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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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翌日,小雨轉為持續(xù)的陰雨,氣溫也因此下降了一些,使得這天早晨在持續(xù)酷熱的八月里感覺分外舒適。
今枝早上九點多起床,穿著T恤和牛仔褲離開住處,撐起傘骨彎了一截的雨傘,進入大樓對面一家叫“波麗露”的咖啡館。木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鈴,每當門開關時,便會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每天在這里吃早餐、看體育娛樂報紙已是今枝的習慣。
這家店很小,只有四張桌子和吧臺。其中兩張桌子有人,吧臺也坐了一個客人。禿頭老板在吧臺內(nèi)向今枝點頭。今枝猶豫了一會兒,然后在最里面的桌位就座。他估計這個時間應該沒什么客人了。要是位子真的不夠,到時候再移到吧臺就好。
今枝沒有點餐。靜靜地坐上幾分鐘,老板就會送上夾著粗大香腸的熱狗和咖啡,熱狗里還夾著炒高麗菜絲。就在他身旁的報刊架上放了好幾份報紙。吧臺的客人在看運動娛樂報,只剩下一般報紙和財經(jīng)日報。今枝無奈地抽出《朝日新聞》。店里也有《讀賣新聞》,但那他也訂了。他正準備打開報紙,忽然傳來叮叮當當?shù)穆曧。他條件反射般朝門口看,一個男子走了進來。
男子看來將近六十歲,小平頭上已見白發(fā)。體格很健壯,穿著白襯衫的胸膛很厚實,短袖里露出的手臂也很粗。身高在一百七十厘米以上,姿態(tài)如古代武士般挺拔。然而,最吸引人注意的并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一踏進店里,銳利的目光便朝今枝射來,仿佛他在走進之前,就已知道他坐在那里。其實這只是一眨眼間的事,男子立刻把視線轉移到其他方向,人也移動起來。他在吧臺邊坐下。
“我要咖啡。”男子對老板說。
聽他說話,視線已經(jīng)回到報紙上的今枝又抬起頭來。男子帶著關西口音,他感到有些意外。正在這時,男子又朝今枝望來。一瞬間,兩人的眼神對上了。男子的眼里并沒有威嚇的意味,似乎也不帶惡意。那是一雙看盡人間丑惡的眼睛,一種堪稱真正冷靜清澈的光靜靜地棲息其中。今枝感覺到背上泛過一股涼意。
兩人目光交會的時間其實非常短暫,可能不到一秒。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數(shù)秒后,今枝看著報紙社會版的標題,一則大型拖車在高速公路上肇事的報道。但是,他無法忽略那男子。他究竟是何方神圣?這樣的思緒如撇不清的絲絮棉屑般,緊黏著意識不放。
老板送來熱狗加咖啡的套餐。今枝在熱狗上加了大量西紅柿醬和芥末醬,大口咬下。他喜歡門牙刺破腸衣的感覺。
吃熱狗時,今枝刻意不去看那男子。他擔心兩人的視線不免再度交會。
把最后一口熱狗塞進嘴里,他一邊端起咖啡杯,一邊偷瞄。男子正好轉動腦袋,面向前方準備喝咖啡。剛才他一直看著我,這是今枝的直覺。
今枝喝完咖啡,站起來,手伸進牛仔褲口袋,掏出千元鈔放在柜臺上。老板默默地找回四百五十元。
這段期間,男子的姿勢幾乎沒變,背脊挺得筆直地喝著咖啡,有如機器設定一般,節(jié)奏相同,動作也相同,看也不看今枝。
今枝走出店門,傘也不撐便跑過馬路,疾奔上樓。進屋前往下看了看“波麗露”,那上了年紀的男子并沒有出來。
今枝打開鋼架上的迷你音響開關;萏啬。休斯敦的CD一直放在唱盤里。不一會兒,架在墻上的兩個喇叭便傳出極具穿透力的歌聲。
他脫掉T恤,準備淋浴。昨晚從繪里那里回來后,他徑直睡了,頭發(fā)油膩膩的。他剛拉下牛仔褲的拉鏈,玄關的門鈴就響了。
平常聽慣的鈴聲今天聽來卻別有意味。今枝沒有接起對講機,鈴聲又響了。他拉起拉鏈,穿上T恤,一邊在心里嘀咕著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沖澡,一邊走到玄關開門。
那個男子站在門外。
若是平常,這樣的場面應該令人驚訝,但今枝幾乎不為所動。從聽到第一聲門鈴,他便有預感。
男子看到今枝,露出淺淺的笑容。他左手持傘,右手拿著收費員常用的黑色手包。
“有什么事?”今枝問。
“你是今枝先生吧?”男子說,果然是關西口音,“今枝直巳先生……沒錯吧?”
