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生活如此苦逼，彼此捧著點才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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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真相的女人
明江新近的樂趣，就是和小藝扒真相。周末時光，窗外是暴熱的燒烤模式。兩個人趴在床上，孵空調(diào)。
小藝看著A太太曬在微博上的照片說：“這個女人不行的。一天到晚曬美食。食材還不錯，可惜都放在不銹鋼盤子里�！�
“那怎么了？”明江問。
“買櫝還珠不懂嗎？”
“什么意思？”
“真有錢，還在乎吃什么嗎？炒棵小白菜放在3888的骨瓷碟里，那才是品位�！�
小藝是文學網(wǎng)的駐站小作家，開一篇宅斗，一篇修仙，換銀子。明江覺得，她是個充滿智慧的生物，對“鑒人”有天生的直覺和悟性。其實，作為某國高級熱水器的銷售，明江早已將觸角從電話探進網(wǎng)絡。他給自己起了個很嗲的名字，F(xiàn)un，然后混各種貴婦圈。那里才是目標人群集散地——一位太太說不錯，一群太太都要買。
小藝說：“你新混這個圈子的質(zhì)量不行啊，都是鍵盤貴婦。這幫女人，在家累得要死，一上網(wǎng)就精分了。”
明江卻說：“那就對了。不愛裝的，能買15000的熱水器嗎？2000塊隨便裝裝好了�！�
小藝沒時間理他。她拉開窗子喊起來：“熟了，熟了，快把我手機拿過來�！�
12點28分，平底鍋里的生雞蛋，在太陽熱烈地照射下，耗時40分鐘，單面熟了。小藝“咔” 的拍下來，發(fā)往微博——真相了，雞蛋曬熟了捏。然后轉(zhuǎn)頭說：“Hi，你吃嗎？”
明江一副被惡心到的表情，搖了搖頭。小藝卻把鍋子伸到他面前說：“跟你客氣，你還不領情�？斐�，本宮要拍下來！粉絲等著看呢。”
/有關(guān)一條抑郁癥老狗的遐想
小藝是明江認識的最精靈古怪的女人。按說已是27歲的老姑娘了，但駐顏有術(shù)。假以時日，必是“美魔女”的領軍人物。明江遇見她，是在青島機場。出差回京，卻趕上機票超售。幾位暴脾氣的客人在前面吵，明江站在后面等福利。
后來，他就看見了小藝，悄悄把柜臺里的帥哥，引到一邊。明江看她神秘的架勢，好奇地湊上去，聽兩人對話。小藝一臉悲戚地說：“拜托了，給升個艙吧。我家人病了，回去晚了，怕看不上了�！�
明江連忙跟進說：“我也拜托了，有重要的會。參加不上，鐵定要開除了�！�
小藝轉(zhuǎn)回頭，用悲戚的眼睛，白了他一眼。
那天，他們二人于午后2點，低調(diào)升艙了。那是明江第一次坐頭等艙，享用了頭等艙的寬敞和精美的食物。小藝就坐在他旁邊翻pad，明江看她一臉愉悅的神情，問她：“你家人真病了？”
“當然了�！�
小藝找出pad里的照片，給明江看，上面一條老金毛，溫暖地笑著。她說：“它都20多歲了。我媽說，它得了抑郁癥�！�
“噗。”明江忍不住噴出笑來。
小藝卻很嚴肅地問他：“你一個女朋友都沒談過，就被閹了一輩子。你不抑郁嗎？”
明江被噎住了。他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從那條得了抑郁癥的老狗想到了自己。轉(zhuǎn)眼就是30歲的人了，最近的一次約會，也是漫漫3年前，他是不是也該抑郁了呢。
小藝說：“怎么著？沒女朋友被打擊了是吧？”
后來，明江發(fā)現(xiàn)，小藝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打擊世人而存在著。
/沒毛病等于沒有漢子味
明江在昌平有套三室一廳的房子。幾年前，家里為了他早日娶妻，出了首付。可以說，從拿到鑰匙起，這套房子就承載了招賢妻的重任�？上б恢蔽茨苋缭浮�4個月前，小藝于凌晨2點打電話給明江，說：“你還沒交女朋友對吧？把你空著的客房租給我�！�
于是，他們從微信上的泛泛之交，升級為老實房東與美艷房客的小說關(guān)系。
那天小藝一進門，就直戳真相：“你家也太干凈了吧。做你女朋友要多沒成就感呢�！�
明江有點納悶兒了。像他這種從大學開始，就可以把自己打理得體面周全的男人，怎么會沒市場呢？
小藝說：“因為女人不喜歡沒毛病的男人。我們喜歡把一個有毛病的男人，改造成沒毛病，這才有成就感。像你這種連毛病都沒有的平庸貨色，統(tǒng)稱為沒有漢子味�！�
