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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這種力道別說是個女人,就算是男人也沒有幾個扛得住的。

男人偶爾會停下,似乎在和她說著什么,他微微偏轉(zhuǎn)過頭,白沭北一眼便認出了他-居然是林知夏!

林知夏不是很喜歡她嗎?!

白沭北濃眉微蹙,這望遠鏡看得異常清楚,連林知夏兇狠的表情都一寸不離盡收眼底。通過他青筋暴起的猙獰模樣可以推測出他的力道有多重。

林晚秋縮成小小一團,隨著他的踢打劇烈震顫著,雙臂將腦袋護得很緊,以至于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腦子里卻偏偏浮現(xiàn)出她雙眼發(fā)紅隱忍不發(fā)的模樣。

“老大,那男的跟瘋了似的,不會出人命吧?”小秦一臉擔憂地在邊兒上附和。

白沭北沉默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秦知道他向來陰晴不定,也不敢再多嘴,只是心里有些著急,再這么下去,這女的非得被折騰死不可。 

白沭北直起身,忽然大步朝門口走去,接著隊員們看到他邁開長腿大步跑向電梯,高大挺拔的身影轉(zhuǎn)瞬消失。

“老大不是說不管嗎?”

“機器人也有感情了,嘖!

“大概是覺得人家今天幫了我們吧,老大這事兒不是做得也不地道嗎?讓一小姑娘去敲門……”

“這才是他的作風(fēng)啊,他什么時候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啊!

剩下幾人一邊嘟囔著,一邊開始收拾裝備,只有小秦傻乎乎地撓頭,心想:真是可惜了一次英雄救美的好機會。

白沭北站在電梯里,看著電梯內(nèi)壁上自己的身影發(fā)怔。

他這是怎么了,居然會想去幫林晚秋?在最初看到她被施暴的那一刻,他腦子一片空白,或許真的是太討厭她了,對她的偏見讓自己總會在第一時間懷疑她的動機和初衷。

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總是潛意識里認定她在偽裝?墒沁@一刻,他沒法再亂想了。

白沭北閉了閉眼,拳頭攥得死緊,就當是對她今天幫忙的答謝,他不想欠這女人的,欠著她,總有一天要加倍償還的。

林晚秋在某一刻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尖銳的刺痛感鋪天蓋地地襲來,腦子里除了疼痛的認知再沒有其他。她不知道林知夏究竟怎么了,明明已經(jīng)在做心理治療,而且在一天天好轉(zhuǎn),可是今天回家之后就好像瘋了一樣。

“知夏……你冷靜一點!绷滞砬锲D澀地從牙關(guān)擠出幾個字,露出漆黑的眼睛,怯怯地注視著他,“我是晚秋啊。”

林知夏臉上兇態(tài)畢現(xiàn),緊咬著牙居高臨下地睥睨她:“你又騙我,為什么總是騙我!明明和那個白沭北還有來往,我今天在樓下看到他了!”

林晚秋一怔,隨即恍然,只能無力辯解道:“他是……來救人的,知夏,我好疼!

斷斷續(xù)續(xù)的話,林知夏卻完全聽不進耳朵里,只是一腳比一腳用力:“為什么?為什么?你怎么這么賤?他都那么對你了,把你跟垃圾一樣趕出門,你為什么還要喜歡他?!”

林晚秋的眼淚洶涌地流出眼眶,身體上備受摧殘,心里最不堪的那道疤痕也被他生生劃開了。

“知夏,別說了-”

林晚秋咬緊嘴唇,腦子暈眩得厲害,鐵實的拳腳落在身上,混亂中腦門上也挨了一下,只覺得眼前花得厲害,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救她,以前她害怕死亡,可是現(xiàn)在,忽然覺得死或許對她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她太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了。

在她昏過去的前一刻,大門砰一聲被踢開了,林晚秋微微仰起頭,視線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只隱約看到個男人,挺拔修長的身軀包裹在迷彩服下,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讓她頃刻間有些怔忪。

似乎是……他?

怎么會是他呢?他恨不能她死了償命,哪里還會來救她。

林晚秋疲憊地閉上眼,腦海中最后的影像只停留在那如青松挺立的身形上,就讓自己以為是他吧。

林知夏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白沭北,本來赤紅的雙眼更加兇殘了,沒有任何理智地就朝他撲過去:“你還敢來!”

白沭北的目光從地板上蜷縮的小巧身形收回,曲臂擋住了他迎面揮來的拳頭,隨即旋腿一踢將他撂倒在地:“林知夏,你瘋了!”