“是我。”
“有點事情想請教,可以耽誤你一點時間嗎?”發(fā)自丹田般低沉的聲音響起,以眉間為中心,有如雕刻而成的皺紋布滿整張臉龐。今枝注意到,其中有一道是刀刃留下的疤痕。
“抱歉,請問你是哪位?”
“敝姓笹垣,從大阪來。”
“真是遠道而來。不過很抱歉,我接下來有工作,得立刻出門。”
“不會花你多少時間,只請你回答兩三個問題就好。”
“麻煩你改天再來,我真的趕時間。”
“趕時間還在咖啡館看報紙看得那么悠游啊。”男子的嘴角向上彎。
“我要怎么使用我的時間跟你無關,請你回去。”今枝想關門。男子將手上的雨傘插進門縫。“熱愛工作是很好,不過我這邊也是工作。”男子把手伸進灰色長褲的口袋,掏出一個黑色證件,上面印著“大阪府”的字樣。
今枝呼出一口氣,拉門把的力道減輕了。“既然是警察,一開始明說不就得了?”
“有些人不喜歡警察在門口表明身份——可以請教你幾件事嗎?”
“請進。”
今枝讓男子坐在為委托人準備的椅子上,自己也就座。那把椅子稍低一些。光是這么一點把戲,便足以讓他在洽談時處于有利位置。但是看著眼前這張滿是皺紋的臉,今枝想,這個把戲對他大概不管用。
今枝要求對方出示名片,男子卻稱沒有。這肯定是謊言,今枝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和他爭論,便要求再看一次證件。“我應該有這個權利吧,你又不能證明你真的是警察。”
“你當然有這個權利,愛怎么看就怎么看吧。”男子打開證件,翻到身份證明那一頁。名叫笹垣潤三,照片上的臉稍瘦一些,但看來是同一個人。
“這樣你相信了?”笸垣收起證件,“我現(xiàn)在在西布施警局,刑事科一組。”
“一組?這么說,是調查兇殺案了?”真令人意外。這一點今枝倒沒想到。
“是。”
“怎么了?我沒聽說身邊發(fā)生了兇殺案。”
“當然,命案也有很多種。有些會被當作話題,有些則無人問津。但不管怎樣,都是命案。”
“是誰?什么時候?在哪里被殺?”
笹垣笑了,臉上的皺紋形成復雜的圖案。“今枝先生,可以請你先回答問題嗎?等你回答后,我會禮尚往來的。”
今枝看著他。來自大阪的老刑警在椅子上微微搖晃著身體,表情卻絲毫沒有動搖。
“好吧,你先問。要問些什么?”
笹垣把傘立在身前,雙手放在傘柄上。“今枝先生,大約兩個星期前,你去了大阪,在生野區(qū)大江那一帶徘徊,是不是?”
今枝有突然被擊中要害的感覺。自從聽到對方是大阪府的警察,他就想起去過大阪的事。同時,他也想起當時曾在布施車站搭車。
“怎么樣。”笹垣又問了一次,但他臉上卻一副知道答案的表情。
“是,”今枝只好承認,“你還真清楚。”
“那一帶啊,連哪只野貓懷孕我都知道。”笹垣咧開嘴笑了,沒發(fā)出笑聲,卻發(fā)出漏氣般奇特的嘶嘶聲。他先把嘴閉起,又開口說:“你去做什么?”
今枝腦筋快速轉動,回答:“工作。”
“哦,工作。什么樣的工作?”
這次換今枝露出笑容了,他想稍示從容。“笹垣先生,你明知故問。”
“你的工作好像很有趣啊。”笹垣望著擺滿檔案的鋼架,“我朋友也在大阪開業(yè),不過,賺不賺錢我就不知道了。”
“我就是為了這份工作到大阪去的。”
“到大阪調查唐澤雪穗就是你的工作?”
今彼明白掣他果然是從這條線追查過來的。思考著他是如何查出自己,不禁想起昨天的竊聽事件。
“要是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調查唐澤雪穗出生、成長的環(huán)境,那真是求之不得。”笹垣用他的三白眼看著今枝,語調黏稠得似乎字字句句緊緊糾纏在一起。
“笹垣先生,既然你的朋友也從事這份工作,你應該明白,我們不能透露委托人的姓名。”
“你是說,你受托調查唐澤雪穗?”
“是。”今枝一邊回答,一邊思考這位警察連名帶姓稱呼唐澤雪穗的原因。是因為特別親近,還是來自警察的職業(yè)習慣?或者是……
“與婚事有關?”笹垣突然問。
“?”
“聽說有人想向唐澤雪穗提親。作為男方的家人,得知他要娶一個似乎在從事投機事業(yè)的女人,當然會仔細調查她的身家。”
“你在說什么?”
