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結(jié)義盟王佐假名 刺精忠岳母訓(xùn)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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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曰:
寂寞相如臥茂陵,家徒四壁不知貧。
世情已逐浮云變,襲馬誰為感激人?
大盜徒然投幣帛,新君仗爾整乾坤。
只看賢母精忠訓(xùn),便識將軍報國心。
話說眾兄弟不肯安貧,各自散去,岳大爺正在悲傷之際,恰遇著那人來叩門。岳大爺開了進(jìn)來,只見那人一直走上中堂,把包袱放下,問道:‘叫。弟有事來訪岳飛的,未知可是這里?”岳爺?shù)溃骸霸谙戮褪窃里w,本知兄長有何見教?”那人聽了,納頭便拜道:“小弟久慕大名,特來相投,學(xué)些武藝。若蒙見允,情愿結(jié)為兄弟,住在寶莊,以便朝夕請教。不知尊意若何?”岳爺?shù)溃骸叭绱松趺。請問尊姓大名?尊庚幾何?”那人道:“小弟姓于名工,湖廣人氏,行年二十二歲、”岳爺?shù)溃骸叭绱诉堕L一年,有屈老弟了!”那人大喜,就與岳飛望空八拜,立誓:“永勝同胞,各不相負(fù)!卑萘T起來,于工取出白銀二百兩,送與岳飛。岳飛推辭不受。于工道:“如今既為兄弟,木必推遜了!
岳爺只得收了,就進(jìn)去交與母親,遂轉(zhuǎn)身出來。于工道:“哥哥有大盤子,取出幾個來!痹罓?shù)溃骸坝小!奔催M(jìn)房去,向娘子討了幾個盤子出來,交與于工。于工親自動手,把桌子擺在中間,將盤安放得停當(dāng)。打開黃包裹,取出十個馬蹄金,放在一盤;又取出幾十粒大珠子,也裝在一盤;又將一件猩紅戰(zhàn)袍,一條羊脂玉玲瓏帶,各盛在盤內(nèi);又向胸前取出一封書來,供在中央,便叫:“大哥快來接旨!”岳大爺?shù)溃骸靶值,你好糊涂,又不說個明白,卻叫為兄的接旨。木知這旨是何處來的,說明了,方好接得!
那人道:“實不瞞大哥說,小弟并非于工,乃是湖廣洞庭湖通圣大王楊么駕下,官封東勝侯,姓王名佐的便是。只因朝廷不明,信任好邪,勞民傷財,萬民離散。目下徽、欽二帝被金國擄去,國家無主。因此我主公應(yīng)天順人,志欲恢復(fù)中原,以安百姓。久慕大哥文武全才,因此特命小弟前來聘請大哥,同往洞庭湖去扶助江山,共享富貴。請哥哥收了!痹来鬆?shù)溃骸昂脻h子,幸喜先與我結(jié)為兄弟。不然,就拿賢弟送官,連性命也難保了!我岳飛雖不才,生長在宋朝,況曾受承信郎之職,焉肯背國投賊?兄弟,你可將這些東西快快收了,再不要多言!蓖踝舻溃骸案绺,古人云:‘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居之!灰f是二帝無道,現(xiàn)今被兀術(shù)擄去,天下無主,人民離亂,末知鹿死誰手。大哥不趁此時于功立業(yè),還待何時?不必執(zhí)迷衛(wèi)請三思!”岳大爺?shù)溃骸盀槿肆⒅荆缗又厣。岳飛生是宋朝人,死是宋朝鬼?v有陸賈、隨河之口舌,難挽我貫日凌云之浩氣。本欲屈留賢弟暫住幾日,今既有此舉,嫌疑不便。賢弟速速請回,拜欠你那主人,今生休再想我。難得今日與賢弟結(jié)樣一場,他日岳飛若有寸進(jìn),上陣交鋒之際,再得與賢弟相會也!蓖踝粢娫里w侃侃烈烈,無可奈何,只得把禮物收了,仍舊包好。
