,一掀簾子,“哇”地吐了出來,卻不讓葡萄減慢速度,啞聲道,“快走快走,不能慢下來!”
“往哪兒走?”葡萄不由得問了一聲。
“往義莊的方向走,天亮出京城!蓖鮾A君白著臉跟葉素素道,“素素,淑妃娘娘死了,你不能去孫府,若去了反而會拖累其他人!
馬蹄聲嘚嘚,又急又響,王傾君只覺得一顆心似要跳出嗓子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外突然傳來陳文安的聲音:“王貴人,你們走不掉的!”
“這么快就追來了?”王傾君大驚失色,掀開車簾一看,清淡的月色下,陳文安一馬當先,身后跟著數(shù)位密衛(wèi)。
“跑不掉了!”莫嬤嬤嘆口氣。
明明是姣好的月色,為何這會兒覺得凄清無比呢?王傾君抬頭看看月亮,緊緊攥著車簾的手滲出汗來,一時撫著小腹,有些惡心,喉嚨干干的欲嘔,只那么一瞬間,已是閃過好幾個念頭,開口道:“司業(yè)大人,我有話和你說!
“都退開!”陳文安吩咐一干人。
侍衛(wèi)一下退開了,莫嬤嬤自知這個時候反抗也無效,因拉了葉素素和葡萄下馬車,退開十步遠。
陳文安上了馬車,坐到王傾君身邊道:“不是不放你走,是皇后娘娘下令,死生不論,都要捉到你。你碰到的人若不是我,這會兒已死了!
王傾君抬起眼,秋波暗淡,嘴角有慘笑,輕啟櫻唇道:“我懷孕了!”
王傾君的聲音嬌嬌柔柔,落在陳文安耳中,卻如驚雷。唐天遠和唐天寧已死,唐天佑生死未明,唐天致逃出宮,這當下,王傾君身懷有孕,意味著什么?
“真懷孕了?”陳文安瞬間鎮(zhèn)定了下來,低聲道,“你須知道,這件事開不得玩笑,太醫(yī)一診脈便能知道真假。”
王傾君垂下頸項,答道:“這個月葵水未至,胃口不好,常犯惡心,雖沒診脈,料著應(yīng)該是的!
陳文安吐出一口氣,臉上神色很復雜,低聲道:“回宮吧!”
王傾君咬唇問道:“為何不放我走?”
“你出不了城,現(xiàn)下不回宮,便是死路一條!标愇陌部匆谎弁鮾A君的腹部,又轉(zhuǎn)開臉,小聲道,“進了宮,我保你一命!”
王傾君迅速權(quán)衡,開口道:“我要葡萄、莫嬤嬤和葉素素在身邊服侍,若她們有事,我心中驚憂,就怕保不住胎兒!
不過兩個宮婢一個嬤嬤,有什么打緊?陳文安點點頭,跳下馬車,揚聲吩咐密衛(wèi)道:“回宮!
密衛(wèi)聽得吩咐,牽了陳文安的馬,待他上馬,又看著葡萄等人上了馬車,這才護在馬車后面,朝皇宮方向前進。
他們回到宮中時,天已亮了。陳文安押著王傾君等人進入玉階殿,令侍衛(wèi)看住殿門口,又傳太醫(yī)給王傾君診脈,這才去見陳皇后。
清寧宮中,眾御醫(yī)皆跪伏在地,泣道:“此毒非同小可,三殿下毒入肺腑,微臣等實在無能為力了!
陳皇后手足冰冷,蒼白著臉,一見陳文安進來,眼睛如刀子,兇狠地問道:“捉住唐天致沒有?總要讓他給本宮的皇兒陪葬,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陳文安近前幾步,低聲稟道:“全城戒嚴,唐天致插翅難飛,姑母放心!闭f著又低聲道,“已捉住了王貴人,押在玉階殿。”
“殺了便是。”陳皇后語調(diào)冰冷,“全死凈了最好!
“姑母,王貴人不能死。”陳文安看看左右,壓著聲音道,“已請?zhí)t(yī)給王貴人診脈,不管王貴人有孕沒孕,總能診出喜脈來。只要王貴人生下孩子,姑母抱到跟前,讓孩子繼了帝位,成為大唐皇帝,姑母便是太后娘娘!
陳皇后一聽大悲,哭道:“到頭來,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嗎?”不錯,是她令唐天佑誘使唐天寧下毒的,只沒想到唐天佑也會中了毒,這是自作孽不可活嗎?
陳文安又勸道:“事已至此,姑母須早做決斷。若不然,四個皇子只有唐天致活著,百官定然會給他洗白,想要迎他回來繼位!