眼前這個雙眼渾濁、頭發(fā)凌亂的男人,真的是當初他見到的那個清俊儒雅的林知夏?白沭北想走過去查看林晚秋的情況,沒走兩步就被林知夏突如其來的反撲給攔住了。

心理有問題的人,在病發(fā)時最忌憚被人戳中痛處,林知夏惱羞成怒地從地上爬起來,拿了桌上的水果刀就朝他刺過去:“我殺了你,看你以后還怎么糟蹋她,你有什么資格指責(zé)我?”

白沭北拳頭一緊,毫不留情地朝他臉上打了好幾拳,順勢反抓住他的手腕。林知夏自幼身體不好,當然不是白沭北的對手,手里的水果刀應(yīng)聲落地,五官都扭曲起來。

白沭北將他踢到一旁,硬聲喝道:“你是不是真想林晚秋死?”

林知夏腦子還是有些混亂,迷茫地扭頭看林晚秋。

白沭北不和他廢話,直接拽了沙發(fā)扶手上的襯布將他雙手綁住。林知夏奮力掙扎著:“你不許碰她!你既然不愛她就該離她遠遠的,白沭北,你個王八蛋!”

白沭北任由他罵,將他雙手雙腳都捆住,然后直接將人扔進了臥室。

林知夏還在里面不斷砸門,嘴里不干不凈地咒罵著。

白沭北置若罔聞,伸手抱起地板上的女人,將她翻轉(zhuǎn)過來小心查看。她臉上的傷口比較少,但是嘴角有很重的淤青,下唇也被咬得發(fā)腫漲紅,隱隱還有血絲,想來都是強忍的結(jié)果。

白沭北忽然記起上次在醫(yī)院遇到她,自己竟然還對她冷嘲熱諷,眼神微沉,有些懊惱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將人輕輕抱起放在了沙發(fā)上。

“林晚秋!彼牧伺乃哪橆a,再伸手探她的鼻息。

林晚秋一直沒什么反應(yīng),呼吸也很輕。白沭北掐她人中,隨即又往她口中渡氣,可是這女人始終都眉眼緊閉,身上的溫度也越來越?jīng)觥?

“媽的。”白沭北低咒一聲,既然救了就不能再放任她不管,只好重新將她抱起,這女人也著實輕,抱在懷里一點兒也不費力。

林晚秋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夜里兩點了,瞪著眼看了好一會兒發(fā)白的屋頂,還有那盞水晶燈……她眼眶有些發(fā)脹,許久都恍惚不過來自己究竟是做夢還是真的。

這里她太熟悉了,之前有一整年都是住在這里的,可是如果不是做夢,怎么會又出現(xiàn)在這呢?她撐著床墊坐起身,腦袋還是暈眩得厲害,此刻屋子里很安靜,不太像是做夢,她笨拙地伸出指尖掐了下胳膊,很疼。

她是真的回到了這間公寓……回到了白沭北將她趕出去的地方。

林晚秋慢慢看著這間屋子,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想必這些年也根本沒人住過才是。那一年他也只出現(xiàn)過那一次,之后,恐怕就更不屑來這地方了。

林晚秋不敢再往下想,那些記憶每想一次都是傷筋動骨般刺痛,拿了自己的手機看時間,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和短信,一切都平靜得她隱隱有些擔憂。

看眼下這情形是白沭北救了她,不知道他把林知夏怎么樣了。

林晚秋緩了好一會兒勁,腦子才稍微清醒一些。她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被換下來了,想到自己昏迷時的窘狀,她臉頰忽地?zé)似饋怼?

她扶著墻壁一路走出來,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到了他。

白沭北一直在低頭看什么東西,余光瞥見她出來,這才合了文件夾,眼眸微微抬起:“醒了?”

林晚秋局促地點點頭:“謝謝您,白先生!

“不用!卑足鸨钡瓚(yīng)道,復(fù)又垂眼不再看她,“算是答謝你之前幫了我。”

林晚秋便站在幾步外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和她預(yù)期的差不多,她沒敢奢望白沭北會是出于別的原因幫她。

白沭北靜了片刻又抬起頭,斟酌道:“林知夏出什么事了?我記得以前他不是這樣的!

林晚秋有些驚訝他會主動和自己聊天,眼神靜靜落在他身上,夜晚的氣氛格外安靜寧和,還有淡淡的清香浮動在彼此之間,她小聲回道:“他就是壓力太大了,所以-”

“林晚秋。”白沭北撐著下頜,忽然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玩味的笑意,“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對林知夏可以無條件包容,對自己的親生骨肉卻那么絕情。你真是讓我……越來越感興趣!

