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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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著眼睛斜靠著座位上,神色黯然。
這是一輛白色的工具車,前面坐著司機和隊長,后排劉姐和我并排坐在一起。車正行駛在京津公路上,車斗是空的,一蹦一蹦的,顛簸得我屁股生痛,腰象要散架似的;更有暈車反應(yīng),喉嚨里象有一股酸醋的什物從胃里往上涌動,我用手指壓著人中,努力忍著,苦不堪言!
沒有見到那位小伙子,心里說不清是應(yīng)該高興?還是怨恨?總之,心情很不暢快!——確實有一點受騙的感覺。轉(zhuǎn)念想,這樣不是挺好的嘛!——因為據(jù)說,他長得象那位張總,矮矮墩墩的,要不然看不上不知道怎么處理?也許我們就是沒有緣分,隊長偏要說他有才,有房子,強加于我。應(yīng)該裝著很是委屈的樣子,下次再要去,我可以有理由推辭——你可以叫他來嘛,不能老叫我白跑。不過假如,不是這樣,他也有很好的借口……
我偶爾虛開眼睛,見坐在前排的隊長,很平靜地斜靠著,在看一本雜志,回過頭時,一句抱歉的話也沒有說。我簡直要懷疑他是在搗什么鬼,有意讓他們不來?為什么不事先打電話打一下招呼?也許正是打了電話,知道他們不在,——他口袋里有手機?傊@是他有意預(yù)謀的!我不禁悲嘆——
這世界真奇怪,任憑孫悟空騰云駕霧、180個大跟頭,也逃不脫如來福的手掌心!
這世道也很悲哀,胳膊總擰不過大腿——受制于人!
今天早晨我簡直是被挾持而來的。早晨我仍象往常一樣穿著白色T恤衫,紅碎花裙子,但珍珠項鏈卻忘記戴。不料,經(jīng)過隊長辦公室窗戶時,隊長卻在里面大聲喊:“徐鈺,到天津去!”沒有商量的余地。
我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就等你了!”迎面而來的劉姐笑著阻攔我說。
這位是近幾天來,我不厭其煩地幫助她,今天她可能要去現(xiàn)場,想把我拉上,她當(dāng)然對我十分客氣。她,本是分公司的統(tǒng)計員,由于獎金分配不公與上司吵架,投奔而來的。當(dāng)時,上司還特地“關(guān)照”:不讓她做預(yù)算,說她看不懂圖紙。她確實對圖紙不甚懂,我這個人力所能及的事,總是十分樂于助人的。不過,她說就等我了,引起我一絲不快。
“不想去。”我邊回答仍舊往東頭辦公室走。
“叫你好幾次了,得給一點面子。”辦公室的李大姐規(guī)勸我道。
“我真不想去。”此時真后悔自己在南城時回答太含糊。但電話里也不便于辯解,回來后也懶得去解釋;卻更不能直截了當(dāng)推辭他人的好意。
“走啊,到天津去!”隊長又從窗外探著頭喊。
“走吧,別讓人都看著。”李大姐從外面沖回拖布再次催促道。
“給他一點面子。”看著窗外停在院子里的車子,望著遠處站著幾個交頭接耳的婦人,我憤憤不平地說,“其實真不想去!”
本人對天津本來就沒有什么好感,還有與隊長一次小小的較量,產(chǎn)生了許多疙疙瘩瘩。這次還不知隊長與他們有什么勾當(dāng),看他那次在會上說那兒工程是從T安裝公司手中奪過來的,多么得意洋洋!何況那小伙子長得不怎么樣。更有幾年前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仍回響在耳際,傷痛未愈,……而今隊長卻一反常態(tài),這么熱情起來,其中必定有什么交易?!
車一路顛簸著徑直開往天津,除開始隊長用手機接了一個電話,和大家對昨天晚上賑災(zāi)義演發(fā)表的幾句感慨,司機幽默一句:葛洲壩把龍攔腰斬斷了,老天發(fā)怒了!車內(nèi)冷冷清清,各自東倒西歪。但進入天津伴隨著長長的道是一路收費:有進津收費、進城收費和不明的罰款,以及由此引起的堵車,我便氣憤的很!
“狗子!”當(dāng)再次遭遇到罰款的時候,我憎恨地罵道。“這是留下買路錢。”而此時,司機卻很平靜,隊長倒不聞不問。
大約經(jīng)過3小時,車進入了西青開發(fā)區(qū),他們說不遠了。然而話音剛落,在第一個十字路口拐彎,剛100米開外,司機卻把車子停下了。我正納悶,司機下了車,向后走去,走向一位警察,——原來是他在示意停車。司機與他作了一筆交易,很快就回來了。
“怎么回事?”我明知故問。
“他說超速行駛,違章了。”司機手里抖動著罰款單憤憤地說:“要罰50元,我只給20元。”接著又自言自語道:“他說違章就違了,我也不知道。”進而突然破口大罵:“天津人,最他媽的壞!”
“天津人——賊壞!”我更是咬牙切齒附和著。
車再次開動,我無意探頭回望,后面不遠處,一輛拖掛車——載滿煤,已停了下來——純粹在阻礙交通!
