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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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春天,我很意外地接到姜念念的婚訊。
新郎不是聶晟我絲毫不意外,意外的是,姜念念什么時候懂得了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的道理,選擇了聶晟之外的人托付終身。
婚期定得很匆忙,因為我剛回國不久,在南京的一家外貿(mào)公司做翻譯,工作既生疏又煩瑣,所以沒有辦法去做她的伴娘,但是我答應(yīng)她會為她拍最漂亮的婚禮相片。
姜念念的婚禮是在無錫舉行的,聽說新郎是上海人,家境不錯,為人卻很低調(diào)。我在QQ上問起他的長相,姜念念用一貫的語氣說:“當(dāng)然,不帥我怎么會看上。”
我想能與聶晟媲美的人也應(yīng)該稱得上英俊瀟灑。
聶晟,這個帶著塵埃的名字,連同我苦澀的青春一同被埋進了深海里,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會偷偷地回憶一下,算一算時間,我也已經(jīng)三年多沒有見過他了。
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我立馬手指翻飛,敲過去一行字:“我能不能算有特殊貢獻,可以不用帶禮金?”
對方很快回復(fù):“你有什么特殊貢獻?”
“給你拍照啊!蔽冶P腿坐在椅子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在煙霧繚繞中,我看到姜念念張牙舞爪的樣子。
我當(dāng)然不會兩手空空地去參加婚禮。當(dāng)天起了個大早,在路邊的小店里買了個紅包,仔細(xì)地將十張百元大鈔塞了進去,然后給蘇陌發(fā)了個短信,告訴她我要去無錫參加婚禮。蘇陌很快回復(fù)說她現(xiàn)在在大連帶團,一周內(nèi)不會回?zé)o錫。
我將手機握在手里,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yǎng)神,其間不斷走神兒,腦袋里有巨大的轟鳴聲,像翻天覆地的潮水向我撲來,嗆得我喘不過氣。
恍惚中,有人輕輕搖著我的身子:“小姐,無錫站到了。”
我恍然睜開眼,隔著車窗玻璃向外看去,封閉的站臺上是行色匆匆的路人,站牌上亮著紅色的大字—無錫站。
記憶中的無錫有著擁擠的街道,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光鮮靚麗的都市麗人,甜軟香糯的糕點,走過很多次的中山路,多雨的夏天,還有……我愛過的聶晟。
我木訥地站起身向身邊的乘客道謝,他的目光從我捏著的車票上轉(zhuǎn)移到我的臉上,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吧?”
我微笑著沖他點頭,掌心有細(xì)密的汗珠,連腳步都變得有些遲疑。
手機又響起來,我莫名地緊張,在看到姜念念的名字時稍稍松了口氣。
“喂!
“你在哪兒呢?這都幾點了還不見你人!”姜念念絲毫不顧形象地對我大吼大叫,一如既往地彪悍。
我將手機撤離一些,掏了掏耳朵:“剛到,我馬上打車過去,你把地址發(fā)我手機上!
一分鐘后我收到姜念念的短信,將她發(fā)的地址告訴的哥,并一再催促的哥開快一些。的哥師傅終于忍受不住我的絮叨,過五關(guān)斬六將,一路將出租車開成了飛機。我暈車暈得厲害,索性打開車窗透氣。
廣播里傳來好聽的女聲:“恒大實業(yè)今日正式宣布破產(chǎn),打破了上海維持了近二十年的平衡局面,江盛集團自此少了一位強勁對手……”
“小姐,到了。”的哥的聲音將我的注意力拉回來,我迅速地付了錢跳下車。
一下車就看到碩大的電子屏幕,姜念念的名字赫然在列—恭喜江東城先生和姜念念小姐喜結(jié)良緣。
“真是氣派。”我不禁感嘆,這酒店怎么說也是超五星的吧。
“聶西嶼,你還在那兒磨蹭什么?”正在我感嘆之時,姜念念拎著裙擺面帶笑容咬牙切齒地向我走來。
“哇,太漂亮了。”
“那是,都說女人穿上婚紗是最美的!
“呵呵呵呵,我說的是你的婚紗真美。這得多少錢。窟@么多鉆石,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簡直被她的婚紗閃到了眼睛。
三年的分別,似乎并沒有讓我們變得生疏,而這種我和她之間慣有的相處方式,也似乎是這三年時間里唯一不變的東西。
姜念念一把打掉我的咸豬手:“別亂摸,當(dāng)然是真的!
“租的話也要不少錢吧?”
姜念念狠狠瞪了我一眼:“買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你……傍上了這么個金龜婿啊?快給我介紹介紹!
