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四章下
-
這純粹是瞧不起農(nóng)村人,我聽了頓時火冒三丈,真想罵她:潑婦、刁民、奸商!哼,物價都是你們這些好逸惡勞、坑蒙拐騙的奸商抬高的!真是太小瞧人了,也不睜眼看看旁邊還有我。但我還是壓住了心頭的怒火,不跟她一般見識,只對她鄙夷地說:“走,有錢也不買你的破牛仔服。”便拉著嫂子衣袖繼續(xù)往前走。
最后,我們只在一家音響商店停留,為父親買了一個26元,并不美觀、質(zhì)量并不好,但可裝1#大電池的小收音機,便匆匆地往回趕。
快到江邊,我們更是步履匆匆,急著趕渡船。他們都走在前面,我穿著高跟棉皮鞋慢一步跟在后面。而恰在路口拐彎處,又有3個挑擔(dān)婦女蹲在路邊在賣香蕉?粗豢鹂瘘S燦燦的香蕉,我又垂涎三尺,一問價格,才1塊2、1斤,比在街上賣的還要便宜。我不禁又停下來買了2小把?磥硎莾赡陙砬返奶,今朝都要補回來,余心才忍!
我邊把香蕉裝進小挎包里,邊追趕了上去,直奔輪渡,上二樓。
二樓有一排排黃色長木條靠背椅座位。輪渡可能是剛靠岸不久,還沒有多少人坐,空座位還很多。我們是在一個過道的前排落坐,且前面還有一排座位與之相對。嫂子和大外甥先在前排坐了下來,我就故意坐在嫂子的斜對面較遠(yuǎn)處,而隨后小侄子卻嬉皮笑臉地過來緊挨著我而坐。我可知道小侄子的用意了,又故意挪到嫂子那一邊去,小侄子反而更加笑容滿面緊跟而來;我又移了過去,他便撲了過去。這樣來來回回?fù)Q了4、5次座位,小侄子仍毫不氣餒,緊跟不舍,但已開始覬覦我的包了,以至將要急于動手搶。我適可而止,乖乖地把香蕉拿出來分給大家吃。
我邊分邊說:“每個人兩個。”小侄子就迫不及待地?fù)屓?個,還要給他姆媽補1個。說時遲,那時快,他又一把奪過去兩個,但卻留給自己吃,我們都無奈地一笑了之。最后只剩下4個,我說得留給妹妹吃,他才罷休!
可能是有兩年沒有吃的緣故吧,因為只有我回家才舍得給他們買,還是少量的。這要是在家里,準(zhǔn)又跟小侄女搶的打架。他們是有吃的時候太少,并都想多搶一點;沒有吃的,倒相安無事。就是剩下的4個,回家給小侄女吃的時候,小侄子還是搶了1個。
半小時之后,輪渡才開動,我們才得以過江;氐叫℃(zhèn),已是3點半了。
小鎮(zhèn)小街的市場,已全都是私營化了。小店、小鋪、小攤位,小家子氣,最要命的是,不能給人以信任感,讓人多勞神多費口舌多花錢!
我們先是經(jīng)過一處平房批發(fā)零售店,那里正好批發(fā)床上用品之類。嫂子把我引到其中一小間說,就這家最便宜。于是我們走了進去,我一眼看中了一床24元的中檔(在此處)平紋布床單。床單是由粉紅嫩黃相間的方格組成的圖案,打開看,在中間及其四角點綴著五簇花朵,十分鮮亮,果然是物美價廉。我欣然買下,一天直到這時,我才有一絲快感!
之后,我們一路快步走到了小街中心的集貿(mào)市場。集貿(mào)市場,主要是由地處南北臨街上原幾家國營商場分割改造而成的一家家個體經(jīng)營的服裝間,以及垂直于小街向東拐,有五六十米長的小店、小鋪及沿街?jǐn)[設(shè)的小攤的小巷組成的。我們光顧了一間又一間服裝間,走過了一個又一個攤位,兒童服裝都是大同小異的針織運動衫或是條絨的套裝;我們一個個詢問價格,并討價還價,比較又比較,來回走了兩趟。直到5點鐘,天將黑了,終于在一個老婦人攤位講到最低,以90元買兩套藏藍(lán)色針織運動衫成交。老婦人卻還一個勁地說:賠本、過年甩賣。我不禁輕蔑地笑著說:“只是少賺一點罷了!”因為這種價格還是比我想象的貴了10多塊錢。
我和嫂子幫小侄子、大外甥試穿好了衣服,他們便個個都變得志高氣昂的,再叫他們脫下來卻不愿意了。我只好命令他們將各自的衣服收起來了,自己提著回家。穿上新衣服,一路上,他們都興高采烈的,我瞧著他們,心中有說不出的快慰!經(jīng)過一家蘋果店時,我便忍不住掏出5塊零錢買蘋果。
嫂子一路催著我們快步,要趕6點鐘最后一班船。小侄子、大外甥卻迫不及待地要吃蘋果,他們于是邊吃蘋果,邊樂顛顛地朝前趕!
