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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挖雙睛鄧車幾乎死 祭拜弟俠義墜牢籠

且說徐三爺提了鄧車的眼珠子,要奔五接松祭墓。正走在廚房門口,自己一想,打屋里找一張油紙將眼珠包上,不然到墳前豈不干了?啟簾來至廚房,正有一個廚役王三,在那里喝酒,見三老爺進去,嚷道:“老爺喝酒!比蠣斦f:“不喝。”叫道:“王三,你知道不知道五老爺死了啊?”王三問:“怎么死的?”三爺說:“在王府著人亂弩射死了!蓖跞犝f大哭道:“可惜老爺那個歲數(shù),但不知埋在哪里?”三爺說:“在五接松,我這就是去祭墓。”王三說:“我在廚房與老爺備點祭禮。”三爺說:“有了!蓖跞f:“什么祭禮?”三爺?shù)溃骸笆悄X眼!蓖跞龁枺骸笆秦i的,羊的?”三爺說:“人的!蓖跞f:“哎喲,我的媽呀!哪個人的?”三爺問:“你看,是鄧大哥的。你拿點油紙來我包上!蓖跞f:“你老自己去取罷,嚇得我腿轉(zhuǎn)了筋了,就在那箱子底下呢!”三爺自己去拿,也有繩子,也有油紙。三爺將眼珠包好要走,又怕廚子與四爺送信。不容分說就把個廚子四馬攢蹄捆上,拿過一塊抹布把嘴塞上,說:“暫且屈尊屈尊你。”出門去了。

走在夾道,聽屋中有人說笑。到里面見是展?fàn)數(shù)膬蓚小童。小童一瞧說:“三老爺,請坐!”三爺說:“找你們老爺去,我這里等!蹦莻小童跑去送信。

展?fàn)斦c大家勸解大人之時,小童進來回話說:“三老爺在咱們屋中,請老爺說話。”展?fàn)斦f:“我無有工夫!彼臓斦f:“幸虧我三哥沒來。請大弟你就去罷!將他絆住,千萬別叫他上來。”展?fàn)旤c頭說:“印可先交給你看著。”四爺說:“是了,你去罷!”

展?fàn)敾氐阶约何葜校娙隣斅渥。三爺說:“大弟,我們老五死了!闭?fàn)斠惑@,心中說:“他怎么知道咧?”遂問道:“三哥聽誰說的?”三爺說:“鄧大哥說的。”展?fàn)斦f:“你知怎么死的?”三爺說:“亂弩箭射死的!闭?fàn)敺街烊隣斨懒耍挥X淚下哭道:“五弟呀,五弟!”三爺說:“你別鬧這個貓兒哭耗子了!闭?fàn)斨钡溃骸叭,這時候還說戲言!比隣斦f:“本來你是個貓,他是個鼠,豈不是貓哭耗子了呢?”展?fàn)斦f:“五弟一死,焉能不慟?”三爺說:“你要能慟,到墳上哭一場去!闭?fàn)斦f:“就是五接松墳上么?”三爺說:“是。”展?fàn)斦f:“去不得。聽四哥撈印回來說,墳上有埋伏。若叫人拿住,大丈夫死倒不怕,就怕囚起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行,可不是玩的!比隣斦f:“我知道你不去。你聽見他死,你更愿意了。當(dāng)初在陷空島將你囚在通天窟,改名叫閉死貓,差點把你的貓尿沒閉出來。你聽他死了,更趁了你的愿了,會說:‘可死了小短命兒。’是不是啊?”展?fàn)敋鈶崙嵉卣f:“倒是哪個人對你說的?”三爺笑說:“我想著是這樣,沒有人說,你別著急呀!”展?fàn)斅犃苏f:“這就是了。我二人左右護衛(wèi),焉有不慘的道理!”三爺說:“同我上墳去,我方信是真交情!闭?fàn)敱粋渾人說得無法,只好點頭,暗想:得便與四爺送信去。四爺若知道,準(zhǔn)不叫去了。

展?fàn)數(shù)溃骸拔覀湫┘蓝Y前往!比隣斦f:“有了!闭?fàn)斦f:“什么祭禮?”三爺說:“腦眼!闭?fàn)攩枺骸笆秦i的、羊的?”三爺說:“人的!闭?fàn)攩枺骸罢l的?”三爺?shù)溃骸班嚧蟾绲!闭範(fàn)斦f:“就是刺客鄧車的眼睛?”三爺說:“就是他的!闭?fàn)斦f:“三哥,你太粗魯了。四哥還要問他襄陽的事情,你怎么把他的眼睛挖出來了?他還肯說嗎?”三爺說:“我這就要死了,誰管襄陽不襄陽的哪!”展?fàn)攩枺骸澳闳ニ廊パ剑换貋砹?”三爺說:“我不回來了。”展?fàn)斦f:“我哪?”三爺說:“你別不回來呀!你回來好送信!闭?fàn)斦f:“使得!闭?fàn)斢昧艘粋眼色,叫童兒好好地看家。小童兒答言說:“是,老爺放心吧!”三爺說:“你二人看家!蓖瘍赫f:“是,我們看家。”三爺說:“先捆起來,口中塞物,不然你們與四老爺去送信。”小童兒說:“不敢送信,三老爺捆我們可忍不得!比隣斦f:“便宜你們吧!跟我們前去祭墓!毙⊥瘍褐坏命c頭答應(yīng)。想著:三老爺一個不留神,就暗地與四老爺送信。焉能知曉三老爺素常是個渾人,一點細微地方?jīng)]有。這天他偏留上神咧!

