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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圖書頻道 > 都市言情 > 九重紫:執(zhí)子之手便是滿世繁花 > 第 4 章 魏竇兩家定姻親 王氏為妾入竇府
第1節(jié) 第一章

母親徹夜未眠,竇昭也一夜沒睡。母親在想什么,竇昭不知道,她整夜都在想魏廷瑜。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婆婆待她一向?qū)捄,夢到婆婆還說得過去,她怎么會夢到魏廷瑜呢?她到底是在哪里呢?竇昭想到自己蒙蒙眬眬中曾聽到的魏廷瑜的哭聲和郭夫人的保證……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緊緊地依偎在了母親的懷里。

第二天早上,母親好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似的,梳妝打扮一新,去了廳堂。

竇昭抿著嘴,寸步不離地跟著母親。

婆婆田氏衣飾淡雅而不失華美,笑容溫柔,儀態(tài)嫻靜,像開在春日的木蘭花,恬淡中透著幾分明媚。

竇昭心一沉。

婆婆看上去年輕了三十歲。

她朝婆婆身后望去。

看見只有五六歲模樣的魏廷瑜,白凈的臉龐還帶著幾分嬰兒肥,墨玉般溫潤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純粹而干凈,透著不容錯識的好奇打量著身邊的人和事。

他感覺到有人望著他,順勢望過去,見竇昭呆呆地盯著他,他仰起小臉,用鼻孔輕哼了一聲,側(cè)過臉去。

婆婆已一把抱住了竇昭:“這就是你們家小姑娘?長得可真漂亮啊!”她笑容溫和親切,送了條赤金鑲寶石的項圈和一對赤金小手鐲給竇昭做了見面禮,“不過,你們家小姑娘長得一點也不像你,可見是像我那妹夫了!”她說著,眼中露出些許調(diào)侃地沖著母親笑了笑。

母親抿了嘴笑,笑容嫵媚,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好像女兒像丈夫讓她覺得特別自豪,沒有絲毫曾經(jīng)和父親大吵大鬧過的痕跡。

婆婆招了魏廷瑜過來給母親見禮。

他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母親行禮,舉止得體,看得出來,是有人精心指導(dǎo)過的。

母親很喜歡,送了兩本前朝的孤本經(jīng)書、兩方古硯給魏廷瑜,然后拉著他問幾歲了,啟蒙了沒有,平時都做些什么。

魏廷瑜一一作答,吐詞清晰,有條不紊。

母親就露出羨慕之色:“我們家壽姑,到現(xiàn)在還不太會說話。”

“姑娘不比小子。”婆婆溫聲安慰著母親,“姑娘家以后是要嫁人的,要嬌著養(yǎng)。小子以后是要繼承家業(yè)的,不嚴(yán)厲些不行。何況我們家瑜哥兒是長子,以后要繼承爵位的,就更不能馬虎了!笨次和㈣さ哪抗饩陀行┬耐础

母親點頭,好奇道:“怎么沒把珍姐兒帶回來?”

“我們家姑奶奶和景國公府的姑奶奶私交甚篤,”婆婆笑道,“她從中做媒,珍姐兒和景國公府的嫡長孫定了親,我正拘著她在家學(xué)女紅呢!”又道,“這次原也沒準(zhǔn)備帶瑜哥兒的,只是祖父反復(fù)交代,想看看瑜哥兒,我這才把他帶在了身邊!

這次田氏回鄉(xiāng),是因為田氏已年過八旬的祖父病危。

“老人家年紀(jì)大了,就惦記著后輩!蹦赣H笑道,“還好他老人家福澤深厚,又挺過來了!比缓蟮溃罢浣銉憾擞H,姐姐也了樁心事,恭喜姐姐了!珍姐兒出嫁的時候可別忘了送份請?zhí)o我,不然我可要埋怨姐姐的!

“那是一定的!逼牌判Φ,“我們兩家是祖輩上的交情,不比其他人!

母親眼珠子一轉(zhuǎn),笑道:“那瑜哥兒定親了沒有?”

“他年紀(jì)還小,”婆婆提起兒子眼神平添了三分柔和,“侯爺和我的心思都放在珍姐兒身上,還沒考慮他的事呢!”

母親笑道:“我們家壽姑也沒有定親呢!不知道瑜哥兒是什么時候的生辰?”