姜念念拉著我儀態(tài)萬千地走向門口迎賓的新郎,我粗略看了一眼便開始懷疑姜念念肯定是看上了他的錢,走近一看,我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話說這新郎除了氣質(zhì)還不錯之外,著實找不到一處能與聶晟相比的地方,姜念念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會嫁給如此相貌平平之人?
“東城,這是我最好的朋友聶西嶼,剛從英國回來,海歸哦!彼洲D(zhuǎn)向我,“我老公,上海人。”
“幸會幸會,聶小姐遠道而來一定累了,先進去休息休息。”
江東城看上去不過二十七八歲,待人處事倒是周到得很,我趕緊從包里掏出準(zhǔn)備好的紅包遞給姜念念:“新婚快樂。念念你們要幸福!
“謝謝!苯钅铍p手接過紅包,交給了身后的伴娘。
“聶小姐真是客氣,聽念念說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能來參加婚禮我們就很高興了!苯瓥|城攬著姜念念的腰,臉上洋溢著幸福。
“叫我西嶼就行了!
“西嶼……”姜念念被結(jié)婚弄得有點兒多愁善感,眼角已經(jīng)閃出了淚花,她兩手一伸,給了我一個熊抱,“你也要幸福,別委屈了自己!
最后一句話她是在我耳邊說的,溫?zé)岬臍庀姳≡谖业哪橆a上,暖暖的,癢癢的,我忽然就有落淚的沖動,但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輕輕拍了拍她,“嗯”了一聲。
“你們忙,我隨便走走!笨粗絹碓蕉嗟馁e客,我實在不好意思再與他們閑扯。
這是中山路上的一家酒店,讀書時我時常來這里閑逛,那時候蘇陌總是笑我沒追求,不像她總想著周游世界,如今她成了知名的導(dǎo)游,離她的夢想越來越近,我卻似乎還停在原地。
我的腳步有些遲疑,剛升起的太陽像煮熟的蛋黃,一輛接一輛的豪車從我身邊經(jīng)過,接著我便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頭看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只覺得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這么多年,我似乎還在恨她。
“是你?”
“聶西嶼,好久不見!
她已經(jīng)沒了當(dāng)初的自卑和怯弱,酒紅的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得體的小禮服顯得干練又柔美。
李嵐,把“脫胎換骨”這個詞詮釋得很好。
“怎么,連跟我打聲招呼都不愿意嗎?”她挑了挑眉。
“我跟你有什么可說的?”
“你還在記恨我是嗎?”李嵐的眉目略微暗沉,“當(dāng)年為了得到聶晟和保研名額,我是使了一些手段,可是我并沒有錯。你從一開始就看不起我,你們這些有錢人高高在上,我是鄉(xiāng)下姑娘,根本沒有辦法和你們站在一起,說到底不過是我的出身讓你們排斥我。如今,我什么都有了,我有了你們擁有的一切……”
“你錯了,這跟你的出身沒半點兒關(guān)系。自始至終你的出身都沒變過,而我卻越來越看不起你!
我不想再看到這副嘴臉,隨意地擺了擺手,朝著酒店大廳走去。
身后傳來李嵐幾近瘋狂的嘲諷:“你得意什么,你以為我看得起你?為了錢你不惜出賣自己,你比我更加骯臟!”
婚禮進行曲歡天喜地,我卻如同掉進了萬丈深淵,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我找到吸煙區(qū),顫抖地摸出一支煙,又顫抖地點火。平日里嫻熟無比的動作,今日做起來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我靠在墻壁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煙,終于覺得痛快極了。
只是剛痛快了一下,我就在煙霧繚繞中看見了聶晟的臉,是幻覺吧,我苦笑一聲:“該死的,才聽李嵐提了一次就出現(xiàn)幻覺了,真沒出息!
下一秒,手上傳來的痛感就告訴我,這不是幻覺。
聶晟一臉兇神惡煞地站在我面前,他修長的手指間捏著半截香煙,我找不到合適的詞來作為開場白,只得傻愣愣地望著他。
良久,還是他先開口:“回來怎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我以什么身份告訴你?”我在心里想,嘴上卻說:“這不剛回來,還不知道你的聯(lián)系方式,再說……”
“這么多年了,就算你不想見我,難道連媽媽也不想見?她嘴上不肯原諒你,可是她心里一直都惦記著你……”他生生打斷我的謊言,卻欲言又止,隨手將煙頭摁滅,嘆息著看向窗外,留給我一個好看的側(cè)臉,“看來這些年你倒也習(xí)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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