陳皇后遭此大變,心神大亂,被陳文安一勸,稍稍鎮(zhèn)定,吩咐道:“先安排幾位孕婦候著,余下的事好好安排。”
若是王傾君無孕或是產(chǎn)下女兒,那么,便須抱了仆婦所產(chǎn)的兒子,充當王傾君產(chǎn)下的皇子,繼承皇位。總之,絕不能讓毒殺兄弟的唐天致回來繼位。
有了陳皇后這句話,陳文安知道,王傾君的命暫時保住了。
玉階殿內(nèi),診脈的太醫(yī)退了下去,莫嬤嬤驚喜交集道:“主子懷了龍?zhí),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王傾君撫了撫小腹,心中百感交集,這是陳文安的孩子,可不是龍脈哪!
葡萄蹲在王傾君跟前,敬畏地看著她的小腹,喃喃道:“王家有后了啊!”
“是大唐有后了!”莫嬤嬤糾正葡萄的話,小聲道,“大殿下逃亡在外,二殿下和四殿下死了,三殿下生死未明,主子生下龍子,便能繼位,成為大唐皇帝!
葉素素猶自沉浸在孫淑妃和唐天寧突然死亡的悲傷中,只握緊拳頭,喃喃自語:“一定是皇后娘娘害死淑妃娘娘,一定是她!
“素素!”王傾君喊了葉素素一聲,讓葉素素到跟前,拉了她的手道,“你以后便跟在我身邊,我想法護著你就是!
葉素素聞言,忍了半天的淚忽然滾落下來,趴在王傾君的膝上哽咽道:“貴人以后就是素素的主子了!
正說著,腳步聲響起,卻是陳文安進了殿。陳文安已從太醫(yī)那兒得知,王傾君確實是喜脈,這會兒眼睛里的笑意有些掩蓋不住,卻又怕人看出來,只半瞇了眼,一進殿就吩咐道:“都下去!”
待莫嬤嬤等人默默退下了,陳文安這才坐到王傾君對面道:“皇后娘娘那兒,我會周旋,你安心養(yǎng)胎,不要怕!
王傾君不敢抬頭看陳文安,只輕“嗯”一聲。
陳文安猶豫了一下,終是伸出手,撫了撫王傾君的頭發(fā),見王傾君瑟縮,又縮回手,低聲道:“我總會護得你和孩子周全!
王傾君正待答話,一時聽得葡萄在外急聲道:“司業(yè)大人,費公公來稟報,說皇上不好了!
陳文安一聽,猛然站起來,疾速沖了出去。
三清殿中,唐若龍神志已不清,群醫(yī)束手無策。
陳文安一到,就喝道:“清塵子道長呢?把他押上來!
唐若龍重病這段時間,只聽從清塵子的話,只吃清塵子的藥丸,不肯吃御醫(yī)開的藥,眾御醫(yī)早就腹誹了,聽得陳文安的話,都心頭大快,是呢,皇上有個什么,還不是清塵子道長鬧的。
很快便有人押了清塵子道長上來。清塵子道長也不慌,當眾道:“皇上吃了貧道的藥丸,本已好轉(zhuǎn),皆因昨晚受了驚嚇,這才不妥的,怪不得貧道!
“你還有理了?”陳文安待要呵斥,卻見清塵子道長朝他眨眼,一時疑惑,扯了清塵子道長到一邊,示意他有話就說。
清塵子道長俯耳道:“王貴人侍寢成功之事,其實有內(nèi)情。這個內(nèi)情,貧道已轉(zhuǎn)告了一位弟子。若是貧道這樣死了,那弟子必然詔告天下。到時就怕陳司業(yè)和王貴人皆要落到貧道這樣的下場!
陳文安臉色變了變,突然提高聲音道:“來人,看住清塵子真人,沒有允許,不得讓他出三清殿!
清塵子道長明白,這回雖然保住命了,但想逃出宮,只怕千難萬難。
大唐天平十六年,八月十六日,唐若龍病重駕崩。與此同時,傳出王貴人懷有喜脈的消息。
二十日,唐天佑毒發(fā)身亡,陳皇后受不住雙重打擊,病倒在床,宮中一片大亂。陳文安身為準駙馬和陳皇后的侄兒,只得代陳皇后坐鎮(zhèn)內(nèi)宮,打理喪事,接掌部分朝政,在早朝上傳話。
因大唐皇位出現(xiàn)空虛狀態(tài),有大臣趁機給大皇子唐天致洗白,想迎他回來繼位,陳皇后堅決不許,只說王傾君肚子里定是男嬰,是上天派來繼承大唐帝位的,大臣這才禁了聲。
為了防止唐天致回來繼位,陳皇后拖著病體接掌了朝政,清除異黨,大封陳氏一族的人,又晉陳文安為正二品侍中郎,一面密令人加緊查訪,必要捉到唐天致為止。
這么一段時間,陳皇后加派人手看守玉階殿,軟禁了王傾君,不許閑雜人進入玉階殿。
這一晚,王傾君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入眠,只得披衣坐起來,外間莫嬤嬤聽到動靜,揭簾進來,掌了燈,問道:“主子可是不適?”
王傾君道:“只是心煩罷了!”
莫嬤嬤安慰道:“主子有孕在身,不宜多憂思,且見一步行一步吧!”