婆婆一愣。竇昭騰地一下,臉色通紅。

魏廷瑜常說:“憑我堂堂的濟寧侯,京都怎樣的名門閨秀娶不到?要不是看在兩家?guī)纵吶说慕磺樯希矣衷趺磿⒘四!”一邊說這話,一邊涎著臉摟了她上床。

她原來只當(dāng)是魏廷瑜要面子,想要她順著他一些,并不以為然。

沒想到在夢里還記得,可見在她心里還是很在意這件事的。

母親嬌笑,道:“我們大人說話,他們在一旁站著像木樁似的,不如讓他們到隔壁書房里玩去。那邊也燒了地龍,暖和著。”

婆婆頷首,把魏廷瑜叫到跟前,囑咐了幾句。

魏廷瑜乖乖地點頭,順從地和竇昭一起跟著俞嬤嬤去了書房。

竇昭撇下魏廷瑜,把暖簾撩了條縫朝外瞅。

母親笑著抬了抬茶盅,示意婆婆喝茶。

“我是看重瑜哥兒小小年紀(jì),卻有這樣的教養(yǎng),心里十分的喜歡。若是姐姐不愿意,就當(dāng)我沒有說過!蹦赣H的表情不免露出幾分黯然。

“不是,不是!”婆婆歉意道,“瑜哥兒是長子,這件事,要和侯爺商量商量才行……”

“姐姐快別說了!”母親赧然,笑容尷尬,“是我不知道輕重!比缓竽昧俗郎系乃埰牌懦裕皝恚瑖L嘗這柿餅,是家里自己做的,又甜又糯?春喜缓衔缚冢俊

母親這樣強行轉(zhuǎn)移了話題,讓婆婆很不安。

“谷秋,”她猶豫道,“要不,等我回去和侯爺商量了再說?”

母親訕然地笑:“姐姐快別再提了!您也知道我的脾氣,說風(fēng)就是雨的。我就是說說而已……”

婆婆笑起來,或者是想起了從前的事,她眼神變得越發(fā)溫和:“你啊,可怎么得了?都是做母親的人了還這樣毛毛躁躁的!”說著,神色微凝,道,“只要你舍得,我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我們兩個婦孺在這里說這些不大好,你也要問問妹夫和你公公的意思才是!”

“姐姐!”母親的眼睛都亮了起來,“我就怕委屈了瑜哥兒!”

母親這種毫不掩飾的歡喜讓婆婆也高興起來,她笑道:“竇家詩書傳家,我怕委屈了壽姑才是真的!

“哪里,哪里!”母親說著,轉(zhuǎn)身回房拿了塊玉佩遞給婆婆,“姐姐,這是我們趙家的祖?zhèn)髦,您是認(rèn)識的。我送了瑜哥兒!

“這……”婆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母親笑道:“若是兩個孩子有緣,你我皆大歡喜;若是沒有緣分,我也是瑜哥兒的姨母啊!”

婆婆莞爾,想了想,接過了玉佩,從手上褪下只羊脂玉的鐲子,道:“這是我出嫁的時候父親送給我的,我把它送給壽姑!

母親喜上眉梢,將玉鐲子鄭重地放在了自己懷里。

竇昭看得鼻子酸酸的,感覺到有人在拉她的衣服。

“她們在干什么?”身后傳來魏廷瑜的聲音。

竇昭從魏廷瑜手中奪回衣角,道:“不知道!”丟下他往熱炕走去。

魏廷瑜張大嘴巴,半晌才回過神來,噔噔噔地跑過去,趕在竇昭前面上了炕。

竇昭瞥他一眼,依在大迎枕上心不在焉地咬著蜜冬瓜條。

已經(jīng)四天三夜了?每個細節(jié)都歷歷在目,栩栩如生……

這是在夢中嗎?如果不是在夢中,她又在哪里呢?

竇昭不喜歡這種失控的狀態(tài),很煩,偏偏又不愿意離開這個夢境。不管怎樣,就算是夢,幫母親戰(zhàn)勝王映雪,多多少少可以慰藉一下自己。

魏廷瑜一直盯著竇昭。竇昭看也沒看他一眼。沒一盞茶的工夫,魏廷瑜正像斗雞眼似的瞪著她時,含笑進來請他們?nèi)セ◤d用膳。

竇昭趕快隨著含笑溜了。

可能是祖父和父親已經(jīng)得了信,魏廷瑜則被小廝抱去了正廳。

竇昭自在地用著午膳。培養(yǎng)出來的良好習(xí)慣使她的動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大方。

婆婆看著不住地點頭,道:“不愧是竇家的女兒。”

母親有些疑惑,但在這句贊揚聲中興致高昂,把心中的不確定拋在了腦后。

飯后,魏廷瑜被小廝抱了回來,得了一大堆筆墨紙硯。

竇昭卻在心里暗忖:他們怎么還不走?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讓王映雪簽下賣身契才行!要是父親一狠心,把王映雪養(yǎng)在外面,三年之后,王行宜起復(fù),就更麻煩了?稍趺凑f服母親呢?