岳大爺遂走進(jìn)里邊,叫母親把方才那個銀包取出來。安人取了出來,交與岳爺接了。出來對王佐道:“這銀包請收了!蓖踝舻溃骸坝謥砹耍∵@聘禮是主公的,所以大哥不受。這些頂禮物雖然不成光景,乃是小弟的敬意,仁兄何必如此!”岳大爺?shù)溃骸靶值,你差了。賢弟送與為兄的,我已收了。這是為兄的轉(zhuǎn)送與賢弟的,可收去做盤纏。若要推辭,不像弟兄了!蓖踝粽弫碓里w是決不肯收的了,也只得收下。收拾好了,拜辭了岳爺,仍舊背上包裹,悄然出門,上路回去,不提。
卻說房爺送了王佐出門,轉(zhuǎn)身進(jìn)來,見了安人。安人問道:“方才我兒說那朋友要住幾日,為何飯也不留一餐,放地去了,卻是何故?”岳大爺?shù)溃骸澳赣H不要說起。方才那個人先說是要與孩兒結(jié)拜弟兄,學(xué)習(xí)武藝,故此要住幾日。不料乃是湖廣洞庭楊么差來的,叫做王佐,要聘請孩兒前去為官。被孩兒說了他幾句,就打發(fā)他去了!狈堪踩说溃骸霸瓉砣绱。”又想了一想,便叫:“我兒,你出去端正香燭,在中堂擺下香案,待我出來,自有道理!痹罓?shù)溃骸皶缘!本妥叱鲩T外,辦了香燭,走到中堂,搬過一張桌子安放居中。又取了一副燭臺,一個香爐,擺列端正,進(jìn)來稟知母親:“香案俱已停當(dāng),請母親出去!
安人即便帶了媳婦一同出來,在神圣家廟之前焚香點燭。拜過無地祖宗,然后叫孩兒跪著,媳婦磨墨。岳飛便跪下道:“母親有何吩咐?”安人道:“做娘的見你不受叛賊之聘,甘守清貧,不貪濁富,是極好的了。但恐我死之后,又有那些不肖之徒前來勾引.倘我兒一時失志,做出些不忠之事,豈不把半世芳名喪于一旦?故我今日祝告天地祖宗,要在你背上刺下‘精忠報國’四字,但愿你做個忠臣。我做娘的死后,那些來來往往的人道:‘好個安人,教子成名,盡忠報國,流芳百世!’我就含笑于九泉矣!痹里w道:“圣人云:‘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赣H嚴(yán)訓(xùn),孩兒自能領(lǐng)遵,免刺字罷!”安人道:“胡說!倘然你回后做些不肖事情出來,那時拿到官司,吃敲吃打,你也好對那官府說‘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木敢毀傷’么?”岳飛道:“母親說得有理,就與孩兒刺字罷!本蛯⒁路撓掳脒叀0踩巳」P,先在岳飛背上正脊之中寫了“精忠報國”四字,然后將繡花外拿在手中,在他背上一刺,只見岳飛的肉一聳。安人道:“我兒痛么?”岳飛道:“母親刺也不曾刺,怎么問孩兒痛不痛片安人流淚道:“我兒!你恐怕做娘的手軟,故說不痛!本鸵е栏。刺完,將醋墨涂上了,便永遠(yuǎn)不褪色的了。岳飛起來,叩謝了母親訓(xùn)子之恩,各自回房安歇,不表。