他叫小童兒、展老爺在前,他在后面跟著。小童兒不敢抽身,直奔馬號,叫馬號人備上四匹馬,大家乘跨坐騎,仍是徐慶在后,直到叫開城門,主仆出城。天氣尚早,城門仍然關(guān)閉。

三爺放了心了,準(zhǔn)知童兒不能回去送信。逢人打聽道路,直到晨起望,穿林而過。走錦繡崖、鷹愁澗,到小山口。往北就看見了:正東上蟠龍嶺怪石嵯岈,上邊有五棵大松樹,密密蒼蒼,枝葉接連。樹下有土山子一個,土山子前一個大墳。墳前有石頭祭桌,石頭五供,有石碣子一個。徐慶不認識字。展?fàn)斶h遠望見石碣上邊刻的是:“皇宋京都帶刀四品護衛(wèi)大將軍諱玉堂白公之墓”。展?fàn)斠灰,不覺凄然淚下。徐慶說:“別哭,等到墳前再哭不遲!

從盤道上山,道路越走越窄。小童說:“請二位老爺下馬,馬不能前進了。”大家下馬,這小童兒拉定在此等候。

二位上山。這蟠龍嶺是得繞著彎兒上去。此山就是蟠著一條龍的形象,好個風(fēng)水所在。行至上邊,展?fàn)敻文懹。徐三爺回說:“等我擺祭禮!庇蓱阎腥〕鲅壑閮簛,隨掏隨走。兩個人并肩而行,未走到墳前,就覺著足下一軟,“哎喲不好”,“呼嚨”一聲,兩個人一齊墜落下去。(你道展南俠聽蔣四爺說過,怎么會忘了?皆因是一見玉堂之墓,肝腸慟斷,一旦間把埋伏就忘了,故此墜落下。)

從高處往下一沉,二位爺把雙睛一閉,只覺得“噗哧”一下,類若陷土坑內(nèi)一般。睜眼一看:“哎喲,不好了!”將二目迷失。原來是鐘雄接著古瓷壇,有王爺?shù)脑挘骸捌降仄饓,前頭安下埋伏,以作釣魚香餌。鐘寨主愛惜五老爺是名揚天下第一條好漢,故此與他找了一塊風(fēng)水的所在,就是五接松下。正巧前面有個山溝,準(zhǔn)知必有人前來祭墓。在山溝下面將石灰用水潑了潑,成礦子灰墊在底下,摔不死人;上面溝席蓋好,撒上黃土,行家看得出來。不想展、徐二人墜下去,一抨將礦子灰抨起。迷失二目。幸是礦子灰,若是白石灰,就能把展、徐二位的雙睛損壞。

只聽見上邊嗆啷啷一陣鑼鳴,來了些撓鉤手,把撓鉤往下一伸,就將徐慶鉤住,一齊用力就把徐三爺搭將上來,立刻將二臂牢縛。坐在地下,閉目合睛,“哇呀,哇呀”地直嚷。回手又把展南俠搭將上來,也是如此。

這一個不能睜眼睛,托天的本事也就完了。人憑的是手眼為活,總得眼淚把礦石灰沖出,方能睜開二眸。待了多時,睜眼一望,展南俠的寶劍早叫人解下去了。展?fàn)敯蛋档亟锌。徐慶也就睜開眼了。

面前有二十多嘍兵瞅著他們。兩個人直笑說:“可惜,這么大的英雄被捉了,凈哭。”有一個嘍兵過來說話道:“朋友別哭了,我告訴你一套言語。我家寨主爺是個大仁大義之人,不愛殺人。見了他央及、央及,多磕幾個頭,就能把你們放了!毙鞈c罵道:“放你娘的屁,小于過來,快給我們解開,好多著的呢!如其不然,可曉得你們的罪名!眹D兵說:“你是誰?”三爺說:“你看,那位是常州府武進縣玉杰村的人氏,姓展名昭,字是熊飛,號為南俠,萬歲爺賜的御號是御貓,乃是御前帶刀四品護衛(wèi)之職;我乃鐵嶺衛(wèi)帶刀六品校尉之職,姓徐名慶,外號人稱穿山鼠。徐三老爺就是我老人家,你們還不撒開嗎?”嘍兵聽言道:“我當(dāng)你們是無名小輩,原來是有名人焉!伙計們,報與寨主去!

展?fàn)數(shù)闪诵鞈c一眼說:“被捉求死就成了,何必道名?”徐慶說:“他們要是懼官,就許把咱們放了。”展?fàn)斦f:“怎么你又怕死了!”徐慶說:“我倒不怕死,怕幽囚起來!闭?fàn)斦f:“就不該來!”三爺說:“誰又早知道!”展?fàn)斠宦犓桥滤赖难哉Z,跟他饒上真冤。見幾個嘍兵往前飛跑說:“寨主有令,將他們帶到山上,結(jié)果他們的性命!

若問二位生死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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