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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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銘琛這兩年笑容很少,平時敷衍人也只是淺淺勾起唇,今晚卻好像心情很好,對誰說話都客氣極了:“小晚本來就是我媽半個女兒,不然我媽怎么疼她不疼我呢?你看我進來這么大會兒,都不問問我吃了沒!
周爾嵐被他氣笑了,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就知道貧嘴,沒時間陪我可得好好陪小晚。”
她沒好再繼續(xù)說下去,點到即止,又怕被旁邊幾個看出點什么嚼舌頭,只好嘆了口氣:“你這幾位阿姨,全都抱孫子了,就我這還一點消息都沒有呢!
溫晚有些尷尬,周爾嵐這兩年沒少提孩子的事,時不時就旁敲側擊一下,偏偏她和顧銘琛最后鬧成這樣,離婚的話要是說出口,還不知道結果會怎么樣。
顧銘琛看到她走神,眼神微微一黯,搭在椅背上的手輕輕收攏就將她攬進了懷里:“孩子多煩,我和小晚兩個人挺好!
溫晚知道他是在敷衍周爾嵐,可還是對這親密的舉動不習慣,正好抬頭便撞進他一雙黢黑深沉的眸子。他沉沉望著她,居然有些情深。
“哎喲,還是小年輕好,看這倆恩愛的!庇腥巳滩蛔「胶统雎,其實前段時間顧銘琛和吳迪的新聞鬧得上了頭條盡人皆知,只是現(xiàn)在的人思維奇怪,總覺得男人出軌是小事,要是剛才賀沉和她露出點什么端倪,恐怕情況又得兩說了。
溫晚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她不知道要說什么,也不想再讓謊言如雪球般越滾越大。
“說起來,我有個侄女也老大不小了,就是太挑剔,F(xiàn)在條件好的男人簡直就跟稀有動物似的,呃,小晚—”
溫晚聽到有人點名叫自己,抬頭看到是陳太太。她家是做服裝生意的,規(guī)模不大,但眼光非常高,連交友圈子都格外挑剔。
溫晚疑惑地望著她,只聽對方又笑道:“剛才和你一起吃飯那個,就是病人家屬那個,我看他不錯,氣質也好,你跟他熟嗎?幫忙介紹介紹?”
溫晚的腦子先是懵了一下,隨即僵在那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給賀沉做媒?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顧銘琛已經開口了。他微微低下頭,橫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卻結實有力,像是要將她捏碎一樣:“病人家屬?哪一位?”
顧銘琛開車先將周爾嵐送回家,周爾嵐這一路就發(fā)覺兩人間氣氛不對,這時候得了空悄悄把人拽到一旁:“畢竟是你不對在先,我看得出來小晚不是那種會亂來的人。你要對她不好,她才會想別人!
顧銘琛伸手捻了捻眉心:“我知道,你早點休息!
周爾嵐不放心地又看了他一眼:“銘琛,媽很喜歡小晚!
顧銘琛的動作僵住,心里頓時翻江倒海一樣。他當然知道周爾嵐有多喜歡溫晚,從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周爾嵐幾乎是按心目中最完美的兒媳婦形象來培養(yǎng)溫晚的。
他掀了掀眼簾,最后居然沒勇氣再看母親一眼,只是安慰道:“我知道了,外面涼,你快點進去。”
顧銘琛上車之后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溫晚思前想后,試探道:“是不是媽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如我們早點告訴她吧,瞞得越緊將來她知道就—”
“溫晚。”顧銘琛忽然打斷她,眼神復雜難辨。
溫晚注意到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繃得很緊,骨節(jié)處都隱隱泛白,她忽然有些緊張,手指也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顧銘琛沉沉噓了口氣,再開口居然是:“明天去辦手續(xù)之前,能不能陪我去個地方?”
溫醫(yī)生有些奇怪,平時很少晃神的人,今天卻格外地心不在焉,小護士和她說話要重復幾次才有反應。
連一向沉默的賀霆衍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少年說話時還是那副冷淡的口吻,話里卻有不易察覺的關懷:“黑眼圈快掉地上了!
溫晚一愣,失神地抬手摸了摸眼眶。賀霆衍將她的反應全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揶揄道:“昨晚,不會是和我三叔一起吧?”
這孩子極少會有情緒大動的時候,除了面對賀沉會暴躁易怒,平時對誰都冷冰冰的。溫晚想到昨天和賀沉一同從墓園離開,估計這又讓他不痛快了,也不想解釋,垂眸繼續(xù)做筆記:“你二叔已經向院方提了出院申請,手續(xù)很快就能辦下來!
賀霆衍皺了皺眉頭,盯著她不吭聲。
溫晚合上病例,把鋼筆放在白大褂口袋里,走至病床前才笑了笑:“怎么了, 要回家了不開心?”
賀霆衍還是不說話,只是目光已經回到手中的書本上。
溫晚嘆了口氣,俯身摸了摸他發(fā)頂那個柔軟的旋。這孩子有時候真是別扭得厲害,明明一直嚷嚷著要回家,現(xiàn)在有機會出院了,卻又露出一副不情愿的樣子,連她都有些搞不懂了。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咱們說了做朋友。”她忍不住還是說了這一句,大概是因為賀霆衍太讓她心疼。
賀霆衍這才重新看著她:“我以為,你在騙我!
溫晚無奈笑出聲:“孩子,戒備心太強可不是件好事情!
賀霆衍瞪著她看了幾秒鐘,忽然暴躁地將她的手揮開一些。溫晚到現(xiàn)在也還是有些不習慣這孩子的喜怒無常,轉身想走,忽然又記起了什么。她從口袋里拿了一樣東西,神秘兮兮地握在手心里:“把手伸出來!