“就是婚事啊。”笹垣嘴邊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他的視線往辦公桌上移動。“可以抽煙嗎?”他指著煙灰缸問。
“請。”今枝回答。
笹垣從襯衫胸前口袋拿出已被壓扁的Hilite煙盒。抽出來的香煙有點彎曲。他銜著煙,用火柴點了火。那火柴看來是從“波麗露”拿的。
仿佛要表示自己時間充足,警察緩緩地抽著,吐出來的煙搖晃著上升,在空氣中散去。
他顯然是要給今枝考慮的時間。自己先出幾張牌,看對方如何反應,這種做法可能是他的拿手好戲。故意在咖啡館現(xiàn)身,暗示“你一直在我的監(jiān)視之下”,也是要讓自己手里的牌顯得更強勢的手法。他毫無表情地看著煙的去向,眼睛似乎隱藏了無盡的狡猾算計。
今枝極想知道那些牌的內(nèi)容,為什么負責兇殺案的警察會追查唐澤雪穗?不,“追查”這個說法并不準確,這老家伙一定握有關于唐澤現(xiàn)狀的大量資料。
“我也知道有人和唐澤小姐論及婚嫁。”今枝考慮后回答,“但是,如果你問我這件事與我的調查有沒有關系,我既不能回答有,也不能回答沒有。”
笹垣夾著煙點頭,表情顯得很滿意。他慢慢把煙在煙灰缸里摁熄。“今枝先生,你記得‘馬里奧’嗎?”
“什么?”
“超級馬里奧兄弟,小朋友的玩意兒。不過,聽說最近連大人都很著迷。”
“電視游戲機那個啊,我當然記得。”
“幾年前真是瘋狂啊,玩具店前面還有人大排長龍呢。”
“是啊。”今枝疑惑地附和,不知道警察說這些話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大阪,有人想賣那個游戲的假貨,東西已經(jīng)做好,只等出貨銷售,卻在最后階段被警方查出。假貨被扣押,人卻沒了,失蹤了。”
“逃走了?”
“那時警方是這么想的,現(xiàn)在也是。在通緝他。”笹垣打開手包,拿出一張折起的傳單類的紙,展開給今枝看。在“若發(fā)現(xiàn)此人”這幾個熟悉的字眼下,是一個頭發(fā)全往后梳的男子,看來年約五十,叫松浦勇。“我還是問問好了,你見過這個人嗎?”
“沒有。”
“我想也是。”笹垣把紙折起來,收進手包。
“你在追查那個姓松浦的人?”
“也可以這么說。”
“什么?”今枝再次看著笹垣。老刑警嘴角別有意味地撇了撇。
一瞬間,今枝恍然大悟。一個辦兇殺案的刑警不可能單單追查一個電玩軟件盜版嫌疑犯。笹垣認為松浦被殺了,他在找松浦的尸體,以及殺害松浦的兇手。
“那人和唐澤雪穗小姐有關系嗎?”今枝問。
“也許沒有直接的關系。”
“那為什么……”
“有人和松浦一起消失了,”笹垣說,“這人極可能參與了盜版制造。而他大概……”他好像為了選擇用詞,略微停頓才開口,“就在唐澤雪穗身邊的某個地方。”
“身邊的某個地方?”今枝跟著問,“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應該是藏起來了。你知道槍蝦嗎?”警察又提了一個用意不明的詞。
“不知道。”
“槍蝦會挖洞,住在洞里?捎袀家伙卻要去同住,那就是蝦虎魚。不過蝦虎魚也不白住,它會在洞口巡視,要是有外敵靠近,就擺動尾鰭通知洞里的槍蝦。它們合作無間,這好像叫互利共生。”
“請等一下,”今枝微微伸出左手,“你是說,唐澤雪穗小姐有這樣一個共生的人嗎?”如果有,事情就不得了了,但今枝無法相信。截至目前的調查中,完全沒有此人的任何蛛絲馬跡。
笹垣露出得意的笑容。“這是我的想象,什么證據(jù)都沒有。”
“你一定是因為有什么根據(jù),才會這么想象?”
“沒什么說得上是根據(jù)的東西,只是老刑警的直覺,當然也有猜錯的可能,實在不能當真。”
說謊,今枝想。他一定有什么確切的根據(jù),否則絕不會單槍匹馬來到東京。
笹垣再度打開手包,拿出一張照片。“你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今枝伸手拿起他放在辦公桌上的照片。里面的男子正對鏡頭,可能是駕照的照片。大約三十歲左右,下巴很尖。
今枝第一感覺是見過這張臉。他小心不讓表情透露出半點跡象,在記憶中搜索。他善于記住別人的長相,也有信心一定想得起來。
當他凝視著照片時,霧突然散了。他清清楚楚地想起是在哪里見過。他的姓名、職業(yè)、住址,一切全都在瞬間顯露出來。與此同時,他差點驚呼出聲,因為這實在太令人意外了。他幾乎要嚷起來,但強行按捺住。“這人就是唐澤雪穗小姐的共生對象?”他若無其事地問。
“這就難說了,你有印象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今枝把照片拿在手里,故意喃喃說著,“我要確認一下,可以到隔壁房間去一下嗎?我想對比一下資料。”
“什么資料?”