不過，明江家里很快就有了漢子的生猛味道。比如，洗衣間里時不時地出現(xiàn)一盆泡到長毛的衣服。或是沙發(fā)縫里，摸出袋開封N久的芒果干。
明江愛惜地清理著自己在宜家精挑細選的布藝沙發(fā)，真想把小藝直接扔出去。可是，小藝的理論應驗了。
這個一身毛病、嘴巴歹毒的女人，讓他起了化學反應。他看著她穿著邋遢睡衣，一腳襪子，一腳光著地睡在沙發(fā)上，他就有種想要把她改造成自己女人的沖動。每天早晨，他都會站在洗面盆前大喊：“小藝，刷完牙能不能把池子上的牙膏漬洗一洗�！�
小藝懶洋洋地說：“不是有你嘛�！�
明江心里當即就會升起一種莫名難言的溫馨感，像春日暖陽下，小貓咪短而細的絨毛。
冷不丁地，明江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表情，心里霎時冒出兩個字——好賤。
/真相帝的女人嫁不出去
這幾天，明江與B太太聊得火熱。B太太剛剛與先生熬滿4年，換了香港ID。據(jù)說，她在九龍有房一套，120坪，又在朝陽新買一套，320平方米。育有一子。平時說話，滿口傲嬌氣。B太太說：“你們不知道，我生的那天，還有內(nèi)地孕婦闖急診，真是丟臉哦�！�
小藝忍不住頂著明江的馬甲上去說：“姐姐，你老公九龍、朝陽買豪宅，就讓你在公立醫(yī)院住400塊的6人間啊�！�
至此，B太太再沒現(xiàn)身過。
明江哭喪臉說：“親，咱們私下隨便說，你別上去揭人短行嗎？那都是我的潛在客戶啊�！�
小藝說：“潛你個頭。她要有300平方米的房子，我從她家跳下去�！�
明江不想理她，從嘴邊漫不經(jīng)心溜出一句：“唉，喜歡當真相帝的女人，嫁不出去的�！�
小藝隨手拿起本雜志，砸在明江頭上。
這大概是明江唯一能打擊到小藝的地方了。
其實有關(guān)小藝租房子是為了躲男友這件事。 明江多少還是知道的。起初此男平均每三天打來一次電話，大多是晚上7點左右。小藝一邊看美劇，一邊聽。有時是《絕命毒師》，有時是《美少女的謊言》。偶爾她還會冒出一句“常先生，你騙誰呢”“你當我傻啊”之類的話。
明江來來去去聽出了所以然。常先生和小藝戀愛多年，臨近結(jié)婚，被小藝查出竟然破產(chǎn)了。公司沒了，婚房沒了。所謂換了輛新車，也是兄弟友情借的。
后來，明江問她：“你找我租房子。是因為我不在他的搜索范圍圈內(nèi)吧？”
小藝心不在焉地答：“算是吧�！�
明江又問：“那你到底是因為他沒錢了呢。還是因為他騙你才離開他？”
小藝仿佛被誣蔑了似的跳起來，說 ：“我告訴你，沒錢可以，騙我，就是不行。”
明江卻聳聳肩膀說：“如果不是為了錢，你還是算了吧�！�
/生活如此苦逼何必真相
8月的時候，小藝的小說陷入了困局。常常一個人抱著電腦發(fā)呆�；蚴歉纱嗍裁匆膊幌�。明江覺得她像一座蓄勢待發(fā)的活火山，儲備著噴發(fā)。某一天，明江頂Fun的名頭，在朋友圈里聊補品。C太太正中下懷，開始曬圖，什么滋補養(yǎng)顏的燕窩，強身固本的野山參，引來各家太太艷羨的網(wǎng)絡表情。
小藝在一旁說：“你告訴她，要曬就曬點高檔貨，燕窩都是碎的，也好意思拿出來嗎？”
明江說：“人家一口氣買我三臺，我得哄著�！�
小藝嗤之以鼻，她說：“這些人，心理有問題的，說實話不好嗎？”
明江說：“有人說謊是為了騙人得利，但有的人只是滿足自己。就像這些太太們，日子乏味，老公花心，就剩下在網(wǎng)上撐撐門面，何必非要真相了呢？生活如此苦逼，彼此捧著點才好活�！�
明江說完，才發(fā)覺自己好像說的有些話里有話了。他斜眼看身邊的小藝，是否有暴力的潛情緒�？尚∷噮s有點反常，若有所思地坐下來，靠在他肩頭，沉默了。
不久后的一天，許久沒動作的常先生，來電話了。恰是傍晚時分，窗外依然是高燒不退的熱浪。小藝正在洗澡，要明江代接一下。
明江說：“小藝正在洗澡，有急事我?guī)娃D(zhuǎn)告給她�！�
常先生頓了一下說：“ 行，你幫我告訴她，我要結(jié)婚了。”
小藝在浴室里喊：“誰��？”
明江喊回去：“你男朋友。”
“什么事？”
“他要結(jié)婚了！”
小藝沒再說話，只是浴室的水聲變得格外的大， 好像洪水過境，摧枯拉朽，淹沒一切。
明江在門前站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可能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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