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翠絲 忠誠者的任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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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九點,迦勒的判決也差不多該開始了,我無聊地系著鞋帶,第四次整理了床單。我的手指穿過頭發(fā),內(nèi)心有些焦躁。無派別者只在判決結(jié)果很明顯時選擇私下審判,而迦勒是珍寧生前最器重的助手。
這種憂慮本不該有,一切都已明了,追隨珍寧的親信都會被處決。
我有時會捫心自問:他曾背叛過你,無動于衷地看著你赴死,你又為什么對他如此在乎?
我不在乎。我在乎。我到底在不在乎?
“翠絲!笨死锼沟倌扔弥戈P(guān)節(jié)輕敲著門框,尤萊亞緊隨著她。說起尤萊亞,我心中滿是酸楚,他臉上盡管掛著和煦的笑,這笑容卻像是水做的,隨時都可能從他臉上滴落。
“你有什么消息要告訴我們?”她問。
雖然知道屋里沒有外人,我還是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大家按著規(guī)定作息去吃早飯了,我有些話要對克里斯蒂娜和尤萊亞說,就讓他們倆這頓別吃了。我的肚子已餓得咕咕叫個不停。
“嗯。”我應(yīng)道。
他們坐在我對面的床鋪上,聽我絮絮說著昨晚在那間實驗室的遭遇。我一一道來,將枕頭套、忠誠者和會議都說與他們聽。
“你竟只捶了一個人,不是你的風(fēng)格啊!庇热R亞搶過話茬。
“他們?nèi)藬?shù)比較多!蔽衣詭Ы湫牡鼗氐。無畏者不該輕易相信他人的話,可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有多無畏。管他呢,反正現(xiàn)在也沒什么派別存在了。
想到這,我的心頭微微一緊,有一種難言的痛楚。放下已成習(xí)慣的生活方式真的不容易。
“你覺得他們想要干什么?”克里斯蒂娜探問道,“僅僅是要到城市圍欄之外去嗎?”
“好像是這樣,不過我不清楚!蔽艺f。
“我們怎么判斷他們到底是不是伊芙琳的人?是不是她故意引誘我們背叛她?”
“這個我也不知道?涩F(xiàn)在只有死馬當活馬醫(yī)了,我們靠自己是逃不出城市圍欄的。我才不想天天被人逼著學(xué)開公交車,乖乖按時睡覺。”
克里斯蒂娜看了尤萊亞一眼,雙眸中流出的滿是憂慮。
“不用擔(dān)心,你們不想去的話,可以待在這兒,我一個人逃出去。我必須找出伊迪斯·普勒爾的身份,必須搞清楚到底誰在城市圍欄外頭等待我們的支援。不知為什么,我就覺得自己非這么做不可!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內(nèi)心的絕望越來越深,不知這絕望因何而來,只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它的存在。它仿若一頭沉睡已久后慢慢蘇醒過來的生物,撕著我的心肺脾胃,撓動著我的嗓子,我想強迫自己忽略它,卻怎么做都是徒勞。不能再這么下去,我必須離開這里,必須找出真相。
那一瞬間,尤萊亞嘴角邊那一抹淡淡的笑消失了!拔乙策@樣想!彼f。
“好吧!笨死锼沟倌壬钌难弁琅f滿是不安,卻聳了聳肩,“我們都去那個會議!
“那太好了。你們能不能通知一下托比亞斯?”既然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我理應(yīng)同他保持距離,“我們十一點半在小巷子碰頭!
“我告訴他吧,我今天和他分在一個組,學(xué)工廠里的活兒。壞了,我已等不及了!彼傩χf,“那告不告訴齊克?他這人是不是不夠靠譜?”
“告訴他吧,不過千萬別讓他到處散播!
