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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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xiàn)階段,草薙希望竭力排除這種先入為主的觀點,與她接觸。他理應(yīng)并沒有在言辭之中表現(xiàn)出對她的懷疑,他只是詢問她何時與真柴義孝一起喝的咖啡。但她剛才說的那句話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也可以理解成因為她自己就是兇手,所以敏感地揣摩了刑警話里的含義,這才不由自主地想要先把自己撇清。
“我們并不是在懷疑您!彼麤_她笑了笑,“就像剛才說的,我們不過想找出兇手行兇的時機。既然您已經(jīng)承認了您曾經(jīng)見過真柴先生,并曾和他一起喝過咖啡,那么請您告訴我們,你們是在什么時候,由誰怎樣煮的咖啡!
若山宏美白皙的臉上浮現(xiàn)出苦悶的表情,草薙尚且無法判斷她是否單純只是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婚外情的事實。
“若山小姐!眱(nèi)海薰突然開口叫她。
若山宏美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看著她。
“我們已經(jīng)設(shè)想過您與真柴義孝先生之間的關(guān)系了!眱(nèi)海薰接著說,“即便您現(xiàn)在矢口否認,有關(guān)這一點今后我們還是會展開查證。過程中許多人會被問到這件事,所以還是請您好好考慮考慮。如果您現(xiàn)在對我們說實話,我想我們也愿意采取一些力所能及的措施。比如,您希望我們不再對其他人提起此事,我們也會配合的!
如同公務(wù)員說辦事手續(xù)一般口氣輕松地說完這番話之后,內(nèi)海薰看了草薙一眼,稍稍低下了頭,或許是在為自己剛才的越權(quán)行為表示歉意吧。
然而她的這番建議似乎打動了若山宏美的心;蛟S同為女性這一因素也起了巨大的作用,她深深地一低頭,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嘆了口氣:“你們真的會替我保密嗎?”
“只要此事與案件無關(guān),我們是不會對人隨便提起的。請您相信我們!辈菟S明確地說。
若山宏美點了點頭:“正如你們二位所言,我和真柴先生的確有些特殊的關(guān)系。不只昨晚,周六周日兩天我都曾去過他家!
“您上次是什么時候去的?”
“周六晚上,當時大概是晚上九點多吧!
聽這話,真柴綾音剛回娘家,他們便快快活活地幽會了。
“是你們之前就約好的嗎?”
“不。當時我剛剛結(jié)束拼布教室的工作,真柴先生打電話給我,叫我今晚去他家!
“之后您就去了,是嗎?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事?”
若山宏美遲疑了片刻之后,便像是豁出去了似的望著草薙:“當晚我就住在真柴家,第二天早上才離開!
草薙身旁的內(nèi)海薰開始記錄,她的側(cè)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肯定有她自己的理解。草薙心想,等詢問結(jié)束之后,再來問問她。
“你們兩人什么時候喝的咖啡?”
“昨天早上,是我泡的。啊,不過我們頭天晚上也喝過!
“周六晚上嗎?也就是說,你們總共喝過兩次咖啡,對嗎?”
“是的!
“周六晚上也是您煮的?”
“不是。周五晚上我到的時候,真柴先生已經(jīng)煮好了,還為我準備了一杯。”若山宏美低著頭繼續(xù)說,“這還是我頭一次看到他動手煮咖啡呢。而當時他也說,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自己動手煮過了。
“當時他沒有使用托盤,對嗎?”內(nèi)海薰從本子上抬起頭來問道。
若山宏美回答:“是的!
“那么,昨天早上的咖啡是您煮的?”草薙再次確認。
“因為頭天晚上真柴先生煮的咖啡有些苦,就希望這次讓我來弄。昨天早上我煮咖啡時,真柴先生也一直在旁邊看著。”她把視線轉(zhuǎn)向了內(nèi)海薰說,“當時用了托盤的,就是水池里的那兩只!
草薙點點頭:目前她的話并沒有前后矛盾。
“我多問一句,周六夜間和周日白天,你們煮的都是真柴家平常用的那些咖啡嗎?”
“應(yīng)該是。我直接煮的冰箱中的咖啡粉。周六晚上真柴先生泡的哪種咖啡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我想應(yīng)該也是那些咖啡粉吧。”
“您之前在真柴家煮過咖啡嗎?”
“老師偶爾叫我煮過幾次。方法也是老師教我的。昨天早上我就是按照她教我的方法弄的。”
“您在煮咖啡的時候,是否注意到些什么,比如容器的位置動過了,或者咖啡的牌子與平常不一樣?”
若山宏美輕輕合上眼睛,搖了搖頭:“沒注意。我想所有的東西應(yīng)該和平時都一樣的!闭f著,她睜開眼睛,歪著頭滿臉不解的說:“而且案件與當時的狀況并沒有什么聯(lián)系吧!
“您的意思是?”