“還記得前年那一次一路罰款嗎?”我撥動記憶,一語破的。
“出城不是最后沖刺,又得罰款!”司機憤怒而又不無得意地說。
“那次最倒霉:堵車、繞道、攔截、罰款5次(不包括收費);想吃狗不理包子關(guān)門——‘狗不理’,‘狗子’卻理了;在菜市場買了幾根黃瓜,想順便上居民家洗的吃,老頭老太太,關(guān)門不讓進,被當(dāng)作賊防……”我連珠炮似的,憤憤地數(shù)落給劉姐聽,更是聲討給司機聽。
“狗子,最壞!”司機又罵道。最初聽了不順耳,后來只有這樣罵才解恨!
“‘狗不理’,我們空手而返。”
就在這短暫的解嘲后,大約半小時,我坐在車里蒙頭轉(zhuǎn)向、稀里糊涂,車便進入了一個村莊,他們說快到了。車又行進了長長的一段路后,拐彎,過了一座小橋,再拐彎,已繞到村莊后面,駛上一條不太寬的馬路。馬路的右邊是一條污水河,緊臨村莊;河面上漂浮著一層白色的塑料垃圾等廢物,不斷散發(fā)著腐臭味。馬路的左邊,排列著一家又一家小工廠,煥然一新,顯然是個新興的小工業(yè)區(qū)。——無疑這是污染河流的罪魁禍首!這幾乎和我們那個“貧民窟”大同小異——一灘污水、一遍垃圾。
我更想起發(fā)生在天津臨海的開發(fā)區(qū),使人痛心的一件事。——那次,一個從日本拆遷過來的虧損倒閉的某獨資生物酶工程,投標咨詢(因為圖紙、數(shù)據(jù)不齊全),我們各個專業(yè)都派了人去,共計九人,結(jié)果只接待兩人,其他七人均被逐出會議室,困在面包車內(nèi)。其他單位同行也是如此。
由于等待的時間過長,其間,我們?nèi)慌槿ハ词珠g,卻被柜臺小姐喊住了,說:“那是內(nèi)部職員用的,不準用!”叫我們?nèi)チ硪欢酥袊斯玫摹N覀內(nèi)チ,可是連大門都鎖上了,我們根本進不去。我們只得折身回來,向柜臺小姐解釋,小姐仍過來攔截我們,我們氣得罵她:“洋狗腿子!”“憑什么不讓我們用,我們還怕他們傳染疾。”便不顧一切沖了過去,因為好漢不能讓尿憋死。身后卻又傳來小姐輕漫的口氣:“老外看見了,又會說的!”打掃廁所的女人卻也“仗勢欺人”,一副奴才相,阻止我們,我們不須理她。
這純粹是“華人如狗,不得入內(nèi)!”的重演!而且更可悲!——
這天津大得卻什么都能容納!
車長驅(qū)直入,駛過一家又一家工廠大門——當(dāng)然大多數(shù)是合資的。很快到了路的盡頭,前方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野,忽然車猛拐一個彎,立刻已到了一個廠大門前——化工實驗基地,新興化工廠,真是藏在深閨里。
“到了。”隊長伸了個懶腰,毫無生機地宣告。
“這么小,一眼就望到盡頭。”我頗感意外,毫無顧忌地說。
“這只是一個實驗裝置。”隊長搶白道,“他們有錢!”
哼,虧得他們宣傳得這么轟轟烈烈,吹噓得那么宏宏大大。當(dāng)初竟提議要我來,那不是大材小用嘛!我知道他的“好意”,但單線圖沒有畫完,我來了誰畫?
看來,他們關(guān)系確實不錯,也許是廠子小的緣故,司機只同門衛(wèi)老師傅招呼一聲,就讓進去了。隨即,車就停在右邊的一個岔道上,夾在兩座平房之間,靠近門口是一個車庫。
一下車,我們就沿著正中的唯一的一條大道,三兩步就來到了現(xiàn)場——從T安裝公司手中奪過來的小框架,4根單薄的柱子立著,高不過二十幾米,小得可憐。技術(shù)員小沈和小肖就在框架底下,趕忙迎了上來,小沈首先報告隊長:“隊長,今天他們都不在,張總也沒有來。”
“還要找他們結(jié)帳。”隊長敷衍道,“我到他們那兒去看看。”說完自個就走了。
她說的他們,肯定是指具體負責(zé)此工程的有關(guān)人員,——其中有他們要給我介紹的小伙子。張總,是曾經(jīng)在某項工程合作過的工程師,現(xiàn)在派到這兒當(dāng)總經(jīng)理。我對他的印象,既不好也不壞,很一般;而他對我的評價還挺高的。這個工程是經(jīng)過他介紹的,又通過他和隊長密謀而得手的。當(dāng)然這也無可非議,因為當(dāng)前正盛行拉關(guān)系、走后門。
我原作了最壞的打算,——硬著頭皮,打著去看張總的旗號,把這一棘手的問題解決,然而落空了。……我有種被愚弄的感覺,心理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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