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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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手機鈴聲,宏美睜開了眼睛。
她并沒有睡著,只是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而已。她早已估計到今晚也會像昨夜一樣徹夜難眠。她有義孝以前給她的安眠藥,但她不敢吃。
她抬起了沉重的身體,感到有些頭痛。她連伸手拿手機都嫌累。這么晚了,誰打來的呢?看看表,快十點了。
但當她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她便如同被人潑了桶冷水般地清醒過來,是綾音。她趕緊按下接聽鍵。
“喂?我是宏美!彼穆曇粲行┧粏。
“啊,抱歉,是我,綾音。你已經(jīng)睡了?”
“還沒,只是躺著罷了。那個……今天早上實在是抱歉了,沒能到您那邊去。”
“沒事。身體感覺好點了嗎?”
“我沒事了。老師您一定很累了吧?”宏美嘴上這么問,心里卻在想著其他事情,她擔心那些刑警已經(jīng)把她和義孝的婚外情告訴了綾音。
“確實有點累,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直到現(xiàn)在都無法相信這是現(xiàn)實中發(fā)生的事。”
這一點,宏美也是一樣,感覺就像是在不停地做惡夢。她簡短地回答了一句“我能理解”。
“宏美,你的身體真的已經(jīng)沒事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我沒事,估計明天就能上班了!
“上班的事不著急。我現(xiàn)在能見見你嗎?”
“您是說……現(xiàn)在嗎?”不安在她心里驟然蔓延開來,“您有什么事嗎?”
“我有點事想當面跟你談?wù),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如果你覺得太累,我去找你也行!
宏美把電話貼在耳朵上,搖了搖頭:“不,還是我上您家去吧。我這就準備,估計一小時之后到!
“我現(xiàn)在住在酒店!
“啊……這樣啊?”
“因為警方說要再調(diào)查一下家里,所以我決定今晚先在酒店住一晚,只是換了幾件從札幌帶回來的行李箱里的衣服而已!
綾音住的是一家位于品川站旁的酒店。宏美說了句“我立刻出發(fā)”之后,就掛斷了電話。在收拾準備出門的時候,她心中一直在猜測綾音找她到底有什么事。綾音嘴上說得好像很關(guān)心宏美身體似的,但語氣卻恨不得馬上殺到。她只能認為她是有緊急要事,急得不容拖延。
在乘坐電車前往品川的路上,宏美滿腦子都在猜測綾音要談的內(nèi)容。難道刑警已經(jīng)把自己和義孝的關(guān)系告訴她了?雖然在剛才電話里感覺不到她語氣里面的兇狠,但或許她只是在強忍著心中的感情,沒有爆發(fā)出來而已。
宏美實在想象不出,如果綾音知道了丈夫和弟子之間有私情,她會作何反應(yīng)。宏美之前從沒見過她大發(fā)雷霆的樣子。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可能沒有憤怒這種情感。
宏美根本無法想象平常嫻靜文雅、從不把激烈情感表露在外的綾音,究竟會以怎樣的一副面孔面對一個與她丈夫有染的女人。而正因為無法想象,令宏美感到無比的懼怕和驚恐。但她早已下定決心,一旦受到質(zhì)問,就不要蹩腳地隱瞞。她只有誠心誠意地道歉。綾音可能不會原諒她,甚至還有可能把她逐出師門,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覺得自己如今必須做個了斷。
到酒店后,她打電話給綾音,綾音讓她直接上房間里來。
綾音換了一身駝色的家居服在等著她。
“抱歉,這么累還把你叫過來!
“沒事。您要和我說的是……”
“好了,先坐下吧!本c音示意讓她在屋里擺放的兩只單人沙發(fā)的其中一只坐下。
宏美坐下來,環(huán)視了一下室內(nèi)。這是一間雙人房,床邊放著一只打開的行李箱,就她所見,里邊像是塞了相當多的衣服;蛟S綾音早已做好了在這里長住的心理準備了。
“喝點什么嗎?”
“不,不必了!
