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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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賬東西!”
眾人護著瑯天且戰(zhàn)且退,直被逼到了山頂。歌輝帶著簡丹砂與他們會合。
從山上俯望下去,原本高聳連綿的寨子像是斷了桿的蘆葦東倒西歪,曾經(jīng)辛辛苦苦砌出的磚墻滿目狼藉。一個身著甲胄、頭領(lǐng)模樣的人邁步而出,大聲喊話:“我是鎮(zhèn)守江南東路的安撫使孟有良,這里由我主持。島上的賊匪聽著!你們現(xiàn)如今已是窮途末路,還不快快投降,尚可得一條生路!”
看著父輩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基業(yè)頃刻間就剩殘瓦碎礫,活蹦亂跳的兄弟們一個個都伏在地上哀號著喘息,瑯天目眥欲裂,眼中迸出嗜血的兇狠,提刀就要再戰(zhàn)。洛長行一把扯過簡丹砂塞進瑯天的懷里。
“長行,你做什么?”
“她可是最好的護身符和擋箭牌,不好好用著怎么行?”洛長行扭頭沖著官兵大叫,“你們要救的簡家二小姐就在此,再放箭試試,第一個死的便是她!”
孟有良笑道:“簡二小姐于我們何干?我等只是奉命剿滅你們這幫江匪!
瑯天本不欲拿一個女人當擋箭牌,聽到這些話變了臉色,大聲吼叫:“陸子修!陸子修!你快出來!你要置你的未婚妻于不顧嗎?”
“不用吼了,我說了,這里由我主持,陸公子并不在此。”
瑯天冷笑道:“他重重布局,眼下成果在即,他不親自來驗收,不威風(fēng)地把他的美嬌妻帶回去嗎?”說罷緊了緊扣在簡丹砂腰上的手。
“你這話將本大人置于何地?指揮的是我,布陣的是我,與區(qū)區(qū)一個商人有什么干系?我再說一遍,速速投降!”
“做夢!”
孟有良也不與他多話,抬手做出指示,數(shù)百把弓箭被架起直指山頭。
簡丹砂被推到最前面,凌亂的衣衫隨風(fēng)獵獵,勾出她單薄纖細的身體,鵝黃色的裙裾飛舞著綻出花朵,披散的長發(fā)在風(fēng)中飄搖,仿佛是風(fēng)箏的引線,就要帶著她乘風(fēng)而去。
孟有良身旁的侍衛(wèi)官問:“大人,真要不顧那簡家小姐嗎?”
“眼下剿滅這些江匪才是最重要的,別的都要往后靠,有時候犧牲在所難免!
“可是大人與陸公子的約定……”
“那陸家說白了也就是個商人,在朝中無權(quán)無勢。參政、學(xué)士又當如何,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單靠祖輩的那點官脈還能威脅到我不成?”
“雖是那么說,可是大人也不可做得太明顯,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孟有良笑道:“你想必已經(jīng)有了計較,快說吧!
“隔著這么遠,又披頭散發(fā)地半遮著臉孔,根本看不清,誰知道是不是簡家小姐呢,哪能由著這幫江匪說。啊,大人哪需要屬下提醒,其實大人已經(jīng)瞧出來了,只是沒有說罷了!
孟有良摸了摸胡子,沖著侍衛(wèi)官笑著點了點頭:“說得不錯!
侍衛(wèi)官故意高聲喊話:“大人,我倒奇怪這簡家小姐居然還活著,之前任憑咱們百般利誘威脅,他們就是不放那簡家小姐出來,只怕這簡家小姐早死在他們手里,現(xiàn)在不過隨便找個人充充樣子,大人切不可上當啊!
孟有良朗聲道:“說得有理!毕蜃笥覇柕溃澳銈兛煽吹媚桥拥娜菝?”
左右皆搖頭。
“這幫賊人既殘忍又狡詐,被他們抓了那么多天,還能好好的嗎?這簡家小姐分明就是假的。大家伙不用客氣,好好招呼這幫強盜!
“放箭!”孟有良的手無情地落下,這銳利的寒芒一道接著一道,穿過風(fēng)雨,就向簡丹砂直直射去。不知是因為雨水的關(guān)系,還是弓箭手手下留情,這些箭大抵失了準頭,氣力不濟,但仍有幾支堪堪擦過她的臉,掠過她的發(fā),斬下幾縷青絲。
瑯天突然跳出人群,一柄長刀揮舞著架開亂箭,拉住簡丹砂的手猛地一甩,將她推向眾人。
身子交錯間,他張揚的眉目對上簡丹砂的錯愕,他不斷用眼神向她挑釁著:看到?jīng)]有,這就是你信任的陸子修!