書中再講到湯陰縣縣主徐仁,奉著圣旨,資了禮物,回到湯陰,來聘岳飛。那一日,帶領(lǐng)了眾多衙役,抬了禮物并羊酒花紅等件,來到岳家莊叩門。岳飛開門出看,認(rèn)得是徐縣主,就請進(jìn)中堂。徐仁便叫:“賢契,快排香案接旨!”岳飛暗想:“我命中該有這些磨折!昨日王佐來叫我接旨,今日徐縣尊也來叫我接旨。我想現(xiàn)今二帝北轅,朝內(nèi)無君,必定是張邦昌那奸賊■位,放我不下,敢來算計我也!北愦蛞还溃骸袄洗笕,上皇、少帝俱已北狩,未知此是何人之旨?說明了,岳飛才敢接!毙烊实溃骸百t契,你還不知么?目今九殿下康正從金營逃回來,泥馬渡了夾江,現(xiàn)今即位金陵。這就是大來新君高宗天子的旨意!痹里w聽了大喜,連忙跪下。
徐仁即將圣旨宣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日:朕聞多難所以興邦,殷憂所以啟圣。予小子遭家不造,金寇猖狂,二帝北轅,九廟丘墟。聯(lián)荷天眷,不絕宋祚,泥馬渡江,諸臣擁戴,嗣位金陵。但目有羽書之報,夜有狼煙之警,正我君臣臥薪嘗膽之秋,圖復(fù)中興報仇雪恥之日也。必有鷹揚之將,急遏猾夏之虞。茲爾岳飛有文武全才,正堪大用。故命徐仁資賜黃金彩緞。
羊酒花紅,即著來京受職,率兵討賊,珍滅腥膻,迎二帝于沙漠,救生民于涂炭。爾其倍道兼進(jìn),以慰朕懷!欽哉!特旨。
徐仁讀罷,便將圣旨交與岳飛。岳飛雙手接來,供在中央。徐仁道:“軍情緊急,今日就要起身。我在此相等,賢契可將家事料理料理!痹里w道:“既是圣旨,怎敢遲延!”就請徐仁坐定。將聘禮收進(jìn)后堂,請母親出來坐了,李氏夫人侍立在旁。
岳飛告稟母親:“當(dāng)今九殿下康王在南京即位,特賜金帛,命徐縣尊前來聘召孩兒赴闕。今日就要起身,特此拜別!卑踩说溃骸敖袢粘⒄倌,多虧周先生教訓(xùn)之恩,還該在他靈位前拜辭拜辭才是!痹里w領(lǐng)命,就將皇封御酒打開,在周先生靈位前拜奠了,又在祖宗神位前拜奠已畢。然后斟了一杯酒跪下,敬上安人。安人接在手中,便道:“我兒!做娘的今日吃你這杯酒,但愿你此去為國家出力,休戀家鄉(xiāng)。得你盡忠報國,名垂青史,吾愿足矣。切記切記!木可有忘!”岳飛道:“謹(jǐn)遵慈命!卑踩艘伙嫸M。
岳飛立起來,又斟了一杯,向著李氏夫人道:“娘子,不知你可能飲我這杯酒么?”李氏道:“五花官法,尚要贈我,這杯酒怎么吃不得?”岳爺?shù)溃骸安皇沁@等說。我岳飛只得孤身,并無兄弟,如今為國遠(yuǎn)去,老母在堂,娘子須要代我孝養(yǎng)侍奉;兒子年幼,必當(dāng)教訓(xùn)成人;所以說‘娘子可能飲得此酒’也。”李氏夫人道:“這都是妾身分內(nèi)之事,何必囑咐?官人只管放心前去,不必掛懷,俱在妾身上便了!苯舆^酒來,一飲而盡。
這些事,那徐仁在外俱聽得明白,嘆道:“難得他一門忠孝!新主可謂得人,中興有日也。”就吩咐從人,將岳飛衣甲掛在馬上,軍器物件叫人挑了。岳飛拜別了母親,又與娘子對拜了兩拜。走出門來,但見那徐縣主一手牽著馬,一手執(zhí)鞭道:“請賢契上馬!痹里w道:“恩師,門生怎敢當(dāng)此!”徐仁道:“賢契不要看輕了。當(dāng)今天子本要親來征聘,只因初登大位,不能遠(yuǎn)出,故在金鑾殿上,賜我御酒三杯,命我代勞,如蕭相國‘推輪捧毅’故事,賢契不必謙遜也!痹里w只得告罪上馬,縣生隨在后邊送行。