我瞟了一眼手表,九點十分了,迦勒的判決結(jié)果現(xiàn)在也應(yīng)該出來了,大家也該學(xué)習(xí)自己手頭上無派別干的活兒了。不知怎的,我現(xiàn)在感覺一點小事都可以讓我萬分警覺。此刻,我不自覺地抖著腿。
克里斯蒂娜抬起一只手搭上我的肩頭,可她什么也沒問,我心里暗自感激。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樣回答她。
我和克里斯蒂娜穿過博學(xué)派總部里一段地勢復(fù)雜的小巷子,朝著后樓梯奔去。一路上異常小心,生怕招來巡邏的無派別者的注意。我將袖子拉下來,蓋到手腕處。臨走之前,我在胳膊上畫了一幅地圖——我雖知道從這里到誠實派總部的大體路線,可不知如何從避開無派別者眼目的小道上逃離。
尤萊亞身穿一襲黑衣,立在門外等我們,黑衣下隱約露出無私派的灰色。我有些詫異,冷不防地看到無畏派的朋友穿著無私派顏色的衣服總是怪怪的,就好像他們從小和我一塊兒長大一般。不過,有時候我的感覺確實就是這樣的。
“我已經(jīng)告訴老四和齊克了,他們在目的地和我們接頭。”尤萊亞說,“咱們走吧。”
我們沿著走廊奔向門羅街,每一次落腳都響得有些刺耳,我控制著自己別太在意。在這種關(guān)頭,速度要比安靜重要得多。我們轉(zhuǎn)過彎,闖進門羅街,我警覺地回過頭查看一下無派別的士兵,一個個黑色身影正朝著密歇根大道進發(fā),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鱗次櫛比的樓房里。
等我們走到主街上,離博學(xué)派總部足夠遠,確保再也沒人注意到我們時,我低聲問克里斯蒂娜:“卡拉呢?”
“不曉得,她可能沒接到邀請!笨死锼沟倌然氐,“太奇怪了,她不是也想——”
“噓!”尤萊亞攔住了她的話,轉(zhuǎn)了個話題問我,“下一步呢?”
我用手表發(fā)出的微弱光亮照了照胳膊上的字兒:“倫道夫大道!”
就這樣,我們跑著跑著,腳步漸漸趨近一致,呼吸也重疊在一起。我渾身的肌肉有些酸痛,不過跑步還算挺爽。
到了大橋時,我雙腿疼得有些難以忍受,眼光卻猛地落到沼澤對面的“夠狠市場”上,那座樓黑洞洞的,沒有一絲亮光,顯然已經(jīng)廢棄。我忍著疼,臉上浮出笑意。穿過大橋后,我放緩了腳步,尤萊亞一下子把胳膊搭在我的肩頭。
“做好準備,我們要爬無數(shù)級臺階了!彼馈
“電梯也許能用呢?”
“想都別想了!彼麚u了搖頭說,“我敢打賭,這個伊芙琳肯定監(jiān)視著城市中全部的用電情況——這也是搞清楚是否有人秘密集會的最佳方法!
我嘆了口氣。雖然我還算喜歡跑步,卻真的討厭爬樓梯。
一口氣爬到頂樓,我們的胸口都劇烈地起伏著。距午夜只剩五分鐘。他們沒有停下腳步,留下我在電梯組旁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尤萊亞說得對,沒有任何電器是開著的,只有出口處閃爍著藍光。迎著這藍色的光亮,托比亞斯從前方的訊問室走了出來。
上次約會后,我們倆只通過秘信互相聯(lián)系。我努力克制著自己要朝他沖去,去撫摸他的唇線,輕摸他笑顏下眉角和嘴邊擠出的紋路的沖動。離午夜只剩兩分鐘,我們完全沒時間了。
他伸出胳膊抱住了我,緊緊地摟了我一小會兒。他溫潤的呼吸打在我的耳畔,我閉上雙眼,放松下來。他聞起來像風(fēng),有汗味兒,有肥皂味兒,這味道是托比亞斯的味道,這味道是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們進去吧!彼f,“不管他們是什么人,他們可能會很準時!
“沒錯!蔽覒(yīng)著,兩條腿因體力透支而不停地打著戰(zhàn)——真沒法想象一會兒還得靠這雙腿下樓,跑回博學(xué)派總部,“知道迦勒的審訊結(jié)果了嗎?”
他皺著眉頭說:“這事兒還是一會兒再談吧!