林晚秋不會真以為白沭北說的“感興趣”是字面兒上的意思,他臉上的似笑非笑寫滿了揶揄,看她的眼神依舊是冰冷的。

她靜了靜,才回道:“萌萌的事,我到底哪里錯了?我不過是按顧小姐的吩咐做事。”

這話多少帶了點負氣的成分,即使她心里沒這么想,也鬼使神差地回了這么一句。 

說到底,白沭北討厭她還是因為顧安寧。

白沭北沒料到她會反駁自己,或者這么長時間以來習(xí)慣了她在自己面前低眉順目的模樣,被她這么尖銳地還擊一句,反而有些睖睜。

林晚秋抬眸平靜地回視他:“白先生,我對萌萌的感情不會比你少!

白沭北的臉色更加沉郁,他忽然從沙發(fā)上站起身,手里還捏著那份文件。林晚秋注意到他的手背因為用力而經(jīng)脈畢現(xiàn),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拿顧安寧來反駁他了。

他那么在意的顧安寧……她站在原地沒有動,可是心里卻開始害怕。

白沭北走得極沉穩(wěn),那步調(diào)好像落在了她心坎上,在她身前站定時微垂了眼眸,眼底黑沉難辨。

兩人對視著,幾乎鼻息相聞。

白沭北不說話的時候總是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他沉沉睨著她,林晚秋險些在他這漠然壓人的氣勢里率先敗下陣來。孰料他微微抬起手臂,依舊是陰郁地瞪著她,卻將手里那個文件夾扔到了她懷里:“看看!

他做完這些動作就轉(zhuǎn)身坐回了沙發(fā)里,視線沒在她身上停留,而林晚秋也從他臉上窺伺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她以為他會怒火沖天,甚至想要掐死她的。

林晚秋僵硬地低下頭,翻看幾頁,這才發(fā)現(xiàn)是知夏的病歷,而且后面還有另一家榕城非常出名的心理診所給出的建議和方案。

她倏然抬起頭,說不清那一刻的感受:“你-”

“你真覺得自己是為林知夏好嗎?”白沭北臉上始終神色淡然,沒有過多的情緒外泄,“知道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的家庭暴力存在嗎?就是因為很多女人選擇了縱容,男人在第一次施暴之后輕易得到了寬恕和原諒,所以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怎么這么蠢?”

林晚秋咬了咬嘴唇,很久后才小聲囁嚅:“知夏沒有傷害別人,他在單位也很正常,而且他這種情況已經(jīng)很久沒發(fā)生過了,直到-”她驀然抬頭,撞進他深沉嚴肅的眸底,剩下的話都戛然而止。

她該怎么對白沭北說,林知夏每次都是因為他們的關(guān)系才會變得偏執(zhí)易怒,如果不是那次萌萌生病,如果不是白沭北再次闖進她的生活……這么告訴白沭北,他會覺得可笑吧?

白沭北從來都不知道她悄悄愛了他這么多年,這個在白沭北不知道的事實,卻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是秘密。

白沭北看她又莫名其妙停下來,皺了皺眉頭:“我已經(jīng)給他聯(lián)系了療養(yǎng)院,就算他現(xiàn)在沒有攻擊其他人的意識,也難保將來有天會徹底發(fā)瘋。我不在的時候萌萌會去找你,我不希望她發(fā)生任何危險!

林晚秋抿了抿干澀的唇瓣,白沭北一句話就解決的事情,對她而言難如登天,那家療養(yǎng)院不是隨便什么人都收的,而且費用高昂,她大概奮斗一輩子也支付不起那么多的醫(yī)藥費和治療費。

“謝謝。”除此之外,還能說什么,她不過是又一次看清了自己和白沭北之間的鴻溝,她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

白沭北瞥了她一眼,這女人又回到之前那副唯唯諾諾的表情,剛才那一瞬的忤逆果然是他的錯覺,原來只要用錢和手段就能讓她聽話,還是和六年前一樣。

白沭北鄙夷地閉上眼,不想多看她一秒:“去睡覺!

林晚秋看了看他:“那你呢?”

白沭北閉目不語,顯然是不屑答理她。

林晚秋沉默地去了衛(wèi)生間,身上酸疼得厲害,那些淤痕好像這時候才開始有了反應(yīng)和感知,她脫了睡衣,白皙的胴體暴露在空氣里,上面布滿了青紫的痕跡。浴室里溫度很低,所有的感官都被調(diào)動起來了一樣,那些疼痛更明顯了,她想泡個熱水澡,可是想到白沭北在外面又只得作罷。她找了毛巾浸濕熱水,做了簡單的清理和熱敷。

浴室門突然被敲響,她嚇了一跳,緊緊盯著門板:“什……什么事?”

