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大文豪伏爾泰的“綠帽子”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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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大的懸鈴木開始迸發(fā)出細小嫩葉時,我來到巴黎圣路易島的堤岸邊。4月,一個交糅著激昂和慵懶的季節(jié),每一個花朵和細葉都呈現(xiàn)出最絢麗的色彩。這時,圣路易島的堤岸邊是你可以躲開游人,靜靜賞春的地方。背陰的那一面,常常沒有什么人,要不是對岸蓬皮杜快道上傳來的車流聲,你完全可以不受干擾地細品這時間幸運的夾縫。
這個島與巴黎圣母院只有一橋之隔,但就是這么點距離,便分開了許多東西。我每每從巴黎圣母院后面的圣路易橋走過來,無論是初春的午后還是夏日的傍晚,都有一種在街角撞見舊情人的感覺,仿佛彼此在說:
“你在等我嗎?”
“我在等你!
千萬年的際會只剩下這樣兩句簡單的對話。我知道人生小小的幸福是走不進正史的,正史是苦難的,它的線索是戰(zhàn)爭,是政權的更迭,是邊界線的變遷,是民族的誕生和消亡。只有在歷史幸運的夾縫間才回蕩著這樣的問話。
從背陰面的水邊拾階而上,便是環(huán)島的安茹堤岸街。這里有圣路易島最安靜的角落。下面要說的故事便可以從這里開始。從2004年的初春,一下跳到1733年的初春,未免有些突兀。我知道發(fā)生在安茹堤岸街1—3號里的故事,和其后發(fā)生在外省西雷城堡的悲歡,是大人生的小故事,無論我怎么寫,它都難有醒世哲學的作用。
因為它更多的是夏特萊夫人的故事,其次才是伏爾泰的故事。而夏特萊夫人并未逃過18世紀有些人的預言:靠了做伏爾泰的情人才得以青史留名,盡管這有些不公。但歷史在傳說面前永遠矮一截,人們記住她的只是“情人”兩個字。有多少人有機會打開故紙堆,翻出她其實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將牛頓的巨作《數(shù)學原理》翻譯成法語的法國人。要知道那是18世紀,一個婦女無權進學堂的時代,離1945年法國婦女首次獲得投票權,也就是真正的公民權,尚有兩百年漫長的歷史跨度。
即便不是伏爾泰的情人,她在歷史上也應留下一筆,因為不管她意識到還是沒意識到,我看多半是沒意識到,18世紀談婦女解放還仿佛天方夜譚,即使用一生來成就這一理念的她,也并沒有意識到她短暫一生的種種,客觀上使她成了西方20世紀70年代婦女解放的先驅。
1733年,安茹堤岸街1—3號還是夏特萊公館。夏特萊夫人這年27歲,已生育了三個孩子。她19歲嫁給年長她12歲的夏特萊伯爵,這不是一次愛情的結合,而是理智的聯(lián)姻。作為軍人的丈夫很快明白她不可能只屬于自己,要保住她就得給她自由。18世紀是文藝復興所有的變革開始開花結果的時候,在上層知識階層,宗教的桎梏實際上已經被一些更注重自身幸福的聰明人拋開。
夏特萊夫人便屬于這一類。生了幾個孩子后,她認為婚姻的職責已經完成,便丟開丈夫和外省領主的生活,回到巴黎。在邂逅伏爾泰前,她已經歷了一次尋死覓活的戀愛,她當著情人的面喝下鴉片湯,結果大難不死。1733年她的又一次戀愛也進入尾聲,對方是17世紀大名鼎鼎的黎世留主教的侄孫、伏爾泰的朋友黎世留公爵。
我們看到兩人的生命軌道正一點點靠攏。這時伏爾泰的女友,一位男爵夫人剛剛去世,他不得不從男爵公館搬出來,搬到與圣路易島只一河之隔的布羅斯街。這條街就在如今的市政府后面,伏爾泰住過的1號在街頭,一走出來便是市府堤岸街,與安茹堤岸街中間只隔了一條塞納河,走過路易•菲利浦橋,便上了小島。
不過他們的初次邂逅,既不在夏特萊公館,也不在布羅斯街的伏爾泰寓所,而是在歌劇院,看一位雙方共同朋友的歌劇作品彩排的時候,時間是1733年4月14日。這年伏爾泰38歲,其實十五年前他在夏特萊夫人的父親家里見過這個女孩。那一面并沒有激起什么,這一次就不同了。種種跡象表明,歌劇院的這一面,決定了此后兩人的生命軌道。從保存下來的伏爾泰于5月6日給她寫的第一封信看,他已為之傾倒。
兩個月后,伏爾泰在一封給友人的信中說:“我逃避憂愁,卻找到了幸福!彼麄冊谙某蹙鸵殉闪饲槿恕5藭r夏特萊夫人與黎世留公爵尚藕斷絲連。我們將會看到,伏爾泰的寬容思想并不只表現(xiàn)在他的文章里。
從這期間伏爾泰的詩作看,不管夏特萊夫人對他投入的感情有多少,他已不可挽回地愛上了她。他把她比作星空女神于拉妮:
噢,親愛的于拉妮,我崇拜你!
為什么要等到今天才燃起我心中之火?
我生命那些美妙的時日都白白丟去,
(在你之前)我沒有愛過。
……
直到你靈魂那神圣的火將我穿透,
我的生命曾空無一物;
從我無所保留地投向你的這一天起,
整個世界都在我眼前遁逝。
詩是無法譯的,但我在此不得不用我拙劣的筆譯出幾句,讓讀者體味伏爾泰一生最熾烈的愛情。1733年夏季那些熾情燃燒的日子,是在夏特萊公館和布羅斯街的寓所里交替度過的。與其說是容貌——夏特萊夫人并不是美人——不如說是她過人的才智徹底征服了伏爾泰。這個時期的伏爾泰自稱只是個“圍著行星運轉的衛(wèi)星”。
1733年9月的一個晚上,也就是他們相逢約五個月后,兩人一起去歌劇院看彩排。數(shù)學家兼自然學家莫佩爾蒂原說好在那里與他們碰頭,但一心想把頗有數(shù)理天賦的夏特萊夫人介紹給朋友的伏爾泰,臨時改變主意,約這位當時已很出名的科學家先到夏特萊公館見面……他尚不知道,他這一舉動無異于“引狼入室”。夏特萊夫人很快與這位“數(shù)學老師”墜入情網。
伏爾泰盡管是個大詩人,但在愛情上從來不是一位高手,得知情人背叛,他很有風度和耐心,在1734年春天又寫了第二首長詩獻給正為莫佩爾蒂神魂顛倒的夏特萊夫人。他在詩中重申:“我之所愛便是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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