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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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盆里種的三色堇開出好幾朵小小的花。土看起來已經(jīng)干了，但花瓣的靚麗模樣卻沒有蒙上絲毫的陰影。花開得并不華麗，可能這就叫真正生命的強韌吧。綾音透過玻璃門望著陽臺，心想，一會兒也該給其他幾盆澆澆水了。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她的身后傳來了說話聲。
綾音轉(zhuǎn)過身，露出可愛的笑容：“聽到了�？隙牭搅寺��！�
“既然聽到了，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義孝坐在沙發(fā)上，換了換翹腿的姿勢。盡管如今他已經(jīng)穿不上緊身的褲子了，但當他偶爾去健身房的時候，倒也還是很注重腰腿的鍛煉，以免長出贅肉。
“我剛才發(fā)了下呆�！�
“發(fā)呆？這可不像你�！绷x孝挑了挑他修剪得整齊而有型的眉毛說道。
“因為有些吃驚嘛�！�
“是嗎？但你應該很了解我的人生計劃吧？”
“這個嘛，我想應該還算得上了解吧。”
“你想說什么嗎？”義孝歪著頭問。他的態(tài)度看起來很悠閑，就像是在說這種事沒什么大不了的一樣。綾音不清楚他是否只是故作輕松。
她嘆了口氣，再次盯著他清秀的面龐說：“這對你來說就那么重要嗎？”
“什么？”
“當然是……孩子了。”
義孝聽了，不屑地苦笑了一下，轉(zhuǎn)頭看了看旁邊，然后把目光轉(zhuǎn)回到她的身上。
“你剛才到底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就是因為聽了，所以才問你的啊�！�
綾音很兇地瞪著義孝，義孝也恢復了嚴肅，他緩緩地點了點頭。
“很重要。我覺得這是自己人生當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情。如果沒有孩子的話，婚姻就失去它本身的意義了。所謂男女之間的愛情，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消亡殆盡的。即便如此，還選擇一同生活，為的就是組成一個家庭。男人和女人，結(jié)婚后首先成為夫和妻，之后生下孩子，成為父親和母親。到了這時，彼此才能成為一生的伴侶。難道你不這么認為嗎？”
“我認為不止這些。”
義孝搖了搖頭。
“我就是這么想的。我不但堅信，而且不想改變自己的信念。而既然沒法改變信念，那么這種沒希望抱孩子的日子，也就無法再繼續(xù)下去了�！�
綾音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她感到頭痛。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說到底就是這么回事？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就跟廢物沒兩樣，所以最好趁早甩開，換個能生的女人——就這意思吧？”
“你這話說得可真夠難聽的�！�
“你不就這個意思嗎？”
也許是因為綾音的語氣變強硬的緣故，義孝挺直了背。然后他雙眉緊鎖，略顯猶豫地點了點頭。
“讓你來說的話，或許就是這么回事�？傊疫@個人，向來都很重視自己的人生規(guī)劃的。為了實現(xiàn)它，我可以不顧一切。”
綾音不由得撇了撇嘴。當然，她并非真的想笑。
“重視人生規(guī)劃。你還真喜歡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呢。我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張嘴說的頭一句話，就是這句。”
“我說綾音，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滿足的？你想要的不也全都得到了嗎？當然，如果你還有什么要求的話，不必客氣，直接告訴我好了。我能辦到的一定會盡力。你就別整天怨天尤人了，還是考慮一下新的生活吧�；蛘哒f，除此之外，我們還有其他的選擇？”
綾音不再看他，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墻壁。墻上掛著一幅一米寬的掛毯。這是她花了三個月的時間，用從英國訂購的布料縫制而成的，別具一格。
用不著義孝多說，生兒育女也曾是綾音的夢想。她不知曾經(jīng)許過多少次愿，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夠護著日漸隆起的小腹，坐在安樂椅上縫制拼布。
但老天爺不知搞的什么惡作劇，她沒能被賦予那種能力。后來她也心平氣和地接受了現(xiàn)實，平靜地生活到了今天。她堅信，自己也能與義孝相安無事地生活下去。
“我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盡管這對你而言或許根本就微不足道。”
“什么事？”
綾音轉(zhuǎn)身面對著他，深深吸了口氣。
“那你對我的愛呢？那份愛怎么樣？”
義孝猝不及防，縮起了脖子。片刻之后，先前的笑容在他唇邊復蘇了。
“當然沒變�！彼f，“這一點我可以斷言。我愛你的心沒有變�！�
在綾音聽來，他的話就如同彌天大謊一般荒唐可笑。但她還是微微地笑，她別無選擇。
她說：“那就好�！�
“走吧�！绷x孝轉(zhuǎn)身背對著她，向著大門走去。
綾音跟在他身后，把目光投向了梳妝臺。她想起了自己藏在梳妝臺右側(cè)最下層抽屜里的那些白色粉末。那些粉末裝在一只塑料袋里，袋口被緊緊地扎住。
看來只能靠那些粉末了，她心想，因為自己的前方已經(jīng)看不到光明。
綾音怔怔地望著義孝的背影，她沖著他的背影在心中默默地叫了一聲“老公”。
我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深愛著你呀，正是因為如此，你剛才那些話殺死了我的心，所以請你也去死吧……
看到真柴夫婦從二樓走下來，若山宏美就知道有事發(fā)生。雖然他們兩人都面帶笑容，但這笑容明顯是擠出來的。特別是綾音，尤其給人一種強顏歡笑的感覺。但是宏美忍住了沒有出言點破，直覺告訴她，她的多嘴可能會起破壞作用。
“讓你久等了。豬飼有沒有打過電話來？”義孝問道，語調(diào)聽起來有些生硬。
“剛才打過我手機了，說是五分鐘后到�！�
“那我們就先準備一下，過會兒開瓶香檳慶祝吧�！�
“我來吧�！本c音立刻說道，“宏美，麻煩你擺杯子�！�
“好的�！�
“我也來幫忙吧。”
看著綾音走進廚房之后，宏美打開了豎在墻邊的杯櫥。她曾經(jīng)聽人說過，眼前這件略帶古風的家具，其價格高達三百萬日元。當然了，放在這杯櫥中的物品也全都是高檔貨。
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三只巴卡拉高腳杯和兩只威尼斯香檳酒杯。真柴家有著請主賓使用威尼斯酒杯的慣例。
義孝開始動手在供八人圍坐的餐桌上鋪設(shè)五人份的餐墊。他對這種家庭聚會已經(jīng)習以為常，宏美也已經(jīng)掌握了布置的順序。
宏美在義孝鋪好的餐墊上一一放上了香檳，廚房里傳出嘩嘩的水聲。
“您和老師說了些什么？”宏美小聲問。
“沒說什么�！绷x孝回答時沒有看她。
“說了？”
義孝這才抬頭看著她，問：“說什么？”
她打算開口的時候，門鈴響了。
“客人到了�！绷x孝沖著廚房大聲說道。
“不好意思，我現(xiàn)在手上正忙著。老公，麻煩你去開下門吧�！本c音回答。
義孝應了一聲“了解”，走向了墻邊的對講機。
十分鐘后，所有人齊聚在了餐桌旁。誰的臉上都掛著笑。在宏美看來，他們所有人似乎都很清楚自己該怎樣做出一副放松的表情，才不會去打亂這留心經(jīng)營的祥和氣氛。她時常會想，到底要怎樣才能掌握住那份分寸。這不像是與生俱來的本事。宏美很清楚，真柴綾音是花了大約一年的時間，才能溶入到這種氛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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