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江楓隔壁的是一對剛從大學畢業(yè)不久的小情侶。男的叫龐可,女的叫李樂。江楓私下管他們叫“可樂夫妻”。
“可樂夫妻”都是河南人。龐可瘦高個兒,人長得黑,小伙兒比較愛酷,通常理一光頭,胡子從來不理,讓人乍一看以為他是搞藝術(shù)的。
后來江楓某日一問,這才知道他是學攝影的,心說果然不出所料,不愧是學藝術(shù)類專業(yè)的,把自己都整得跟一藝術(shù)品似的。
李樂個兒不高,姿色平平,不過皮膚較白,長得異常豐滿,豐乳肥臀。
小兩口白天在外面上班,晚上還要在家里加班,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如膠似漆,樂此不疲。
龐可這廝屬于特別能侃的那種哥們兒,精力很充沛,愛好很廣泛,某周日一聽說江楓是學中文的,馬上就跟江楓打得火熱,兩人談天說地,東拉西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而李樂平時喜歡看書,一看江楓藏書較多尤其是里面還有很多她喜歡看的小說,愛屋及烏,對江楓也有了好感,平時周末休息的時候老愛跟江楓去借書。
江楓平時吃飯除了在這小村里的飯店里吃,就只能泡面湊合,夏天天熱,有幾次江楓在飯里吃出了蒼蠅和蚊子,惡心了好幾天,從此堅決再不去飯店,寧肯自己在家里頓頓泡面。
“可樂夫妻”鍋碗瓢盆柴米油鹽樣樣都有,有幾次盛情邀請江楓去和他們一起吃,江楓開始推辭了幾次,但最終還是去吃過兩次。一來二往,久而久之,江楓跟“可樂夫妻”表面上看去簡直發(fā)展得跟幾輩子之前就認識的好友一般。
這些天江楓下定決心,集中攻讀世界上的各種文學名著。因為他記得文好飛老師曾經(jīng)對他說過一句話:“江楓你要多讀些其他國家的文學名著的話,估計對你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我覺得你天生就是一塊搞文學的料……即使你現(xiàn)在不走文學這條路,遲早有一天你也一定還會走上這條路的……有時候搞文學其實它就是一種宿命,冥冥之中的那種力量是你我誰都無法抗拒的……”并且自己也的確喜歡文學。所以,有夢就要去追。江楓想切切實實地去走自己的文學之路了。
江楓計劃先博覽群書,然后確定自己的寫作風格和寫作方向。
所以現(xiàn)在的他,每日苦苦讀書,把自己開春在地壇書市上所淘到的一大箱子書都列入了閱讀計劃,那種執(zhí)著,比當年在學校里用功多了。也許只是因為當年在學校里讀的是被逼無奈不得不去讀的那種書,就像毫無幸?裳缘陌k婚姻——強扭的瓜不甜;而現(xiàn)在所讀之書都是自愿的,好比自由戀愛,不由得他不喜歡——一直甜到心里邊。
這個星期五晚上,江楓看完《悲慘世界》就睡了。剛睡下就聽到隔壁房間里一陣噼哩啪啦的聲音,江楓忍不住笑,自己跟自己說:“這兩口子,那啥,那個也忒夸張了些吧!”
不料接著就聽到隔壁有劇烈的吵罵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江楓想壞了,我想錯了,是人家這倆口子鬧矛盾的聲音,不是人家這倆口子那個的聲音——搞不好還是打起來了,要不不會有剛才那么大的聲音!
江楓豎起耳朵聽,想如果再打就過去勸——猛然意識到:即使再打,自己也不能過去勸!深更半夜不說,人家小夫妻倆的洞房豈是自己一個外人可以隨便去闖的!