到達河邊,謝天謝地,還有兩只船沒有走,但經(jīng)打聽,卻只有一只船去周村,我們別無選擇了。進了船艙,就巴不得船早走,但船艙里只寥寥七、八個人,船老板還想多等幾個人,真是身不由己。我們足足等了20多分鐘,終于等來了3個人,船老板自覺再等無望,才戀戀不舍起錨、發(fā)動柴油機,用長長的竹篙撐動木船、開拔。
天地之間已是一片混沌,只在河面上映射出微弱的白光來,船夫就是借助這微弱的白光,憑著經(jīng)驗來操縱手中杠桿似的舵,使船逡巡在窄窄的、淺淺的河道上。朔風(fēng)透過寒夜,灌進船艙,吹得我們颼颼發(fā)抖。這時只有小侄子和小外甥樂滋滋地將新衣服的帽子戴上,真是及時派上了用場。
無論夜有多深,也不管你受凍難熬,是多么性急!船照舊一貫性地老牛拖破車——晃悠悠、慢騰騰前行……
下船時,天黑黑的,只有幾顆寒星在眨著困乏的眼睛,閃著微弱的寒光,但我們一路有說有笑。我還半真半假地和小侄子說,錢用超了;并真的和嫂子商量著騙父母,說50塊錢買兩套衣服,并再三囑咐小侄子、大外甥回去不要吱聲。
我們走在鐵路邊道上,遠(yuǎn)遠(yuǎn)地就聽見姐夫站在門前大聲在喊問:
“周銳、周銳,大老表哥跟你們一起上街亟了?”
“冇有!”我立刻搶先回答道。并讓大外甥走在后面,不要作聲。
不料,我的話音剛落,姐夫的手電光已掃射過來了,他們就迫不及待地響亮地齊聲回答道:“回來了!”姐夫立時不禁大聲抱怨道:“那斗個苕喂!上街也不回家告訴我們一聲,讓我們到處找!”
“二姑給我和老表哥一人買了一套衣裳。”小侄子更是抑制不住興奮報告道。
“二姨這么好,鋒伢兒也綽一套衣裳哇!”
說話之間,我們已經(jīng)走到了家門口,小銳、小鋒歡呼雀躍地從門洞里走了進去。已經(jīng)是8點多鐘了,堂屋和廚房里都點著煤油燈。進入堂屋,側(cè)目映入眼簾的是,我的床已搬到了樓房里,令我十分欣喜。父母聞聲連忙從廚房里迎了出來,并連聲問:“買到衣裳了么?”未等我們回答,小銳、小鋒已站在他們面前了。小銳偏與我們作對歡聲快語地說:“奶,90塊錢兩套衣裳。二姑還教我們撤撇,說50塊錢買兩套。”又回過頭來對小鋒說:“不信你問老表哥,老表哥,哦。”
“是50塊錢兩套,周銳撤撇!”我瞪著小侄子,也搶白一句。
“貴了!”父母都微笑著淡淡地說。“沒有還價?”
顯然,父母是不相信我的,我買的東西他們沒有不說貴的。父母一年到頭難得添制新衣服,母親難得上街,何況從沒有穿過成品衣服,哪知市場行情?
我們都始終站在堂屋中間說著,忽然我想起了買的小收音機,便隨手從包里掏了出來,喜形于色地告訴他們:“我買了一個收音機。”
“買它做么事,亂花錢。”我話音剛落,母親就漫不經(jīng)心地責(zé)備道。“幾多錢?”
“26塊錢。”小侄子搶著回答道。
“就收音機有用!我多時就想買一個。”父親倒是很明白,知道我是買給他的,根本不去理會母親,而是語氣堅定地對我的舉動予以充分肯定。
我更是毫不在乎地打開收音機的開關(guān),收聽著。正待我要將收音機遞給父親時,不料,小侄女從背后上來,竟毫不客氣地把收音機從我手中奪了過去,跑了。小侄女從來沒有聽過小收音機,可能是好奇,搶過去,只見她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得意地把收音機貼著耳朵聽,我便由著她去了。——這誠然是,在街上遭白眼,回家儼然是一個倍受青睞的大財主!——這何不令我沉思與憂慮呢!
第二天,床單鋪上了,屋里亮麗了許多;窗戶用塑料布封上了,窗簾省了。
然而從這一天起,我更得不到清靜。母親把房間后半部,當(dāng)作倉庫使用:大米缸、油壺、雜糧等放在里面,一大早就敲門進房間;哥嫂從早到晚把床前當(dāng)作通道,哥有時還吐一口痰;小侄們整天把床前當(dāng)玩耍的場所,蹦跳踢踺子無所不來,磕瓜子皮滿地吐,剝花生殼隨便扔,說不聽,趕不走。門幾乎時常開著,雞乘機常常光顧、拉屎……
窗戶只能透過朦朧的光,書,簡直沒有辦法看下去,幸虧有毛衣織。
我是很想睡在樓上,上面清靜;哪有女的在上面?——那已經(jīng)屬于弟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