“我還是先給你倒一杯,想喝的時候就喝吧!本c音往兩只玻璃杯里倒上了從冰箱里拿出來的烏龍茶。
宏美低聲點頭道謝,立刻伸手拿起了杯子。其實她早已覺得口干舌燥。
“那些刑警找你問了些什么?”綾音用和往常毫無區(qū)別的溫柔語調(diào)開口問。
宏美放下杯子,舔了舔嘴唇:“問我發(fā)現(xiàn)真柴先生時的情形,還有就是問我知不知道什么線索!
“你是怎么回答他們線索這個問題的呢?”
宏美在胸前擺了擺手,說:“我不知道什么線索,當時我也是這么跟刑警說的!
“是嗎。除此之外,他們還問過些什么?”
“其他的倒沒問過什么……就只問了這些!焙昝赖椭^。她實在無法把他們問過她和義孝兩人共飲咖啡的事說出來。
綾音點點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烏龍茶后,把杯子貼在了臉頰上,看起來就像是在給有些發(fā)熱的臉降溫一樣。
“宏美,”綾音叫了她的名字,“我有些話要和你說。”
宏美一驚,抬起頭來,目光和綾音的對上了。開始她感覺綾音是在瞪著她,但緊接著變成另外一種感覺。綾音眼中并沒有憎惡和憤怒,而是充滿一種悲傷與空虛交織的感覺?此旖呛鴾\笑,那種感覺越發(fā)強烈了。
“他跟我說,要和我分手!本c音的語調(diào)沒有抑揚頓挫。
宏美垂下了眼睛;蛟S她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驚訝,但她沒有這份心力。她連看看綾音的表情都做不到。
“是周五那天。豬飼先生他們到家里來之前,他在房間里宣告的,說是跟個不會生孩子的女人結(jié)婚,一點意思都沒有!
宏美只能垂著頭聽她講。雖然她知道義孝已經(jīng)向綾音提出離婚,但沒想到他竟然是這么說的。
“還有,他說他已經(jīng)找到人了。不過他沒告訴我名字,只說是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宏美一陣心悸,感覺綾音并非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對自己說這番話的,感覺她正打算用淡然的述說來對自己苦苦相逼。
“但我覺得他是在撒謊。對方應(yīng)該是我認識的女性,而且還很熟。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告訴我對方的名字,你說呢?”
聽著綾音的述說,宏美心中越來越苦悶。她終于忍不住了,抬起了頭,雙眼溢滿淚水。
綾音看到她這副樣子,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的驚訝。她依舊浮起充斥著虛無感的笑容,面不改色地說道:“宏美,那個人就是你吧?”語氣就如同是在溫柔地責問一個干了壞事的孩子一般。
宏美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為了強忍住嗚咽,她緊緊地抿著嘴唇,任憑淚水順臉頰流下。
“那個人……就是你吧?”
這種狀況之下,已經(jīng)無法否認。宏美輕輕點了點頭。
綾音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果然。”
“老師,我……”
“嗯,我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說了。在他宣告分手的時候,我就猜到了。應(yīng)該說,稍早之前我就有所察覺更貼切吧。只不過我不想承認罷了……我每天都在他身邊,會察覺到也是理所當然。而且,先不說宏美你,他那人其實并不像他自己想象的那么擅長撒謊和做戲!
“老師,您生我氣了吧?”
綾音歪著頭說:“怎么說呢?大概是生氣了吧。我猜是他主動引誘你的,可我想不通你為什么不拒絕呢。但是我并不覺得是你把我丈夫給奪走的,真的。因為他并沒有花心。我認為,首先是他對我的感情冷卻了,之后他才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你身上去的。我甚至有點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沒能把他的心給牢牢拴住!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做,可最終還是沒能經(jīng)受住真柴先生的再三誘惑……”
“別再說下去了!本c音說,聲音和剛才不同,令人感覺到尖銳與冷淡!霸俾犇阏f下去,我會記恨你的。你是怎樣被他勾引的,你覺得我會想聽嗎?”
