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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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這時候充分展現(xiàn)了一個即將步入“七歲八歲狗都嫌”階段的小男孩兒的可惡本性。他跑到趙耀的門口大聲說：“哥哥你好倒霉，你只有爸爸，我有媽媽就方便很多，我媽媽會鍋包，啦啦啦啦啦……”
蘇愛然簡直要被兒子氣死了，趙曉波卻哈哈哈大笑起來，“你兒子，太逗了！”
趙耀在房間里嗚嗚大哭起來，趙曉波邊笑邊拍門，“兒子你別哭，你別哭啊�！�
只是，蘇愛然分明從趙曉波的眼睛里看到，她曾無數(shù)次地以為她作為一個單親媽媽才會有的那種無助。蘇愛然想了一想，走上前去對著門問：“趙耀，你喜歡吃酸一點兒的還是甜一點的？”
趙曉波仿佛看到了希望，趕緊替兒子回答，“都行都行！”
蘇愛然把半盒咕嚕肉拿進(jìn)了廚房，泡進(jìn)了溫水。叫了一個麥當(dāng)勞的外賣咖啡，特別叮囑多帶兩包糖。接下來，她把趙曉波和兒子早餐吃的面包片，放在平底鍋里仔細(xì)地煸炒成面包糠，再搟成細(xì)碎的粉末加雞蛋和勻成為面包糊。把泡水洗去了味道的熟肉仔細(xì)地放進(jìn)了面包糊里，剩下的，就只能交給未知了。
等菜端上來的時候，趙曉波在一邊都看傻了，兒子聞到香味開了房門，抓起盤里的肉就往嘴里放的時候，他才想起來要拍照，一通按快門，不忘把兒子的狼狽吃相也記錄在冊。
趙耀吃了大半盤，打著飽嗝還想繼續(xù)吃的時候點評道：“雖然跟鍋包肉有十萬八千里的差別，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
君君很生氣，“我媽做飯可好吃呢！你再說，不給你吃。”
“我只是說不像鍋包肉，沒說不好吃�！�
“鍋包肉有什么好吃！我媽就是鍋包！”君君還不太會辯論。
趙曉波趁機(jī)教育趙耀，“你還不趕緊謝謝蘇阿姨！”
趙耀老成地沖蘇愛然點點頭，表情像個即將退休的機(jī)關(guān)干部。蘇愛然也只好表情糾結(jié)地沖對方點點頭。
打發(fā)了兩個孩子進(jìn)屋玩，蘇愛然幫著趙曉波收拾起了碗筷。一餐飯吃完，兩人頗有點同病相憐的惺惺相惜感。趙曉波刷碗時，給蘇愛然講了講自己的情況。他以前是電視臺的攝影記者，前妻總是抱怨他沒錢沒志氣，他一氣之下辭了工作，開飯店創(chuàng)業(yè)，結(jié)果賠了個一塌糊涂，房子都賣了抵債，前妻也跟人跑了。趙曉波只好干回老本行，找了個為電視臺制作外包節(jié)目的公司繼續(xù)干攝像。收入倒是不錯，但電視臺是回不去了，之前那口窮瘋了的氣也再沒緩過來，現(xiàn)在的房子也是租的。
“要是那時碰見你，我的飯店就不會賠，婚也不會離了�！壁w曉波做了總結(jié)陳詞。
“我就是喜歡這個，隨便做做。”蘇愛然被夸得有點不好意思，“手藝還沒有到挽救別人婚姻生活的地步。”
“真的，真挺好的，我嘗了，比飯店做得好吃�！壁w曉波擦了擦手，給蘇愛然看剛才拍的照片，“看這顏色，這感覺。我不是恭維你，我也拍過食譜，那些菜都得打光，后期PS也沒你這效果。你開店不？你開店，我給我兒子辦個月票，天天到你店里吃去�！�
蘇愛然的心，在這一刻蠢動了：是�。槭裁床徽曳蒿埖甑墓ぷ髂�！
“我倒是真的想換工作，只是沒想好干什么，你認(rèn)不認(rèn)識飯店的朋友，需要幫手的？”
“你這個手藝，怕招進(jìn)去就得被大廚擠走，太有危機(jī)感了。”趙曉波以為蘇愛然在開玩笑。
“我說真的，我之前是編輯，但是一個人帶個孩子總是耽誤工作，被辭了�！�
每個人都需要傾訴，需要開解，于是就有了朋友、牧師、心理醫(yī)生、筆友、網(wǎng)友、交換日記。這一刻，趙曉波就是蘇愛然的化解。趙曉波不笑了，他嚴(yán)肅認(rèn)真地思考起了這件事。