賀霆衍不耐煩地望著她。
“怎么,怕我?”溫晚瞇了瞇眼,故意挑釁道,“要是怕就算了,這么大孩子了,沒想到膽兒這么小—”
賀霆衍就是再別扭,也還是有這個年紀孩子身上的好勝心在。他氣鼓鼓地攤開手,昂著下巴瞪溫晚:“我不是孩子!”
溫晚被他這副樣子逗得好笑,手里的東西已經輕輕放在他掌心:“給你!
賀霆衍看清掌心里的東西,頓時雙眼瞪圓。
“不知道你喜歡什么,所以特意問了你二叔,他說你小時候很愛吃這個,還好我找到了!
那是賀霆衍小時候才有的一種糖果,包裝并沒有多精美,可是味道很獨特。最重要的是那個味道,總讓他記起父親。
賀峰每次回來,一定會給他帶很大一包這種糖果,他哭的時候也總拿這種糖哄他?墒亲詮母赣H去世之后,再沒有人關心他哭不哭,這種糖也越來越少,在市面上幾乎買不到了。
賀霆衍再看溫晚的眼神便多了幾分動容,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啞聲道: “你為什么,對我……好?”
人在脆弱的時候,一點點溫暖都會被肆意放大,所以賀霆衍此刻感受到的絕對不是一顆糖果帶來的觸動。溫晚當然知道他的心理,往他床邊一坐,心里忽然有些酸澀:“即使失去了親人,你也要積極樂觀地活著,相信你爸爸更愿意看到開心的你。有些東西,不該是你這個年紀去承受的!
賀霆衍深深看著她,嘴角動了動,開口卻是:“我會想你!
溫晚被他突兀的話說得一怔,接著下一秒鐘,忽然被攬進一個有力的懷抱中。他的肩膀很單薄,衣服上是濃濃的消毒水味,頸間的肌膚也有些冰涼,貼上去非常不舒服。
溫晚的手僵在半空,這才遲疑著伸出手,故作輕松地拍他肩膀:“想我就打電話啊,我不是給過你號碼嗎?”
賀霆衍也不回答她,只是抱著她的手很有力,溫晚試了幾次都沒能掙開。
不知隔了多久,病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即使是很小的一點聲響也驚擾了兩人。溫晚回頭就看到了一臉淡漠的賀沉,他就那么站在門口冷冷看著兩個人,眼底有些東西翻涌著,卻無法讀懂。
兩人一起去了辦公室,溫晚每次單獨面對賀沉都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就像昨晚之后,她覺得自己該對賀沉說點什么,可是在腦海中組織了很久,也依舊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言語。
還是賀沉先開口的:“霆衍出院的幾率有多大?”
溫晚看了他一眼,那男人手里挾著煙,灰白的煙圈有些微微模糊了他的面容, 可還是能清晰地捕捉到他一雙深沉的眸子,滿是算計和城府。
賀霆衍之前究竟是不是被他故意送進這里的,溫晚到現(xiàn)在心里大概有了答案。只是賀家的事看起來太復雜,根本不是她能摻和得起的,更何況現(xiàn)在還多了個賀淵……
她不想引火燒身,只能盡力幫賀霆衍,能力范圍之外的,就不是她該考慮的。
“賀淵已經提了出院申請,我只根據事實做出病情陳述,最后還要尊重孩子的意思!彼齽傉f了幾句就忍不住皺眉,“別在我這兒抽煙!
賀沉挑眉望著她,嘴角溢出一點笑:“顧銘琛不抽?”
溫晚深吸一口氣,從抽屜最底層拿了個嶄新的玻璃煙灰缸放在他面前。賀沉嘴角的笑意加深,將剩下的大半截煙直接捻滅在一塵不染的煙灰缸里:“原來,他還沒來過你辦公室!
溫晚每次都被這人看盡窘狀,也無心和他計較:“霆衍的病情本來就不嚴重, 平時多找心理醫(yī)生聊聊!
賀沉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微微垂著眼。
溫晚想了想還是說:“他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
賀沉抬眼看她,笑了笑:“看起來,的確是。”
溫晚都不知道要怎么和這人溝通了,干脆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忽然記起昨晚陳太太的委托,本來壓根就不用問的,像賀沉這種人,介紹誰給他都有種推人進火坑的感覺。
可昨晚不知道周爾嵐是不是故意試探她和賀沉,竟然也添油加醋地說了一句: “反正只是舉手之勞,你幫忙問問,最好幫忙約出來見一見。你開口的,那位賀先生一定答應,他不是想要感謝你嗎?”
溫晚被幾個老太太盯著,加上顧銘琛在邊上抱著胳膊看好戲,最后只好答應了。
可是這時候對著這男人,她哪里開得了口?
賀沉見她一直盯著自己走神,微微傾身過去:“想什么?”
溫晚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兩人貼得太近,急忙往后靠近椅背,低聲咳嗽道:“那個,你有空嗎?”
賀沉不明所以地望著她,溫晚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她覺得自己要是把話說出口,真的會被對方給掐死。
“有求于我?”賀沉一眼就看出來了,雖然他認識溫晚的時間不算長,但對這人的性子已經摸清了八九分。
溫晚看了他好久,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白癡念頭:“沒事!
她剛才那副樣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沒事,但賀沉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只是盯著她腕間的手表看。溫晚留意到他的眼神,狐疑地將手臂交換了個位置,腕表就被巧妙地擋在了袖子里面。
這只表對她意義不同。
賀沉收回視線,說:“我先走了!
溫晚松了口氣,誰知道走到門口的男人,忽然又折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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