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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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耳朵貼在門上，細細地辨聽了一下，竟意外辨出了袁山的聲音！她眼珠一轉(zhuǎn)，把手里的鮮花放在走廊的地板上，慎之又慎地用極其緩慢而輕微的動作轉(zhuǎn)動門把，以毫米計地一點點將門推開。
里面的談話聲清晰入耳，正是袁山和楊文濤！
她咬緊嘴唇，屏住呼吸，將瘦瘦的身體一點點蹭進門去，像小貓一樣踮著腳，閃進了門邊的衛(wèi)生間，隨后又用同樣輕微的動作輕輕地將衛(wèi)生間的門關(guān)上，只留了條門縫。
袁山和楊文濤的注意力全都在郜衡身上，加上任杏動作謹慎，沒弄出半點聲響，幾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她的闖入。
“早晨過來看你，你還沒醒，現(xiàn)在聽說你清醒過來，我和楊導立刻放下手里的事又趕來看你。大家都很關(guān)心你�！痹秸f道。
任杏有些奇怪，早晨她來的時候郜衡明明醒了，怎么袁山卻說他沒醒呢？難道是郜衡裝睡不想見他們？
任杏聽見郜衡沙啞地應(yīng)道：“謝謝�！北阍贈]開口。
察覺到郜衡的淡漠，袁山又道：“郜衡哪，你也知道劇組的情況，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把損失降到最低，為了這部戲能繼續(xù)拍下去，這對大家都好。”
“我知道。”郜衡淡淡地應(yīng)道。
楊文濤接口道：“你別受新聞的影響，別擔心會因為你跑位失誤這件事以后沒戲接，我很滿意你的鏡頭表現(xiàn)，以后我會多給你機會的！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就是好好養(yǎng)傷，別對外界多說半個字，明白嗎？”
“嗯�！臂庖琅f是簡單的回應(yīng)。
袁山和楊文濤對視一眼，袁山說道：“醫(yī)藥費劇組會全部承擔，我也已經(jīng)派人去你老家接你父母了，你只要堅決守口如瓶別被那些狡猾的記者套出話去，一切就都會好起來。還有，這段時間你和粉絲也不要接觸，免得人多嘴雜橫生枝節(jié)。”
病房里沉默片刻，袁山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你休息吧，我們先走了。”
聽到腳步聲，任杏立刻緊張地向衛(wèi)生間墻角躲去，忽然又傳來郜衡沙啞的聲音：“他，還好嗎？”
已經(jīng)走到門口的袁山低低地說道：“他還在劇組，放心。”
門被打開，又被關(guān)上。
任杏舒了口氣，輕輕地走出衛(wèi)生間，剛好迎上郜衡黯然神傷的目光。
“你怎么又來了？”情緒低落的郜衡伸手便準備去按警鈴，任杏快步跑上前去按住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說：“就算你不想讓穆楠承擔過失，劇組也有其他辦法解釋，可他們非要把過錯壓在你頭上，這對你很不公平，明擺著是欺負你這個新人！別聽他們說以后會繼續(xù)給你戲拍，以后你的路怎么可能會好走！你難道就不想和劇組力爭，還自己一個清白？”
“穆楠？你怎么知道穆楠？”郜衡十分詫異，甚至有些驚慌，“你不要捕風捉影，胡亂猜測，新聞都已經(jīng)說了，就是我的錯，不怪任何人！”
“郜衡，你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說出真相比隱瞞對你有好處！”任杏十分著急。郜衡卻激動地打斷她，有些語無倫次：“這是我首部出演男一號，是我好不容易等到的機會，我不能搞砸它……楊導還等著我去復拍，我要繼續(xù)拍下去……真相就是新聞報道的那樣，是我一個人的失誤連累整個劇組受損失！這就是真相你聽懂沒有？”
還沒等任杏開口，房間里忽然響起一個哽咽的女聲：“不，那不是真相。郜衡，你真傻。”
任杏回頭看去，一個留著利落短發(fā)、身材嬌小瘦削的女孩正慢慢走向他們，白皙清秀的臉上滿是淚痕。