外面靜謐幾秒,這才傳來他隱隱不耐的低沉男音:“醫(yī)生開了藥,別往身上亂抹東西,待會兒出來上藥!

“……”

白沭北平時沒什么照顧人的經(jīng)驗,就連萌萌,他現(xiàn)在也依舊是一知半解的狀態(tài),很多東西都是和家里的老人現(xiàn)學(xué)的,可是今晚他對林晚秋真是用了十足的耐心。

林晚秋坐在他身旁,手腕處的淤青必須用力推揉才會消散,白沭北手勁大,再加上那藥酒火辣辣的,燒得皮膚很難受。林晚秋始終擰著兩條細眉不吭聲,臉上的肌膚在燈光下白得透明,那模樣看起來竟讓人有些揪心。

白沭北微微看她一眼:“忍不住可以出聲,這房子隔音很好!

林晚秋搖了搖頭,還是強忍著。白沭北發(fā)現(xiàn)這女人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好,忍不住冷笑:“抗擊打能力練出來了?”

白沭北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和她說笑!不自在地又繃起臉,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爽,將她的手臂扔到一邊,硬邦邦地道:“腿!

林晚秋倒是一點兒也沒看出他這細微的心理轉(zhuǎn)變,只是遲疑著伸手去拿藥酒:“我自己來吧!

白沭北凌厲地挑起眉峰,不悅的意味很明顯:“是不是想折騰到天亮?”

林晚秋只好把腿伸過去,可是僵硬得不知道該怎么擺。白沭北沒想那么多,直接撈起她的長腿就搭在了自己膝蓋上:“高赫說這個要每晚推拿一次!

他微垂著眼沒有看她,所以她才敢肆無忌憚地死死盯著他看,這么近的距離,將他表情的每一寸變化都細細收進眼底,他還是和記憶里一樣好看,卻總是有股渾然天成的疏離冷淡。

“看我做什么?”白沭北沒抬頭,卻突兀地說了這么一句。

林晚秋有種“偷窺”被抓住的窘迫感,急忙低下頭:“我在看你的手,哪里看你了!

白沭北勾起嘴角看她:“我的手?”

他滾燙的手心因為藥酒顯得更加炙熱,一路沿著小腿往上,那熱源好像一把火,燒得她兩頰都飛快地染上了兩抹紅。

還有幾處淤青落在了大腿內(nèi)側(cè),林晚秋穿的睡裙,白沭北還未意識到,手掌已經(jīng)落在了她細膩嫩滑的肌膚上。等他察覺到不對時,兩人都尷尬地別開眼。

“你自己來吧!卑足鸨笔栈厥,沉沉陷進沙發(fā)背里,心里卻懊惱極了,掌心似乎還殘存著那股綢緞般的絲滑質(zhì)感,他指尖微微一顫,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自己身前的女人。

四肢都細細瘦瘦的,腰肢也不盈一握,之前他給她換衣服時雖然沒有仔細看,可是憑著那晚的記憶,還是發(fā)現(xiàn)她變了不少,不是那時候的小女孩了。

他明明很討厭她才對,可是這么想著,身體里居然有股燥熱來回竄動,更有朝著某處洶涌的趨勢。

白沭北眸色微沉,雙手插兜倏然站起身。

林晚秋正在學(xué)著他的動作笨拙地自己推拿,屋子里靜得只剩下彼此刻意壓抑的喘息聲,所以被他這陡然站起的動作驚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

白沭北目光微微朝下,一眼就瞥到她白嫩嫩的長腿,那肌膚白得似雪,隱約還能窺見里面的湛藍靜脈,他別過眼,沉聲說了句:“我去睡了。”

林晚秋后知后覺地哦了一聲,看著白沭北很快走回主臥,用力摔上了門板。

可是沒幾秒,臥室門突然又打開了,白沭北一臉陰沉地走進衛(wèi)生間,水流嘩嘩響著,想來在洗手,林晚秋這才記起這男人有嚴重的潔癖,大概現(xiàn)在很討厭那股藥酒味吧。

果然白沭北出來時面色不悅,還在用紙巾狠狠擦著手掌。林晚秋疑惑地皺了皺眉,將手掌小心地湊到鼻翼下嗅了嗅,好像沒那么夸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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