她皺著眉,思來想去,都找不到個比較好的辦法。

送走了魏氏母子,她坐在熱炕上看著含笑和雙枝幫母親卸著釵環(huán)。

父親走了進來,臉色有些難看:“谷秋,我有要緊的話和你說!

母親轉(zhuǎn)過身來,纖細如蔥的手指繞著鎏金水草紋靶鏡柄下垂著的大紅流蘇,眸光幽深,靜靜地望著父親。

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婦子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父親半蹲在母親的身邊:“谷秋,映雪……她……她……懷了身孕……”

母親繞著流蘇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

父親垂著頭:“我只能來和你商量……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讓我當(dāng)作什么事也沒有,我……我實在是做不出來……”

“你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母親輕輕地問父親,語氣平靜,手指又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繞著流蘇。

父親精神一振,道:“我到了京都,自然要去拜訪觀瀾先生。正好映雪去那里借人參……”他說著,急急解釋道,“我當(dāng)時并沒有見到人,只因觀瀾先生把我當(dāng)子侄似的,家里的人也沒有有意回避我,我是聽觀瀾先生家里的下人說,王行宜的女兒來拜見夫人,說是侄兒生病了,需要喝獨參湯,想請夫人幫著買兩株百年以上的人參,偏生手中又沒有多的銀子。你也知道,這樣品相的人參,可遇不可求。夫人想盡辦法,還貼了些體己錢進去,也只幫著弄了株五十年的人參。我想到那王行宜和五哥是同年,他鐵骨丹心,高氏賢明大義,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不免有些同情,就讓高升去幫著買了兩株五十年的人參給她送去。她得了參,特意來謝我……”父親說著,臉漸漸紅了起來,“我知道她是靠著收棉花生意賺的錢,就答應(yīng)幫她引薦家里的管事,又幫著她弄了些其他的藥材……她問我成親了沒有……我一時口快,開了句玩笑話……”他聲若蚊蚋,“她為了父親的事,常和哥哥到京都父執(zhí)輩那里走動……為人很爽快……告訴我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又一起飲了些酒……”

母親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半晌才睜開,問父親:“她難道一直沒有問你是誰?”

“沒有!”父親低聲道,“我……我怎么會知道是這樣的關(guān)系……”

母親的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鏡臺上,手腕上的翡翠手鐲互相撞擊著,錚錚作響:“呸!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你是誰!這真定府方圓幾百里,誰家不是仰竇家的鼻息過日子?她就是不認(rèn)識你,你說了給她引薦家里的管事,她難道就猜不出來是你?她從小就在我們家走動,我嫁的是什么人,難道她不知道?她對你一無所知,僅憑著兩株人參、一句承諾就敢跟你上床?她就不怕遇到的是個登徒子……”

“谷秋,谷秋!”父親羞愧難當(dāng)?shù)卮驍嗔四赣H的話,“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事后才想起來的……要不是懷了身孕,她也不會跟我回真定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母親的臉陰得像快要下雨似的。

“我信,我信!”父親連聲道,“不管怎么說,她一介女流,遇到這樣的事……總之,這件事全是我的錯,你就幫幫我吧?”

“你……”母親咬著唇,原本繞在指頭的流蘇被拽得筆直。

“谷秋,谷秋,你別生氣!”父親著急道,“這件事要是傳出去了,我可真沒臉見人了……你就當(dāng)看在我們夫妻一場的分上,幫我過了這個難關(guān)吧!谷秋,谷秋……”他目含哀色地望著母親。

“好!”母親笑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著股慘淡,“你讓王映雪簽了賣身契,我就讓她進門!

“這怎么能行!”父親急得大叫,“你這樣,讓王家怎么做人?你這也欺人太甚了!不行,不行!”

“那你說怎么辦?”母親淡淡地道,神色間透著幾分疲憊。

父親有些扭捏:“我們多給些聘禮,不要王家的陪嫁……我看馮保山納妾的時候就是這樣……馮保山說,這跟買妾是一樣的,不過為了顏面上好看些,變成了聘禮……要是后悔,聘禮得全數(shù)退回的……”

“那豈不是和那些商賈之家娶平妻是一樣的?”