“穆楠？你怎么來了？你、你給我出去！”郜衡慌亂地朝那女孩喊了起來。
她卻恍若未聞地走到郜衡床邊，擦著臉上的眼淚，神情淡漠地看著任杏：“沒錯，我就是穆楠，我一直女扮男裝在劇組工作，上午我們剛見過面。你們查來查去的真相其實很簡單，就是我一個人的失誤造成的。你盡管去報道吧，只是以后不要再來糾纏郜衡了，他需要靜養(yǎng)，明白嗎？”
“穆楠，你這是干嗎？”郜衡有些急，掙扎著要坐起身，穆楠和任杏出于保護全都下意識地去按住他。他惱火地甩開任杏，情緒激動地對著任杏說道：“別聽她亂講！這件事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你要是敢胡亂報道我會起訴你的！”
任杏默默地向后退了幾步，沒有說話，穆楠低啞的哽咽聲即刻響起。
“紙是包不住火的，郜衡，我們別瞞了，況且這樣對你不公平！昨晚我整整一夜都沒合眼，我一想起你被炸得滿身鮮血的樣子就心如刀絞……是我的錯，害了你，連累了劇組，我本來沒想逃避，但我不知道劇組最后的決定竟然是讓你來背黑鍋。我不能這樣自私，你已經(jīng)傷成這樣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一旦把你的過失報道出來，你以后還有前途可言嗎？而我呢，不過是跑位失誤，楊導說了以后會關(guān)照我的！再說我都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以后還拍不拍得成戲都兩說，何必還要把你搭進去？你分不清哪個后果更嚴重嗎？”郜衡有些急，聲音稍稍一高便劇烈地咳了起來。
穆楠急忙伏在他身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淚如雨下：“郜衡，你別說了……無論你什么樣子我都會和你在一起，只要我們互相支撐，不放棄彼此，一定能熬過所有的難關(guān)……”
穆楠邊哭邊把手里的一串黑玉手鏈套在郜衡的左手上：“這是我以前送你的手鏈，本是想讓它保你平安順利的，沒想到那天被炸得七零八落……我尋回幾顆，又把我的那串拆掉重新做了一條給你……以后我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都是我對不起你，郜衡，真的對不起……”
“我不怪你，別說傻話……”郜衡也哽咽起來，臉上纏著的紗布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
任杏紅著眼睛走上前去，將那晚在爆炸現(xiàn)場撿到的小黑珠輕輕地放在兩人交握的手心里，沙啞地說道：“如果我的出現(xiàn)給你們造成了困擾和傷害，我向你們道歉。我的本意是想幫郜衡甩掉這樣的負面新聞，但我沒想你們兩個……”
穆楠輕輕地搖頭：“你說得對，娛樂圈的水很深，但不能讓它淹沒我們的良心。就算我保住了飯碗，贏得了前途又有什么意義呢，我輸?shù)袅肆夹��！?
“楠楠！”郜衡依舊極力阻止，她的眼神卻無比堅定地看著任杏：“我可以告訴你事發(fā)前后的來龍去脈，你盡管去爆料吧，請你一定在報道中說出真相，還郜衡清白。”
任杏皺著眉，看著穆楠哭腫的眼睛和郜衡焦急的目光，忽然覺得自己一直苦心挖掘的真相，變得有些殘忍。
誰說娛樂圈里的愛情盡是些靠不住的浮華幻影，郜衡和穆楠為了彼此不顧一切的真情，讓她沒法不感動。
“其實，我……”任杏剛開口，房門忽然被人用力推開，三人看過去，袁山正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手指著任杏：“又是你！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把你抓起來交給警察，不要以為你是電視臺的就了不起，你這是非法闖入！”
與此同時，他怒氣沖沖地三步并作兩步地向任杏沖了過去。
袁山大步?jīng)_進病房，一副要把任杏提起來丟出窗子的架勢，卻在看到郜衡床邊的穆楠時，滿是怒氣的臉立刻變得錯愕：“你？你來湊什么熱鬧？”
穆楠淡然地看著他：“我來看看郜衡的傷勢。”
她的態(tài)度頓時讓袁山火冒三丈，急聲吼道：“我跟你說過不準隨便離開劇組！你竟然不經(jīng)我同意就私自行動！你想造反是不是？”
“袁總，對不起，但我良心難安。”穆楠垂著頭，低聲說道。