“我會拿過來,請稍等。”今枝不等笹垣回答就站起來,匆匆走進隔壁房間,上了鎖。
這里是他的臥室,也被當成暗房。若要沖洗黑白照片,在這里便能進行。他從排列在架上的攝影器材中拿起可近距離拍攝的拍立得。那是一臺顯像后必須把正負層剝離的撕開式相機。
今枝把照片放在地上,手拿相機,一邊從取景窗查看,一邊調整距離對焦。因為調整鏡頭更花時間。
在對好焦距的位置按下快門,鎂光燈閃了一下。
他抽出底片,把相機歸回原位,輕輕揮動底片,另一只手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厚厚的檔案,為調查唐澤雪穗所拍的照片都已整理好,放在里面。他快速翻閱,確認給笹垣看是否妥當。他瞄了一下手表,確定時間已過了幾十秒,便撕下底片的正層。翻拍非常成功,連原版照片細微的污漬都復制過來了。他把照片放進抽屜,拿著原版照片和檔案離開房間。
“不好意思,花了一點時間。”今枝把檔案放在辦公桌上,“我以為見過,結果是我弄錯了。很遺憾,我不知道。”
“這份檔案是……”笹垣問。
“關于唐澤雪穗小姐的調查資料。不過,沒什么大不了的照片。”
“可以借給我看嗎?”
“請。不過我不能針對照片說明,還請見諒。”
笹垣一一仔細查看檔案里的照片。有些拍的是唐澤雪穗娘家附近,有的是偷拍證券公司的承力、營業(yè)員。
看完,笹垣抬起頭來。“真有意思。”
“有幫得上忙的嗎?”
“如果純粹是調查結婚對象,還真是特別。比如,為什么連唐澤雪穗進出銀行都要拍呢?我實在不懂。”
“這個就任你想象了。”
事實上,唐澤雪穗在那家銀行租了保險箱,今枝是靠跟蹤才查明。拍攝她進銀行前后的樣子,是為了觀察她的穿著打扮有沒有任何變化,比如若她出來時戴著原先沒戴的項鏈,那就表明東西存放在保險箱里。這雖然是個笨法子,卻也是調查財產(chǎn)的手法之一。
“今枝先生,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么?”
“往后你繼續(xù)調查時,要是看到這個人……”說著,笹垣拿起剛才那張照片,“要是看到這張照片上的人,請務必通知我,越快越好。”
今枝的視線在照片與簽垣滿是皺紋的臉上來回。“那么,請告訴我一件事。”他說。
“什么?”
“名字。請告訴我這人的名字,另外,他最后的住址。”
笹垣第一次露出猶豫之色:“如果你看到他,到時候他的資料你要多少都給你。”
“我現(xiàn)在就想要。”
笹垣注視了今枝數(shù)秒,點點頭,從辦公桌上撕下一張便條,用便條紙附帶的筆寫了些什么,放在今枝面前——“桐原亮司大阪市中央?yún)^(qū)日本橋2一×一×MUGEN”。
“桐原亮司……MUGEN是什么?”
“桐原以前經(jīng)營的電腦店。”
“哦。”
笹垣又在一張紙上寫了些什么,也放在今枝面前。上面寫著“笹垣潤三”和一串應該是電話號碼的數(shù)字,大概是要他打這個號碼。
“我打擾很久了,又在你正準備出門工作的時候,真是不好意思。”
“哪里。”今枝想,你明明看穿了我不準備工作。“嘿,你怎么知道我在調查唐澤雪穗呢?”
笹垣微微一笑。“這種事到處走訪一番就會知道。”
“到處走訪?不是聽收音機嗎?”今枝做了轉動竊聽設備旋鈕的動作。
“收音機?你在說什么?”笹垣露出驚訝的表情。如果是演戲,他的演技也太逼真了。今枝認定他應該不是在裝傻。
“沒事,沒事。”
笹垣將傘代替拐杖般拄著走向門口,在開門前回頭。“你可能嫌我多事,不過,我有句話很想告訴委托你調查唐澤雪穗的人。”
“什么話?”
笹垣的嘴角扭曲。“最好不要娶那女人,她可不是普通的狐貍精。”
“嗯,”今枝點點頭,“我知道。”
笹垣也點點頭,開門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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