聽到他這句話我就明白了。
“他們會處死迦勒,對不對?”我輕聲問道。
他點點頭,牽起我的手。我不知此刻該怎么反應(yīng),于是強迫自己什么情緒都不要有。
我們并肩走向訊問室,正是在這個屋子,我和托比亞斯注射了吐真血清,回答了很多私人問題,這也是我認罪的地方。
在地板上的誠實派天平上方,好多根蠟燭擺成一個圓圈,燭火搖曳著。屋子里站著許多人,這些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蘇珊和羅伯特正站在一起說著什么;皮特雙手抱在胸前,一個人站在屋子的一側(cè);尤萊亞和齊克跟托莉還有其他幾個無畏者站在一起;克里斯蒂娜站在她母親和妹妹的身旁;還有兩個神情緊張的博學(xué)者在角落里。人們身上穿的顏色混雜的衣服卻抹不掉相互間的不同,派別特征已深深刻入大家的行為舉止中。
克里斯蒂娜沖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斑@是我媽斯蒂芬妮,”她指著一個黑色卷發(fā)中夾雜著絲絲銀發(fā)的女子說,“這位是我妹妹羅斯。媽,羅斯,這是我的朋友翠絲,這是我考驗期間的導(dǎo)師老四!
“我們認識他們!彼沟俜夷菡f,“幾周前他們接受公開訊問時我們都在場!
“我沒忘,只是禮貌一下——”
“禮貌是穿著華麗外衣的欺騙,是——”
“是啊,是啊,我知道!笨死锼沟倌确籽郏行┎荒蜔。
她母親和妹妹交換了一個眼神,眼里的情緒復(fù)雜,似是警覺,似是憤恨,又似是兩種交雜。羅斯轉(zhuǎn)過身,沖著我說:“你就是殺了我姐男朋友的人呀!
我心中飄過絲絲涼意,整個身子好像被一塊鋒利的冰刀割成兩半。本想出語辯駁,卻一時無從說起。
“羅斯!”克里斯蒂娜用嗔怪的語氣對她妹妹說。身旁的托比亞斯直了直身板,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好似躍躍欲試要出手格斗,他總是這樣。
“我只是覺得心里想什么就要說什么,這樣也少浪費一些時間。”羅斯反駁道。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為什么離開誠實派?”克里斯蒂娜道,“誠實誠可貴,可你也不能不分場合地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只要你說出來的話是真話就行了!
“故意忽略的話也是謊言!
“那你想聽句真話嗎?好,我心里很不爽,很討厭和你們在一起。回頭見。”她抓起我的胳膊,帶著我和托比亞斯離開她的家人,不停地搖著頭,“真的很抱歉,她們兩個人不怎么懂得體諒別人。”
“沒事兒!蔽易焐线@么說著,心底卻依舊難受。
我原本以為,獲得克里斯蒂娜的諒解就沖淡了威爾的死帶給我的打擊,可是我錯了。當一個人親手殺死她摯愛的朋友,內(nèi)心的打擊永遠不會退去,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她會慢慢地學(xué)會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午夜時分,屋子另一頭的門被人推開,兩個瘦長的身影走了進來。一個是前友好派代表約翰娜·瑞斯,她臉上的疤痕和黑色大衣下隱約可見的黃色衣角很容易辨識。另一個也是一位女子,身穿藍色制服,我看不清她的面孔。
心底驀地飄過一陣恐懼,那個女子長得好像……珍寧。
怎么會是珍寧?她明明死了,我看著她斷氣的。
等女子漸漸靠近,我定眼看著她。她和珍寧一樣輪廓分明,都是金黃色的頭發(fā)。她的頭發(fā)編成辮子,一副眼鏡在前口袋的插袋上吊著,從頭到腳都是博學(xué)派的裝束,卻不是珍寧·馬修斯。
而是卡拉。
約翰娜和卡拉是忠誠者組織的領(lǐng)頭人?
“大家好。”卡拉道,原本喧鬧的人群瞬間靜了下來。她臉上掛著笑,笑容卻有些僵,就像按著社會成規(guī)這笑必須掛在臉上似的,“我們本不該聚在這兒,所以我們的會議不會占用大家很長時間。你們中的一些人,像托莉和齊克,已經(jīng)幫了我們好幾天的忙了!
我凝視著齊克,心中甚是不解。齊克一直在幫卡拉?我想自己大概忘了他以前是無畏派潛伏在博學(xué)派總部的臥底,估計那時他就和卡拉成了朋友,也贏得了她的信任。
他也回看著我,挑起雙眉,咧開嘴笑了。
約翰娜接過卡拉的話:“我們請大家過來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是我們需要部分人的幫助,另一個是你們都不想讓伊芙琳·約翰遜控制整個城市的命運。”
卡拉握著雙手,置于身前:“我們堅信先人創(chuàng)辦城市的信條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方面是派別制度,另一方面是伊迪斯·普勒爾視頻上所言的分歧者任務(wù)。即使分歧者人數(shù)還未占到很高的比例,就目前岌岌可危的情形來看,我們也必須派人去城市圍欄之外的世界了!