父親一愣,好一會兒才喃喃地道:“這……這怎么一樣?你們在一起生活,竇家的人都知道誰是大誰是小……”

“你倒是什么都想清楚了!”母親笑道,笑意卻未達眼底,“公公不是禁了你的足嗎?你還是早點回去吧!這件事我和大嫂她們商量就行了。”

父親高興得一躍而起,拉著母親的手道:“谷秋,這么說來,你答應(yīng)了?”他像個終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我答應(yīng)了!蹦赣H嘴角上翹,反手握住了父親的手,低下頭去輕輕地吻了一下,“快回去吧!小心公公又把你叫去教訓(xùn)一番!”

父親沖著母親直笑,溫柔地?fù)嶂赣H的鬢角:“谷秋,你待我真好!”

母親咯咯地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父親歡歡喜喜地走了,母親還在那里笑,只是笑容慢慢變得稀薄,淚水卻越流越多。

“娘親!”竇昭撲在了母親的懷里。

母親慢慢地?fù)嶂念^,低聲道:“王映雪是有心的……可能一開始不是有心的,可至少后來是有心的……壽姑,你爹爹不相信我的話,你,相信娘親的話嗎?”

“我相信,我相信!”竇昭不住地點頭,眼眶濕潤。

“可你相信有什么用?”母親笑,淚水如晨露般晶瑩地掛在她白玉無瑕的面頰邊,“你這個小壞蛋,什么也不懂!”她親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竇昭忍不住淚流滿面。她并不真是個兩歲的孩子。

父親既然把王映雪懷孕的事說了出來,可見是被逼得沒有辦法,準(zhǔn)備孤注一擲了。

“西竇”子嗣單薄,這樣做可能會讓王映雪背上不媒茍合的名聲,但母親要是堅持不讓王映雪進門,卻會讓竇家的長輩對她有微詞,甚至?xí)成喜毁t的名聲。何況這不媒茍合的名聲也不過是在竇家?guī)孜婚L輩的心里而已,為了竇家的顏面,竇家的人是絕不會說出去的,不僅不會說出去,而且聽到什么風(fēng)聲還會極力地為王映雪辯護。這樣的惡名,對王映雪又有什么作用呢?

王映雪使了手段算計父親,這么明顯的事,以父親的聰明,卻置若罔聞,可見心早就偏了。王映雪這樣好的手段,等她進了門,還不知道會生出什么事來,若是每遇一件事母親都要這樣解釋一番,這日子還過得有什么意思?

父親為了讓王映雪進門,先是威脅母親要休妻,后是以半跪的姿態(tài)蹲在母親身邊求情……往后,還有多少羞辱在前面等著她呢!

玉蘭樹下的少年,是母親心中的夢。夢碎了,是醒還是沉淪?

竇昭心中一震。所以,母親選擇了死!

她抬起頭來,震驚地望著母親。母親微笑著,落著淚,目光穿過層層虛空,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壽姑,娘累了,要歇會兒!彼G訥地道,“你去找俞嬤嬤玩去吧!”

“娘親!娘親!”竇昭抱著母親的腿,稀里嘩啦地哭了起來。她再也不會離開母親一步。

“好孩子!”母親親著她的面頰,淚水如冰似的落在她的脖頸,冷得讓人直打哆嗦,“難怪大嫂說你聰明……果真是母子連心,只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可我實在是沒力氣了……你要怪就怪娘親沒用,懦弱無能……娘走了,你還有舅舅……”她顫抖著道,“說不定這樣更好……他們欠娘的,都會還給你……免得我們彼此日日折磨,把一點點恩情全都消磨殆盡,讓我們都變得面目可憎……”

“不是的,不是的……”竇昭含糊不清地嚷著,“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只要活著……”

母親緊緊地?fù)е,想要把她鑲(cè)霊阎幸粯,好一會兒,才漸漸地放開她,大聲喊著“俞嬤嬤”。

竇昭號啕大哭,厲聲尖叫著:“娘親,不死,娘親,不死。”

俞嬤嬤愕然,繼而哭著跪在了母親的膝邊:“您不如拿把剪子先讓我去了的干凈……”

“嬤嬤,嬤嬤……”母親攬著俞嬤嬤的肩膀,“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我在田姐姐面前,還裝著夫妻恩愛……我心里像滴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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