王傾君擺擺手,讓莫嬤嬤坐下,悄聲道:“別驚動人,省得宮女大驚小怪,又要請?zhí)t(yī)過來,鬧得大家不安生!
莫嬤嬤也知道,陳皇后在玉階殿安插了宮女,王傾君這里一有動靜,這些人就邀功似的要上報,沒事也要鬧出事來,確實讓人心煩。
看看夜深,王傾君假裝困了,躺回床上,笑道:“嬤嬤下去安歇吧,明兒還有許多事要做呢!”
莫嬤嬤見王傾君這幾天晚上都不讓她們守夜,只說有事再喚她們,一時略有不解,待見王傾君堅持,只得熄了燈,退了下去。
王傾君卻是在等陳文安來見自己一面。
陳文安幾次想去見王傾君,因怕陳皇后生疑,都打消了念頭。這一晚因事得了陳皇后恩準,宿在宮中。到得半夜,便著了夜行衣,潛到玉階殿附近,候著值守的侍衛(wèi)換班,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了殿。
王傾君本就豎著耳朵聽動靜,待聽得窗邊“咯”一聲,也不驚慌,只披衣坐了起來,果然見一個人影躍進窗內(nèi),瞬間到了床前,便問道:“文安?”
陳文安正怕王傾君受驚尖叫,已伸出手要捂她的嘴,聽得她相喚,這才縮回手,坐到床邊,借著一點月色,慢慢看清了王傾君的模樣,感嘆道:“不是有喜了嗎,怎么沒胖,反倒瘦了?”
“擔驚受怕的,能不瘦嗎?”王傾君噓口氣問道,“皇后娘娘要等我產(chǎn)下孩子,去母留子是吧?”
陳文安一下握住王傾君的手,低聲道:“有我呢,別擔心!”
王傾君默一默,才問道:“接下來怎么辦?”
“安心待產(chǎn),不要多想!标愇陌材竽笸鮾A君的手指,俯耳道,“我會想盡法子保全你們!
王傾君得了這句話,安慰了許多,一時道:“我這幾天都睡得足足的,晚上便不睡,只等著你來,你果然來了!
陳文安伸手撫了撫王傾君的青絲,低聲道:“皇上久病,身體如何,皇后娘娘盡知。且那天你侍寢時,我又在寢室中,怕只怕皇后娘娘突然生疑心,不能不小心行事。今晚之后,若沒有特別之事,我便不會再來了,以防被人堵個正著!
王傾君點點頭道:“我明白!
陳文安又道:“現(xiàn)皇后娘娘信我,安插在玉階殿的幾個宮女,并不是皇后娘娘的人,而是我的人,你只管安心。”
王傾君一聽,這才真正放了心,點了點頭。
陳文安又安慰幾句,這才走了。
有了陳文安的一席話,王傾君提著的心放回了原處,倒真?zhèn)安心養(yǎng)起胎來。莫嬤嬤和葡萄見此,也略略放了心。
葉素素本還憂心自己的處境,怕陳皇后不能容她,不想這些日子下來,陳皇后根本無暇顧及到她,一時悄悄放下心,只不敢隨便露面,生怕被陳皇后記起來。她本是一個能干的,很快就接手了玉階殿的事,助著王傾君管理起宮女等人。有她相助,王傾君便輕松了許多。
陳皇后卻是因唐天佑之死,心傷太過,身體一直沒有恢復,只打理朝政便費了許多精力,確實忘記了葉素素這個人。
轉(zhuǎn)眼過了年,到得四月,眼看著王傾君臨近生產(chǎn),陳皇后在病榻上密召陳文安進宮道:“準備好了嗎?”
陳文安點頭道:“姑母放心,王貴人定然會順利產(chǎn)下龍子!
陳皇后慘然一笑道:“沒料到爭斗一生,到頭來要扶助別人的兒子上位!”
現(xiàn)是春夏之交,陳皇后舊病復發(fā),更兼小半年時間一直心傷愛子唐天佑之逝,夜晚不能安寢,已是臥床不起,只吊著一口氣,要等著王傾君產(chǎn)下皇子繼位方能安心。
陳文安只得安慰道:“姑母好好養(yǎng)身子,待王貴人產(chǎn)下孩子,抱到跟前養(yǎng),那孩子便是姑母的孩子。”
陳皇后搖搖頭道:“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只怕是在這幾日了!
正說著,已有人來稟道:“娘娘,王貴人那邊有動靜了!
王傾君這會兒怕得要命,拉著葡萄的手道:“葡萄,好痛啊,會不會死掉呢?”
“主子別怕,不會有事的!逼咸迅砂桶偷匕参康,眼看著王傾君陣痛,痛得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只去看莫嬤嬤,嬤嬤,主子真不會有事嗎?
莫嬤嬤合什四處拜著,一邊道:“不會有事的!
幾位穩(wěn)婆也一再安慰道:“貴人不要心慌,生娃兒都是這樣的!
陳文安從陳皇后處出來,趕到玉階殿的殿外時,里頭的王傾君已開始發(fā)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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