她說的很對。宏美耷拉著腦袋搖了搖頭。
“我們結(jié)婚時曾約定過,”綾音的語調(diào)再次恢復(fù)了溫柔,“一年后,如果不能有孩子的話,就再考慮一下我們的婚姻。我們兩人都已經(jīng)不怎么年輕了,對吧,所以我們并未考慮接受耗時費力的不孕治療。雖然宏美你就是他的新歡這一點,說實話,讓我大受打擊,但在他來說,或許只是感覺履行了婚前約定罷了。”
“這件事我聽他說過幾次。”宏美低著頭說。
她在周六和義孝見面時也聽他這么說過。他當時用了“游戲規(guī)則”這個詞,他說因為游戲規(guī)則就是這樣的,所以綾音也會答應(yīng)的——她記得他是這么說的。宏美當時覺得無法理解,但聽了綾音剛才的那一番話,她感覺綾音實際上是想得很開的。
“我這次回札幌,為的就是收拾自己的心情。已經(jīng)被宣告分手了,還繼續(xù)在那個家里住下去,感覺也實在太悲慘了。我把鑰匙交給你保管,為的就是切斷對他的思念。我已經(jīng)估計到,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們倆一定會見面。反正你們都會見面,不如干脆把鑰匙交給你,我自己也落得一身輕松!
宏美回憶起她把鑰匙交給自己時的情景,當時根本沒有想到她下了這么大的決心,反而為自己深受她的信任而感到沾沾自喜。一想到綾音當時不知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看著自己不疑有他地接過鑰匙的,她就越發(fā)感到無地自容了。
“你和那些刑警說過你們之間的事嗎?”
宏美輕輕點了點頭:“他們已經(jīng)有所察覺,我只能告訴他們實話!
“這樣啊。不過說來也是。宏美你當時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而跑到家里去,這一點不論怎么想,感覺都不自然。這么說,那些刑警其實已經(jīng)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guān)系了。他們一個字也沒告訴我!
“是嗎?”
“他們大概是打算佯裝不知,暗中觀察我吧。他們可能已經(jīng)懷疑上我了。”
“哎?”宏美驚訝地望著綾音,“懷疑……老師您?”
“照一般人的想法,我是有動機的不是?我有遭到丈夫背叛的這一殺人動機!
的確如此。但宏美絲毫沒有懷疑過綾音。因為義孝被殺害的時候綾音人在札幌,而且她對義孝說的他們已經(jīng)順利分手的話也深信不疑。
“不過就算被警察懷疑也無所謂。這種事沒什么大不了的!本c音把手提包拖到身旁,從包里拿出了手帕。她用手帕擦了擦眼睛下方!爸匾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為什么會遇上這種事……宏美,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嗎?你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候?”
雖然她不愿回答這個問題,但她不能再撒謊了。
“昨天早上。當時我和他一起喝過咖啡,所以刑警就這一點問了我很多問題,但我卻一點頭緒沒有。而且當時真柴先生的樣子看起來也沒什么不對勁!
“是嗎?”綾音歪著頭沉思了一會兒后又望著宏美說,“你沒對刑警隱瞞什么吧?你已經(jīng)把你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他們了吧?”
“應(yīng)該是全都告訴他們了!
“那就好,如果你有什么遺漏的話,最好和他們說清楚,或許他們也會懷疑你的。”
“或許他們早就已經(jīng)懷疑我了。畢竟周六周日兩天和真柴先生見過面的人,目前只有我一個!
“這樣啊。警察都是從這些地方開始懷疑上的!
“那個……我是不是也該把今天來見您的事告訴警察呢?”
聽了宏美的問題,綾音把手貼在額頭上說:“這個嘛……這也沒什么可隱瞞的。我是無所謂。欲蓋彌彰,只會加深他們的猜疑!
“好的!
綾音舒了口氣,嘴角松弛下來,她說:“說來也真是奇怪呢。一個被丈夫甩掉的女人,竟然會和丈夫的情婦坐在同一間屋里交談,兩人之間還沒有爭執(zhí),只是都感覺走投無路。我們倆之所以沒起沖突,可能是因為他已經(jīng)死了吧!
宏美沒搭腔,但她的想法是一樣的。對她來說,如果義孝能夠死而復(fù)生,她甘愿接受綾音的任何責罵。她也確信當時當刻的喪失感,綾音恐怕比她大得多。至于她這一確信的依據(jù),此刻她實在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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