“你去飯店不靠譜，你又不是學(xué)烹飪、面點、酒店管理的，后廚更是鐵板一塊。自己開個店吧，你也沒經(jīng)驗。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考慮一下，你要不……開個課吧，就是家長能帶著孩子一起去學(xué)做飯的那種。你看，我認(rèn)識好多一個人帶孩子忙得沒時間陪孩子的家長，一來呢，能教教我們怎么填飽肚子。二來呢，就算是給孩子們的一種補償吧。”
趙曉波也沒太想清楚這是一種什么形式，他只是忽然間在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畫面，那是一間廚房，廚房里一家人在忙碌，他在這個畫面里感到了幸福，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這種幸福。
那一晚，錢，還是沒有還回去，趙曉波把這一千塊錢，作為了“蘇愛然美食親子課堂”的報名費。兩個而立之年的單親家長，談起了未來與理想，像一對大學(xué)剛畢業(yè)的難兄難弟。他們?nèi)绱思�，以至于，孩子們都困得靠在一起睡了，也沒有停止的意思；以至于，整個計劃中存在著如此多的不確定，也沒有停止的意思。就像歌里唱的“人生已經(jīng)如此的艱難，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他們談了整整一夜，好像，生活的坎坷都?xì)w零了；好像，一個沒有離婚，一個沒有喪偶；好像，大學(xué)畢業(yè)時，那些未完成的理想，都還沒有被現(xiàn)實一個個戳破；好像，真的可以像一盤回鍋的剩菜，包裹上新的外衣，人生就會重新開始。
只不過，剩菜雖然可以回鍋再造，人生卻難以回鍋。早上，蘇愛然躊躇滿志地領(lǐng)著摟著趙耀睡了一宿的君君回到家里時，發(fā)現(xiàn)前婆婆正端坐在沙發(fā)上，茶已泡好，拉開了一副審問的樣子—
“你一晚上沒回來，還帶著孩子！”
“去見個朋友�！�
“什么朋友，李杏？”婆婆呷一口茶，“她剛才來電話問你在不在，要什么高達(dá)。”
蘇愛然有點心煩意亂，“你不認(rèn)識�！�
“你還有我不認(rèn)識的朋友？”
“剛認(rèn)識，談點兒工作上的事兒。”
“有什么工作啊，你不是辭了么？”常桂紅不依不饒，“愛然，不是媽多事兒，再婚這件事，可得慎重，孩子這么小……”
“誰說我要再婚！”蘇愛然一夜未眠，身心俱疲，此時只想去抱著枕頭大睡一場，盡量抓住昨晚的事業(yè)藍(lán)圖帶給她的興奮與緊張感，以消弭多日來找不到工作的壓力。但看到婆婆委屈的臉，她又有些不忍，“媽，真的只是個朋友，我現(xiàn)在沒心思想這些事兒�！�
“那就好，我有事兒跟你商量�！背９鸺t放下茶杯，蘇愛然莫名緊張起來，“我想把南城的房子賣了搬過來住，一來，你拖著個孩子不好找工作；二來，欠人家的錢總是要還的�！�
蘇愛然的腦袋里“轟”的一下，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走在街上，所有路過的人都對自己行注目禮，自己卻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啥玩意？賣房子搬過來？好是好，但為什么總覺得怪怪的？
“這事兒已經(jīng)定了么？”
“這不是跟你商量么，你要是為難不想媽搬過來，媽也能理解�！�
話雖然這么說，但一轉(zhuǎn)眼常桂紅已經(jīng)掏出了五張買家名片，分別跟蘇愛然介紹了各自的優(yōu)勢與劣勢。她個人比較傾向把房子賣給一對陪讀的夫婦，并且跟對方已經(jīng)商量好了簽合同的日期。當(dāng)常桂紅用腳有意無意地碰了碰帶過來的行李時，蘇愛然感到這一點兒都不像是還有商量的余地。
“我以后就跟君君睡！”
君君聽說奶奶要搬過來，高興得瘋了一樣，“噢噢噢噢！奶奶講故事！講黃世仁打變形金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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