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節(jié) 第十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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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便講到退伍。說退伍時,有4天時間等待分配,那4天時間他們玩瘋了。——部隊將他們要退伍的老兵,安排在一個僻靜的小院子里,只規(guī)定不準許與當?shù)氐娜舜蚣,其他怎么玩都行。他們之中?/span>4個人,不分白天黑夜地打牌。有一天打到半夜都餓了,他們想起了房檐下,都建議抓起來了麻雀。由于屋面有一層茅草,有很多麻雀做窩,他們一下子掏了6個窩,抓了40多只麻雀。當即就扒毛并派人趁巡邏不備,到食堂去偷油鹽。當晚他們就燒烤著吃了,個個都吃得油光滿面,折騰到五、六點鐘才睡覺。……猛然間,他卻慷慨激昂地對齊工說:“你們都是被坑的一代!”
“這有什么?農民一輩子都這樣!”我不以為然地說,“農村青年更苦!”
“我們沒有習慣,當然覺得累,農民青年都習慣了,就不覺得累。”齊工分辯道。
“他們就不值得同情,就只關注你們,你們也沒干什么!”
“他們就這個命!”齊工更迂腐地說。
“那也是國家的問題!”
他們就這個命!——好一個宿命論者!怪不得幾個大男人天天面對面神侃而心安理得。真是豈有此理!
隨即,他們便談到了他們同一愛好——釣魚,田工卻也滔滔不絕。不過,講得最有趣的、最精彩的,還是張大擺糊。他有聲有色地講:有一次他們一行3人,到某個水庫釣魚,在某個地方蹬了半天,沒有一條魚上鉤。于是他們轉移地方,其中一人,走著走著,不小心摔了一跤,魚鉤也順勢被摔進了水庫,待他再爬起來,揮動魚桿,卻拉不動,一拽就拽起了一條3、4斤重的大鯉魚。……只見他仍眉飛色舞地開玩笑說,要是知道,我也在那兒摔一跤多好!
……
我邊看書,邊聽他們窮擺糊,且偷著樂,一上午便很輕松地過去了。
下 午,堅持站好最后一班崗,心想什么事也做不了,書也沒有帶。不料,走進辦公室一看,卻只有齊工一人在,我只好找小楊桌上的舊報紙看。不一會兒齊工出去了, 卻帶進來幾張報紙,放在張師傅的桌子上,自己挑出一張在看。我不禁問:“都是什么報紙?”卻幾步跨了過去,翻看著,嘴里還輕慢地念道:都經濟日報、工人日 報。不料,我話剛一出口,卻招致齊工惡狠狠的話語:“有報紙看就不錯了。”
我聽了心存不滿,卻還是忍不住拿一張工人日報來打發(fā)時間?粗粗,我心中更不平衡,不禁牢騷起來:什么合資?“跬谷”——中關村,能跟美國比嗎?
“什么不行?中國的軟件都是從那兒生產出來的。”他振振有辭地批駁我說。
“都是倒買倒賣,主要是從事貿易,他們自己都承認。”我不滿地數(shù)落道:“自己生產的落后,主要的零部件靠外國進口。打擊走私,價格就上揚!——現(xiàn)在卻急于和微軟合作了。”
“你象在報紙上撕個孔看世界,”他說著將報紙掀起貼近眼睛,繼續(xù)說:“一孔之見!看一點不行就不行了?”
“比什么什么落后!”我仍固執(zhí)地說。
“那你自己干點什么出來?又沒有這個技術!”他更加尖刻地說。“把自己本職工作干好就行了。”
“我也是在農村被耽誤了,還不允許發(fā)點牢騷,不承認落后不行!”
“外國好到外國去,你又去不了!”
“我能去早就去了。”我越說越泄氣,以至無聲。心想,象我這等誠實的人,最適應在外國生活。
他,好一個正人君子!并不是什么愛不愛國,純粹是一個滿足現(xiàn)狀,不思進取,隨遇而安之徒!——活該他戴“綠帽子”!
原本自己是個坎井之蛙,現(xiàn)在世界變得越來越大了,的確我的牢騷也越來越多。以后是不是少發(fā)牢騷,不敢發(fā)牢騷了?不會的!如果我再耳聞有關政府腐敗的曝光,先進與落后對比的懸殊,我還會牢騷滿腹、咬牙切齒的!
是的,近年來,雖然是一步一個腳印,但是正如腳印,——深淺不一,翻來覆去干的這些,都是大同小異的,沒有創(chuàng)造性;工作再出色,既沒有新鮮感也沒有自豪感,更談不上有什么發(fā)展前途。原來的理想早已落空了,壯志難酬!
既然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干哪一行不行?那管能不能創(chuàng)造社會財富!既然大家都能從貿易開始,以貿易為主,也應該建議弟弟走這條道,別引導他走彎路了,什么賺錢干什么!——他們就這么說過。讓什么改變家鄉(xiāng)面貌,辦一個綠色環(huán)保農業(yè)見鬼去吧!