正待起行,忽見岳云趕來,跪在馬前。岳爺見了問道:“你來做什么?”岳云道:“孩兒在館中,聽得人說縣主奉旨來聘爹爹,故此孩兒趕來送行。二來請問爹爹往何處去?做什么事?”岳爺?shù)溃骸盀楦傅囊蚰隳暧,恐不忍分離,故不來喚你。你今既來,我有幾句話吩咐你:今為父的蒙新君召去殺勒子,保江山。你在家中,須要孝順婆婆,敬奉母親,照管弟妹,用心讀書。牢記牢記!”岳云道:“謹(jǐn)遵嚴(yán)命!但是這些勃子,不要殺完了!痹罓?shù)溃骸斑@是為何?”岳云道:“留一半與孩兒殺殺。”岳爺喝道:“胡說!快些回去廣岳云到底是個小孩子,并不留戀,磕了一個頭,起來跳跳舞舞的回去了。
這里徐仁走了幾步,叫聲:“賢契先請前進(jìn),我回縣收拾收拾就來!痹里w道:“恩師請便!毙烊蕜e了,自回縣中料理糧草,飛馬趕上岳飛,一同進(jìn)京。在路無話。
不一日,到了金陵,一齊在午門候旨。黃門官奏過天子,高宗傳旨宣召上殿。徐仁引岳飛朝見繳旨。高宗道:“有勞賢卿了!”敕賜金帛彩緞,仍回湯陰理事,不日再加升推。徐仁謝恩退朝,自回湯陰,不提。
且說高宗見岳飛相貌魁梧,身材雄壯,十分歡喜,便問眾卿家:“岳飛到來,當(dāng)授何職?”宗澤奏道:“岳飛原有;田職,是承信即!备咦诘溃骸按四烁竿跚访。今暫封為總制,俟后有功,再加升賞!痹里w謝恩畢,又命賜宴。高宗又將在宮中親手畫的五幅大像取出來,與岳飛一幅一幅看過。高宗道:“此乃是金國粘罕弟兄五人的像,卿可細(xì)細(xì)認(rèn)著。倘若相逢,不可放過!”岳飛道:“臣領(lǐng)旨!备咦诘溃骸艾F(xiàn)今大元帥張所掌握天下兵權(quán),卿可到他營前效用!痹里w謝恩,辭駕出朝,來到帥府,參見了元帥。
張所見了岳飛,好生歡喜。次日就令岳飛往教場中去挑選兵馬,充作先行。岳飛領(lǐng)令,就去挑選。選來選去,只選了六百名,來見元帥。元帥道:“我的營中,你也去挑選些。”岳飛又去挑選了二百名,連前共有八百名,來稟復(fù)元帥。張所道:“難道一千人都挑木足么?”岳飛道:“就是這八百罷。”元帥遂令岳飛領(lǐng)八百兵,作第一隊先行。于是再問:“哪一位將軍,敢為二隊救應(yīng)?”連問了幾聲,并無人答應(yīng)。元帥道:“都是這樣貪生怕死,朝廷便無人出力了!待我點名叫去,看他怎樣躲過!北憬校骸吧綎|節(jié)度使劉像!眲⒃ゴ饝(yīng)一聲:“有廣元帥道:“你帶領(lǐng)本部人馬,為第二隊先行。本帥親率大軍,隨后就到!眲⒃o奈,只得勉強(qiáng)領(lǐng)令,即去整頓人馬。
到了次日,張所率領(lǐng)岳飛、劉踢入朝來辭駕,恰有巡城指揮來泰:“今有強(qiáng)盜領(lǐng)眾來搶儀鳳門,聲聲要岳飛出陣,請旨定奪。”高宗聽奏,傳旨:就著岳飛擒賊復(fù)旨。岳飛領(lǐng)旨,辭駕出朝,帶領(lǐng)這八百兒郎出城,來到陣前。只見對陣許多嘍羅,手中拿的,那里是什么槍刀,都是些鋤頭、鐵塔、木棍、面刀,亂哄哄的,不成模樣。岳爺大喝一聲:“哪里來的毛賊?快快來認(rèn)岳飛!”喝聲未絕,只見對陣?yán)锱艹鲆获R,馬上坐著一個強(qiáng)人,生得來青面獠牙,十分兇惡,若不是《西游記》中妖精出現(xiàn),即便是《封神傳》內(nèi)天將臨凡正是:
未辨入山擒虎豹,先來沿海斬蛟龍。
不知岳爺捉得強(qiáng)盜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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