“你們給我看好了,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我這個大當家的可不能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了。”
被眾人接下的簡丹砂驚魂未定,心還怦怦跳著,她抬起頭,只見瑯天長刀高舉,向山下嘶聲疾吼:“陸子修,你聽到?jīng)]?你這個孬種!縮頭烏龜!負心漢!你根本不配擁有她!”簡丹砂明白,瑯天說的并不是她,而是在宣告對姐姐雪宛的所有?墒茄┩鹨阉,再撕心再裂肺能如何呢,在爭奪雪宛的戰(zhàn)斗中,他和陸子修已分不出勝負。
經(jīng)過剛才的拖延,庫房里的一批弓箭、刀槍已經(jīng)到了碧江島匪眾的手里,山沿上也摞起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兩方人馬互相對射中,匪眾們擋箭的擋箭,丟石頭的丟石頭,仗著樹林的屏障和高峻的地勢,讓山下的士兵討不了絲毫便宜。
可是這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瑯天他們沒有援兵,山頂就是他們最終的退路。簡丹砂很清楚,瑯天他們是在做困獸之斗。
簡丹砂能看得出來的事,別人自然也能看得出來。
歌輝一個發(fā)狠,沖到瑯天的身前,舞著鞭子替他擋箭,她的身體還未恢復(fù),雨水讓鞭子變得更加沉重,可是她耍起鞭子來比平日還要威武,鞭聲比平日還要響亮,震得人神魂激蕩,樚祢v不出手驅(qū)趕歌輝,只得口中罵罵咧咧,偏偏越罵歌輝越來勁,與瑯天配合得天衣無縫,瑯天顧及不到的寒芒簇羽都被攬進她的鞭子里,瑯天臉色越難看,她笑得越開懷,一頭濕漉漉的黑發(fā)跟著長鞭一起飛舞,身上的銀鈴叮當作響,應(yīng)和著歌輝閃亮的笑容。
這笑卻刺痛了簡丹砂,刺得心口發(fā)疼,喉口發(fā)緊,眼眶也跟著熱起來。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她忽然后悔當初給歌輝喂了藥,也后悔當初沒能在歌輝倒下后轉(zhuǎn)身逃開。若是當時逃了,就不用面對眼前這慘烈的場景。
每個人都在不遺余力地奮斗著,為生,為死,為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她孑然一身,被孤零零地排除在外頭,無所適從。這場戰(zhàn)斗過后,她又會怎樣,是生,是死?
而陸子修又在哪里呢?他真的一直努力在營救她嗎,他真的參與了這重重布局嗎?她從未有那么一刻,如此想念陸子修。她倚著樹木極目遠眺,風(fēng)吹散她的頭發(fā),細雨迷了雙眼。
子修!子修!喚著她想喚卻一直不敢喚的名字,一遍比一遍熱切,終于……
“子修!”她叫出了聲音。風(fēng)聲送出她的呼喊、她的思念、她內(nèi)心的激蕩,穿過山林,穿過細雨,穿過正在激戰(zhàn)的人群,可是要送到哪去呢?
陸子修到底在哪兒呢?
他確實不在島上,然而也離得不遠。此刻他正站在一艘小船上,一艘停駐在江心面的小船,只要按照正確的路線穿過山峽,便能看得到碧江島,他遙望著茫茫煙霧,沉沉的目光中泄露了幾絲焦急。
木葉遞上煨好的熱酒,讓陸子修暖身。
陸子修隨手接了酒杯,卻一口也不喝,手中捏著白瓷杯出神,藏青色的大氅松開了也沒察覺。
木葉替陸子修系緊大氅,安慰道:“少爺不用擔心,這次少爺?shù)闹\劃滴水不漏,加上精兵強將,孟大人一定會把簡二小姐平安帶回的!
本來木葉還擔心那幫強盜會不會盛怒之下,把簡二小姐給殺了?墒顷懽有奘趾V定:“他們不會殺她。這次綁架本就極其詭異,之后他們?yōu)榱死账髭H金百般用計,就是不肯放人,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人不在他們手里,二是他們不愿把人交出。這幫強盜狡猾聰明,他們當然清楚,只有留下丹砂才好鉗制我們!
“那為什么不可能是前面一種可能,也許人真的不在他們手上,也許真像那個人說的,簡二小姐是……”木葉吞下“私奔”兩字。
“那樣的謊言你都會相信嗎?倘若丹砂要借被綁架掩蓋私奔,她根本就不會留下那封離家的書信,不是多此一舉?她若是借綁架逃家,也不會有后頭私奔一說,可見那純粹是有人要混淆視聽!
木葉點點頭:“那少爺還有什么擔心的?”
陸子修放下酒杯轉(zhuǎn)身,說:“我擔心的是指揮的這位安撫使孟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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