我這么想著,仍悶悶不樂,自覺沒趣。一會兒,我干脆夾起圖紙,自言自語地說,“走了。”便象狐貍夾著尾巴溜走一般。
我 很自覺把我這次設計的采暖改造圖紙送到樓下資料室,資料員陳淑蘭恰好在。因為是老鄉(xiāng),且我們都是待人誠實,接觸多了,自然就熟悉起來,我們也無話不談。我 們從機關獎金差距大,談到我的下崗風波;從劉英搬弄是非,到經營科那些人都是斗心眼。她并很有見解地說,劉英投奔安裝二隊,一方面是,因為獎金少的原因, 且為此與上司吵了一架;另一方面是,因為安裝二隊隊長能接受她,他的老婆吳倩蓮早已處于無事可做的境地,她到隊里來,正好是給他老婆騰出位子來。并規(guī)勸 我,別跟隊長鬧的太僵了,說現(xiàn)在隊長手里有權,又官官官相護,吃虧上當?shù)倪是老百姓;沒有后臺,叫你下崗也沒有辦法……
最后,她特別感嘆地說,現(xiàn)在各分公司經理、處長實行年薪制,都一樣到年底拿承包獎,干多干少、干好干壞,與出門在外,沒有多大差別。她的丈夫出國兩年掙的錢與原單位替代他的職位的人,掙的錢差不多。
我可以斷定,最使她感到遺憾的是,原來那個職位沒有了。因為中國當官的只能上不能下,不可能叫別人把職務退還給你。按她說,領導安排哪兒是那兒,又不能頂,先有個地方開工資就行。……
看來這世界誰都有煩惱,當官的爭權奪利煩惱更大!
今天是星期四,晚上開澡堂,準備洗個澡。以往都是7:30去洗,今天卻無所事事,7點就去洗了。澡堂比以前暖和,大樓里和外面的來的人明顯地多了,再說今天來的早了點,人格外的多。更衣室內,4個大長閣柜都放滿了衣服,這到沒有什么,因為我早已習慣多帶一個臉盆,將衣服放在盆里,然后高高地舉到柜子頂上去。
端著盆走進澡堂內,正對著門口的一間,9個水龍頭小下攢集著人頭;右手邊里面兩間我是不去的,因為都是外面人或家屬,不懂禮貌,霸道的很。我便習慣性地走進左手里面的一間,因為職工大都喜歡在這里面洗。這里沿四面墻12個水龍頭下,也是人滿為患。我環(huán)眼四顧,好不容易才發(fā)現(xiàn)小唐在右面墻第二個水龍頭下,沖洗頭發(fā),我趕緊擠了過去,招呼道:“小唐在你這兒洗吧。”不料小唐頭也不抬,很冷淡地說:“你在別的地方去洗吧,我也剛洗。這兒太冷了,不敢移開。”——少有的冷漠。
這時,從天窗處確實吹下來一陣陣冷風,我凍的瑟瑟發(fā)抖;抬頭望去,天窗上有一塊薄膜撕裂了。我再四下里細看,幾乎每個水龍頭下有2、3個人,不想過去擠,于是我便也態(tài)度生硬地說:“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熟人了,還不讓洗,不行!”她才沒再說什么。
我一直雙手抱臂在旁邊等著,等她沖洗完頭,沖暖身子,又再次沖洗頭,直到她要打肥皂,方才慷慨地說:“身上沖暖了,過來洗吧。”我好生懊惱,很不情愿地過去了,心里鄙夷她——不愧為隊長的紅人,有一種盛氣凌人之勢!我便也做出愛理不理她的模樣。忽然,她卻又變得熱情起來,解釋說:今天到天津對預算去了,坐車很難受,天又冷,想早點洗完澡睡覺。我便搭理了她幾句,她的話又多了起來,并明知故問道:“你還在那兒?”
“明天就回來了。”我毫不隱瞞地回答她。
“我們的預算砍了一半,砍的太多了。”她接著說道:“安裝3隊還不止被砍掉一半。”
“我們隊Dg40的管子,我給的量是1200多米,砍掉一半是太多了,但實際上也只這么多,因為我加了余量,打了20%的損耗。”我知道她指的是這次暖氣改造預算,便分析道,“要是做外面預算就能蒙一點。不過,小王可能要回來了。小王說不讓郭姐扣,他說既然技術部門都承認了,你何必這么認真,她就沒有扣。”
“她可能是因為這次改造費規(guī)定不超過多少錢,她就按比例壓縮地扣。”
“可能是吧。”
我們邊洗邊嘮,保持了片刻沉默后,她卻無比關切地說:“安裝三隊吳衛(wèi)東要調走,我昨天看見他在辦公樓里拿著調令找經理簽字。”
“不知道。”
“他找的對象是萬芳,原來來這兒干過乙烯,他要調到她那兒去。”她繼續(xù)說:“現(xiàn)在安裝三隊技術員少。”
“你的意思——叫我調到安裝三隊?”
“沒有這個意思。”
“我懶得費勁去找,哪兒都一樣。”
……
晚上,躺在床上,不禁輾轉地想,假如我真的想去,明天首先去找書記講一下,讓書記去疏通一下,還是來得及的;忽而又想,管他呢,哪兒都一樣!我是有功之臣,他再治我,道義上也過不去。哼,我就要成為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看他能把我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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