“因為,”她縮進下巴,抬眼望著草薙,“當時咖啡還沒毒。假設(shè)有人下毒,也應(yīng)該是后來才下的吧?”
“話雖如此,但也不能排除兇手設(shè)下陷阱的可能!
“陷阱……”她一臉不解地沉吟道,接著說:“我什么也沒察覺!
“喝過咖啡之后,你們又做了什么事?”
“我立刻出門了。周日我要去池袋的文化學(xué)校教拼布。”
“教學(xué)時間是幾點到幾點?”
“早上九點到十二點,下午三點到六點!
“期間去過哪里?”
“我打掃完教室,就去吃午飯,隨后回來準備下午的課程!
“在外邊吃的午飯嗎?”
“是的。在百貨大樓餐飲層的一家面館里吃的!彼欀碱^說,“我記得當時只離開了一個小時左右,應(yīng)該無法在教室與真柴家之間跑個來回!
草薙苦笑了一下,做了個安撫的手勢。
“我們并不是在調(diào)查您的不在場證明,請您放心。您昨天說過,下課之后就給真柴先生打了電話,有關(guān)這一點,您是否有什么要修正的地方呢?”
若山宏美略為不快地從草薙臉上移開了目光。
“我確實打過電話給他。只不過原因與昨天告訴你們的稍稍有些不同!
“記得昨天您跟我們說的是因為他太太不在家,您擔心他會有什么不方便,才打電話的,對吧?”
“其實是我早上離開他家的時候,真柴先生跟我說的,讓我下課之后給他打電話!
草薙望著低垂著眼瞼的若山宏美,接著連點了兩三下頭:“他當時是打算邀您一起共進晚餐對嗎?”
“好像是這樣!
“這樣我們就能理解了。之前我們一直都在疑惑,即便他是您極為敬重的老師的丈夫,應(yīng)該也不值得您如此關(guān)注吧。而且即便他沒有接電話,也沒必要專程去他家啊!
若山宏美聳聳肩,一臉疲倦地說:“當時我自己也覺得會令人起疑。但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其他的借口……”
“因為當時真柴先生沒接電話,您有些擔心,所以就去了他家。關(guān)于這段經(jīng)過,您還有什么需要修正的地方嗎?”
“不,沒有了,之后的事就像我昨天講述的一樣了。對不起,之前對你們?nèi)隽酥e。”她垂頭喪氣地說。
內(nèi)海薰在草薙身旁不停地做著記錄,草薙望了她一眼,又再次觀察起若山宏美來。
她剛才的這番話并沒有可疑之處。不,應(yīng)該說是昨天留下的疑問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解決了。但也不能因此就對若山宏美給予全面的信任。
“之前我們曾告訴您,本案存在極大的他殺嫌疑。有關(guān)這一點您是否知道什么,昨天我們也詢問過了,您當時回答說不太清楚,還說除了知道真柴先生是您老師的丈夫之外,其他的情況一無所知。如今既然承認了與真柴先生的特別關(guān)系,那您是否還有什么其他的情況可以提供給我們,以供參考呢?”
若山宏美皺著眉頭說:“我也不太清楚,我真的無法相信,他竟然是被人下毒殺害的!
草薙察覺到她口中的那個“真柴先生”,已經(jīng)變成了“他”。
“請您仔細回憶一下最近一段時間您和真柴先生的對話吧。如果這案子是他殺,那么很明顯就是一場有預(yù)謀的殺人。也就是說,其中必定存在有具體的動機。在這種狀況下,被害人應(yīng)該會有強烈的感覺。即便被害人有意隱瞞,也常會無意中說漏嘴。”
若山宏美兩手按著太陽穴,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他的工作一直都很順利,好像沒什么特別值得煩惱的事情,而且也沒聽他說過誰的壞話!
“再仔細回想一下好嗎?”
聽到這句話,她用一種悲傷的目光抗議似的瞪著草薙道:“我已經(jīng)想了很多了,昨晚一整夜我都在邊哭邊想,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我想過他是自殺而死,也想過他是被人殺害,想了很多,但我還是想不明白。我也反復(fù)多次回想自己與他之間的交往,但我依然不明白。刑警先生,其實我才是最想知道他為何會遭人殺害的那個人啊!
草薙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充血,眼圈也轉(zhuǎn)眼間紅了起來。
草薙心想,雖說是第三者,但她也的確深愛著真柴先生吧,與此同時,他也心生警惕:如果她只是在作戲的話,那她倒也真是個了不得的家伙。
“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與真柴義孝先生有特殊關(guān)系的?”
聽到他的提問,若山宏美睜大了通紅的雙眼:“我想這與案件沒有關(guān)系吧。”
“與案件有沒有關(guān)系,我們自然會判斷,不是由您說了算的。剛才我們也說過,我們不但不會向無關(guān)人員透露此事,而且一旦查明此事確與案件無關(guān),今后我們也不會再向您詢問這方面的問題!
她把嘴唇抿成一字,深深地吸了口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恐怕已經(jīng)冷掉的紅茶。
“是從三個月前開始的!