袁山立刻警惕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任杏，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郜衡和穆楠：“你們都和這小丫頭胡說了什么？”
兩人沉默不語，任杏仰起頭：“袁叔我們?nèi)ネ饷媪�，別影響郜衡休息�！�
她說完便率先快步走出了病房，袁山指著郜衡和穆楠，恨鐵不成鋼地低斥道：“你們倆……我說你們什么好！”
他一跺腳，扭頭迅速離開。
郜衡和穆楠看著彼此，兩人的手始終緊緊地，緊緊地握在一起。
袁山的奔馳商務(wù)車里，任杏面對著有些暴躁的袁山，一直不敢開口。袁山突然冷笑道：“小丫頭，你可真是無孔不入，無縫不鉆��！小小年紀膽子還真不小！你真以為我怕你奈何不了你？”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爆炸事故是因穆楠而起，而不是你們在發(fā)布會上聲明的所謂郜衡的跑位失誤。”任杏開門見山。
袁山直直地盯著任杏，一字一頓道：“我明白了，小姑娘，你是想要錢對吧？”
“我要真相�！�
“真相你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袁山冷哼道，“說吧，開個價，這倒好辦了，省得以后再纏著我們不放�！�
任杏低頭片刻，就在袁山以為她將要說出交易價格時，卻意外聽見她依舊執(zhí)著的問題：“為什么要把責任全推到郜衡頭上？就算是郜衡想為穆楠掩蓋，你們也不該這樣不負責任地讓他來當替罪羊！再說，穆楠是約瑟夫團隊的人，她的過失雖然是造成事故的事實，但后果應(yīng)該由約瑟夫來承擔，難道國際大牌爆破師就是這樣不負責任地布置一場人命關(guān)天的爆破嗎？公眾有權(quán)知道真相，而不是任憑你們一味地捏造事實隱瞞真相，不然以后還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袁山被她的話說得愣了很久，忽然無奈一笑：“看不出你這個小姑娘滿身正氣��！”
“報道新聞事實，這是我們每一個新聞人的職責�！比涡右荒樥J真。
袁山揉著額頭連連低嘆：“我真是服了你，你說你一個搞娛樂新聞的那么較真干什么啊？”
“你們這樣做的背后一定另有目的，是不是覺得約瑟夫不好惹，涉及你們的長遠利益？所以就拿沒權(quán)沒勢的新人郜衡來當替罪羊，無視他的尊嚴和前途，只要好歹找個理由把事情蒙混過去就算大功告成？”任杏追問道。
她的質(zhì)疑甚至指責讓袁山忽然激動起來：“你覺得我是欺軟怕硬、利欲熏心，所以才故意害郜衡？我這么做明明是在挽救郜衡和穆楠，是在挽救這部戲！如果讓媒體知道是穆楠女扮男裝并按錯了爆炸按鈕，如果讓粉絲知道穆楠是因為與郜衡戀愛而早按了幾秒鐘，如果讓投資商知道事故的發(fā)生是因為這個組里有這么多的意外，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后果？”
他不等任杏反應(yīng)，又吼道：“你知道劇組發(fā)生這樣的事誰才是最惱火最頭疼的人嗎？是我！我根本不知道那個穆楠是個女的，直到出事后才知道實情。她以前是個道具助理，一直想轉(zhuǎn)行做特效師，上次在《沖鋒時刻》劇組里認識約瑟夫后，約瑟夫覺得她很聰明有意培養(yǎng)她，但在國內(nèi)爆破特效這行里還沒有女爆破師，沒人信任女人能做這件事，所以她為了發(fā)展不得不女扮男裝。如果事故真相被披露，本來大有前途的穆楠就會徹底失業(yè)，從此以后再也沒人會雇傭她，而且她會被杜嘉雯和郜衡兩個人的粉絲的口水給淹死！”
袁山緩了口氣，繼續(xù)道：“她和郜衡的戀情你覺得扛得住這樣巨大的壓力嗎？而我和老楊也可能會被換掉或者架空，半路接手的新制片和新導演會把拖累拍攝周期的郜衡換掉，然后拿草草拍完的片子向電視臺交差。那么郜衡就白白受傷了，失去這個他等了多年的男一號角色。而這一切是所有人想要的嗎？這就是你想要的所謂正義的真相和結(jié)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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