想到這里,不由急了。但后來發(fā)現(xiàn)這種急是多余的,因為接下來,江楓再沒有聽到別的聲音。
就連平時幾乎每晚都聽到的那種聲音也沒有聽到。
江楓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不久便進入了沉沉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江楓正在回腸蕩氣的美夢中流連不舍,就聽到龐可一陣暴烈的敲門聲和一一疊暴躁的叫喊聲在門外鑼鼓齊鳴。
江楓光著膀子,趿著拖鞋,睡眼朦朧地去打開門,看到門外龐可一張格外著急的臉:“江楓,李樂她不見了!”
“什么?龐可老兄,你這玩笑可開大了。∥疫沒睡醒呢……”
江楓還沒說出“你就來這樣忽悠我”七個字,就被龐可給打斷了:“真的啊江楓!昨天晚上我們倆不過吵了幾句,今天早上醒來我就發(fā)現(xiàn)她不在了,打電話才發(fā)現(xiàn)她的手機根本就沒帶!廁所和院子周圍都不在,我?guī)缀醢堰@個村子的飯店、商店什么的都找遍了——實在沒轍了才來找你想辦法的!”
“你再打電話問問,會不會是在你們的什么同學、朋友或者同事家呢?”
“不可能!我們在北京沒有什么同學和朋友,她跟她們的同事關(guān)系又都不好,也不可能去呀……”
“那你說怎么辦?”
“我現(xiàn)在一切都亂了!不知道怎么辦!——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我不知道怎么辦才來找你的!”
“要不發(fā)一個尋人啟事?”
“尋人啟事?別開玩笑了,如果發(fā)了尋人啟事,李樂會被我氣死的——并且那也真的太丟人了!”
“那好,沒別的辦法了”,江楓一邊穿上背心一邊說,“現(xiàn)在我只想到兩個最笨的辦法——要不你理都甭理她,老老實實在家里睡一覺,也許等你醒了她就自己回來了……”江楓說到這兒故意停頓住,看龐可的反應(yīng)。
龐可風急火燎地追問:“你不是說兩種嗎?那還有一種是什么辦法。”
“還有一種是最笨的辦法,就是先去順義城找一找。上個周末你們不是去那兒玩了嗎?回來她還跟我說她很喜歡順義的城區(qū)布局呢,說這周如果有時間她還想去!”
“去順義找?順義那么大,怎么找?”
“你去不去吧?不去算了,我接著睡了,我昨兒晚上睡得太晚……其實我估計也沒什么事,小兩口鬧點兒矛盾是常有的事嘛,她出去散會心,火氣消了自然就回來了……”
“江楓你哪知道李樂的脾氣啊,如果我不去找她她肯定不會回來的,她身上又沒有多少錢,天又這么熱……”,說到這里龐可有些哽咽,“算了,還是去找找吧,就按你說的,去順義!你得跟我一起去!”
江楓本來想繼續(xù)看雨果的《巴黎圣母院》,聽到龐可這么說,又見他有些神思恍惚的模樣,于是換掉拖鞋,答應(yīng)跟他一起去找李樂。
江楓和龐可剛剛肩并肩走出小院的大門,龐可突然說:“等一下!”
江楓很覺奇怪,問龐可:“怎么了?反悔了?是不是改主意不去了呀?不去了我去睡覺了!”
龐可說:“不是,誰說不去。∥揖褪怯X得你說李樂可能去了順義,我感覺不一定啊,如果不是咱們不就白跑了嗎?再說就是真去順義找了,咱們也沒有一個目標……”
江楓打斷龐可:“你什么意思?直說吧,別娘們兮兮的拐彎抹角了!”
“我的意思是,最好咱們?nèi)ゴ鍠|頭找唐天剛算一卦吧?”
唐天剛是這個村里有名的一個算命先生,也是方圓左近研究周易和麻衣神相最出名的一個人。據(jù)說他算卦算得很準,鮮有失手時。江楓本來是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但出于好奇,又打心眼里覺得李樂只不過是一時賭氣出去最多嚇唬嚇唬龐可而已,遲去一會兒找她一樣沒關(guān)系,于是對龐可說:“你說呢?”
龐可說:“我說去吧!”
江楓看看龐可,說:“你說去吧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