“根據(jù)城市創(chuàng)建者的最初意圖,我們主要有兩個目標:第一,推翻伊芙琳和無派別者領(lǐng)導(dǎo)的政權(quán),恢復(fù)派別制度;第二,派人去探索城市圍欄之外的世界。約翰娜負責(zé)第一個目標,我統(tǒng)領(lǐng)第二個。今晚主要討論第二個。”她把掉下的一縷碎發(fā)攏到辮子里,“去的人不宜太多。人數(shù)過多很容易引起伊芙琳的注意。出去的過程中一定會發(fā)生打斗。我現(xiàn)在選幾個我認為在對付生死危險方面有經(jīng)驗的人跟我去城市圍欄外面!
我瞟了一眼托比亞斯,我們倆在對付生死危險方面肯定有經(jīng)驗。
“克里斯蒂娜、翠絲、托比亞斯、托莉、齊克和皮特,”卡拉道,“你們幾個都在不同場合向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因此,我想讓你們跟著我。當然,你們沒有義務(wù)答應(yīng)!
“什么?皮特?”我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皮特又怎么會向卡拉“證明了自己的能力”?
“他想方設(shè)法阻止了博學(xué)派殺掉你。”卡拉柔柔地說,“你以為誰幫你想出假死的辦法?”
我皺了皺眉頭,心中明白了幾分。自那次從博學(xué)派總部的鬼門關(guān)中轉(zhuǎn)了一圈后,發(fā)生過太多太多的事情,我也沒多想自己究竟是怎樣被救出來的?ɡ敃r是眾所周知的反珍寧統(tǒng)治的博學(xué)者,皮特也只能求助于她,不然誰還能幫我,誰還懂得怎么幫我?
我閉上嘴巴,沒有再吭聲。雖然我不想和皮特這號人一起行動,可我真的太想離開這座破碎的城市,沒什么必要小題大做。
“無畏者會不會太多了?”站在屋子一端的姑娘滿眼都是質(zhì)疑。她皮膚白皙,眉毛濃密,兩條眉毛幾乎連在了一起。她轉(zhuǎn)身時,耳朵后的黑色文身展露在我的視線中,這姑娘肯定是一位轉(zhuǎn)自無畏派的博學(xué)者。
“沒錯!笨ɡ氐溃安贿^現(xiàn)在我們需要能夠毫發(fā)不傷闖關(guān)的人,無畏派的訓(xùn)練鍛煉了他們這方面的能力!
“真是抱歉,我走不了!饼R克說,“我不能把桑娜一個人留在這兒,她妹妹剛剛……大家都知道吧!
“我去。”尤萊亞舉起手說,“我也是無畏者,是神槍手,還能幫你們施施美男計!
聽了這話,我放聲大笑?ɡ瓍s沒笑,只是點了點頭:“多謝!
“卡拉,你們得盡快離開這座城市。”轉(zhuǎn)自無畏派的博學(xué)派姑娘說,“還有,你們肯定需要一個開火車的人!
“沒錯,有人會開火車嗎?”卡拉問。
“哦,我就會,”那姑娘說,“我剛剛說的話還聽不出來嗎?”
慢慢地,整個計劃浮出水面。約翰娜建議大家下了火車后乘坐友好派的卡車離開城市,她還自愿幫我們弄車,羅伯特協(xié)助她完成這一切。斯蒂芬妮和羅斯自愿監(jiān)視大逃離前伊芙琳的一舉一動,把她的反常舉動通過發(fā)報機傳給友好派總部。跟著托莉來的無畏者答應(yīng)幫我們找作戰(zhàn)武器,博學(xué)派姑娘和卡拉審視漏洞,改善計劃。不一會兒工夫,整個計劃更加牢靠,這感覺就像我們剛剛一起建好了一個防護架一樣。
萬事俱備,只剩下一個問題?ɡ靻枺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我提了一個建議:
“明天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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