“原來如此!辈菟S點了點頭,雖然他也想仔細詢問她陷入這種關(guān)系的詳細經(jīng)過,但最終還是忍住了,“有人知道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嗎?”
“不,應(yīng)該沒有人知道。”
“可你們倆不是也一起吃過飯嗎?難道沒有被其他人看到過嗎?”
“關(guān)于這一點,我們是很小心的。從來沒一起去同一家店吃第二次。而且他經(jīng)常會與工作中認識的女性或者吧女一起吃飯,因此就算有人看到我們在一起,也不會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看來真柴義孝是個十足的花花公子;蛟S除了若山宏美,他還有其他的情婦。果真如此的話,那么眼前這位女士也會產(chǎn)生殺害真柴義孝的動機,草薙在心中這樣想道。
內(nèi)海薰停下筆,抬頭問:“你們幽會的時候,有沒有去過情人旅館?”
草薙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過臉,盯著用極其例行公事般的口吻直接詢問的女刑警的側(cè)臉。雖然他也想過提出同樣的問題,但卻從未想像她這樣直截了當。
若山宏美的臉上表現(xiàn)出了她內(nèi)心的不快。
“這對調(diào)查來說很重要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尖銳。
內(nèi)海薰面不改色地回答:“當然重要。為了解決此案,我們必須盡可能詳細地調(diào)查真柴義孝先生生活的方方面面。他生前曾經(jīng)在什么地方做過什么事,都必須盡可能調(diào)查得清清楚楚。也許可以通過向各種各樣的人打聽、了解到各種情況。但就目前而言,真柴先生的行動確實出現(xiàn)了一段空白。我們也不問當時他和您都做了些什么,但至少希望您能告訴我們他當時人在哪里!
“你就順便問問她,他們當時都做了些什么。俊辈菟S原本想插上這句話的,但還是忍住了。
若山宏美滿臉不快地撇了撇嘴:“我們大多去普通酒店!
“有固定的嗎?”
“我們常去的有三家,不過我想你們無法確認,因為他去的時候都是用的假名!
“以防萬一,請您告訴我們是哪三家吧!眱(nèi)海薰已經(jīng)做好了記錄的準備。
若山宏美一臉死心的表情,說出了三家酒店的名字。這三家都是座落于都內(nèi)的一流酒店,而且規(guī)格宏大。若不是接二連三地投宿,工作人員也不太可能會記得住客人的外貌。
“見面的日子有什么規(guī)律嗎?”內(nèi)海薰進一步問道。
“沒有,一般都是互發(fā)短信確認對方當天是否方便!
“頻率呢?”
若山宏美歪著頭說:“大概一周一次吧!
內(nèi)海薰停止了筆錄,望著草薙輕輕點了點頭。
“感謝您的配合,今天就先問到這里吧!彼f。
“我想我也沒什么可以再告訴你們的了!
草薙沖繃著臉的若山宏美笑了笑,拿起桌上的帳單。
在離開餐館前往停車場的路上,若山宏美突然停下了腳步。
“請問……”
“什么?”
“我可以回去了嗎?”
草薙感到措手不及,轉(zhuǎn)頭看著她:“您不去真柴家了嗎?您老師不是叫您過去一趟嗎?”
“可我現(xiàn)在感覺很累,而且身體也不太舒服。至于老師那邊,就請兩位刑警代為轉(zhuǎn)告一下吧。”
“好的!
反正現(xiàn)在問話也結(jié)束了,草薙他們已經(jīng)沒問題了。
“那就讓我們送您回去吧?”內(nèi)海薰說。
“不,不必了,我自己叫出租車回去好了。謝謝您的好意!
若山宏美背對著草薙二人向前邁出了步子。一輛亮著空車燈的出租車剛好經(jīng)過,她揚手叫住車,鉆了進去。草薙目送出租車駛遠。
“她大概覺得,我們會對真柴太太提起她插足的事吧?”
“這我不清楚,不過我想,她剛剛才跟我們說了那些事,大概是不想讓我們看到她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來面對真柴太太吧!
“或許的確如此啊。”
“但那邊的情況又如何呢?”
“那邊?”
“真柴太太那邊,她當真一點都沒察覺到她丈夫有外遇嗎?”
“這個嘛,她大概確實沒察覺到吧!
“您為什么會這么覺得呢?”
“看她剛才的態(tài)度不就知道了嗎?她不是還一把抱住若山宏美,號啕大哭嗎?”
“是嗎?”內(nèi)海薰望著地上說道。
“搞什么啊?你有什么想說的就快說吧!
她抬起頭望著草薙說:“看到那一幕,我忽然想:搞不好她是故意在眾人面前哭給她看的,就當著這個無法當眾痛哭的人的面!
“你說什么?”
“不好意思,就當我瞎說好了,我去把車開過來!
草薙怔怔地望著內(nèi)海薰跑向停車場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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