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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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拘謹,南澄中午沒吃到什么東西,到了下班時分餓得不行。她想起南澈有聚會,便打電話問苡米:“晚上一起腐敗不?”
“我好想啊!可是工作多得堆成山,我快瘋掉了,啊啊啊。”苡米在電話那頭哭天搶地,而后又可憐兮兮地說,“親愛的南澄,你能不能帶點美食來慰問慰問我這個被工作禍害到心靈破碎的少女?”
“行啊,等會兒見!蹦铣稳讨仙想娫。
苡米上班的地方在商業(yè)中心附近的一棟高檔寫字樓里,出入都要刷門禁卡,南澄打了個電話讓她下樓迎接,然后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坐下邊玩手機邊等。
沈洛朝她走過來的時候她正在撓手臂上剛被蚊子咬起的包。
“這么巧?”
“是啊!蹦铣巫チ俗ヮ^發(fā)——偶遇已婚劈腿前男友,很難不尷尬。
“我有看你的文章,寫得不錯,特別是最近那期寫顧懷南的!
這下南澄是真的尷尬了,她向來不喜歡身邊的朋友看她寫的文章。
“……哦,是嗎?沒想到你還是我們雜志的讀者!
“我只看你寫的!鄙蚵孱D了下,又問,“你現(xiàn)在又和顧懷南在一起了嗎?”
南澄覺得這個問題他問得越界了,不想回答,幸好這時候苡米踩著高跟鞋跑了過來。
“煩死了,每天都一堆事!避用卓吹缴蚵,也是愣了愣,“咦……”
“你們還有事吧?那不打擾了,下次有機會聚聚!鄙蚵宓皿w地與她們告別。
“怎么回事?想和你舊情復(fù)燃?”電梯里,苡米八卦地問。
“哪有,就是巧合碰到了,隨便聊聊。他有現(xiàn)在的事業(yè)是靠了他太太,還和我復(fù)燃個鬼啊!鄙蚵褰Y(jié)婚后他們就沒有了聯(lián)系,但偶爾會從共同的朋友那里知道他的信息,聽說他生活得很不錯,住別墅,開寶馬,把鄉(xiāng)下的家人接到身邊,去年冬天的時候他妻子還冒著高齡產(chǎn)婦的風(fēng)險為他生了一個兒子。
“那說不準!避用灼沧鞊u頭說,“沈洛這樣的男人我見得多了,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他倒也不是真壞,只是克服不了人性弱點,一次次敗給欲望!
“……別說他了!蹦铣尾辉付嗾勆蚵,他們早已是過去式。
吃完晚飯后苡米還要繼續(xù)奮斗人生,南澄和她告別。她把順手帶下來的垃圾塞進路邊的垃圾桶,一抬眼正好看到前方商場的巨型霓虹燈廣告牌,上面的女模特有一張瘦削又冷漠的臉。
南澄穿過馬路準備去商場東門口的公交站點坐車,抄近路時經(jīng)過一排路邊投幣玩小游戲的游藝機——她沒有任何心理預(yù)期會在那個時間、那個地點,看到顧懷南的身影。
他一個人,站在其中一臺投幣拍娃娃的游藝機前,一次次投幣,拍按鈕,失敗,重來,如此循環(huán)反復(fù)。
有別于之前的西裝革履,那天晚上的顧懷南穿著圓領(lǐng)T恤,牛仔長褲,帆布球鞋,安安靜靜地站在那盞只為照亮游藝機而存在的射燈下,左手邊有個裝滿硬幣的大杯子,腳邊扔著幾個拍到的小娃娃。
有經(jīng)過的路人停下來站在他身后圍觀,看了幾分鐘就覺得厭倦,又抬腳離開。四周的人像深海的魚群一樣聚攏又散去,最后只剩下顧懷南,他還是機械地重復(fù)著那幾個簡單的動作。
時光好像靜止了一般,顧懷南的世界里只剩下一臺游藝機和孤獨的他自己。
他把所有硬幣都投完了也沒拍到所有娃娃里最大的那個,扔掉裝硬幣的杯子,他把雙手插在口袋里轉(zhuǎn)身——
南澄望著他,他也望著南澄,中間隔著十幾米,卻好像有十幾年的時光之海那么深那么遠。
依稀記得某一年生日,顧懷南送給南澄的生日禮物是一只呆頭呆腦的泰迪熊,大小和女生等高,她抱住它時像是會被回抱一樣溫暖。
南澄很喜歡這份禮物,可那時的她還是拒絕了:“很貴吧?我不能收!本退闶樟说脑挘膊恢滥没丶液笠趺春桶财冀忉屘┑闲艿膩須v。
顧懷南急了,著急地解釋說:“不貴不貴,真的不貴!我花兩塊錢拍娃娃拍來的。”
當(dāng)時年少的南澄竟然相信了,歡歡喜喜地抱回家,告訴安萍說,是和同學(xué)在街上玩拍娃娃機贏來的獎品。
直到那一刻,南澄才知道原來玩這個游戲得到最大娃娃的概率那么那么小。彼時的少年顧懷南,不知道執(zhí)著地玩了多少次才得到那只憨憨的泰迪熊,然后歡天喜地地抱著它穿過無數(shù)條街道送到女生手中。
他們就那樣平靜地對視了七秒,七秒鐘后,顧懷南朝南澄的方向走過來。
一步,兩步,三步……走到第二十二步,他剛好站在南澄的面前,然后第二十三步,二十四步……
顧懷南沒有停留,好像南澄只是一盞擋路的燈柱,他繞過去就是了。
“懷南,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南澄拉住他的手臂,眼眶迅速泛紅。
他可以不再愛她,可是他不能不好——他的不好都是她害的。
“放手。”他語氣冰涼。
“你能不能聽聽我的解釋,”南澄抓著他的手臂不愿放開,她有很多話想說,很多心情想要剖析,“其實這兩年……”
“不好意思,我沒有興趣聽這些!鳖檻涯侠淠謹蒯斀罔F地打斷她。
南澄皺著眉頭、抿緊嘴角,努力不讓盈眶的眼淚落下來。她低聲說:“沒關(guān)系,那我不說了!
顧懷南的臉像一座冰封的山:“我欠你的,都已經(jīng)還給你了,你欠我的,我不要了!闭f完,他略顯粗暴地撥開拉著他手臂的女生的手指,似乎一刻都不想停留。
眼淚洶涌地冒出來又被飛快地擦去,南澄一言不發(fā)地跟在他身后,像一個明明已經(jīng)被丟棄,卻還是想執(zhí)著跟著主人的小狗。
夏天的暴雨說下就下,不過是落了幾點細雨,轉(zhuǎn)眼就變成了瓢潑大雨,整個世界被籠罩在茫茫雨霧中。行人匆忙奔跑著躲避,年輕的戀人頂著同一件外套奔走在雨中,不聽話的孩子故意踩著水灘發(fā)出快樂的嬉笑聲。
南澄緊緊跟著顧懷南,跟著他在停車場來回走了三遍,他才終于找到他的車子,然后拉開門上車。
豆大的雨滴砸在車玻璃上發(fā)出啪啪的碎裂聲,一小朵一小朵的透明水花很快就匯聚成向下流淌的小溪流,又像臉上的淚水。
顧懷南沒有立刻發(fā)動車子離開,他坐在車里望著南澄,模糊的單薄身影,好像風(fēng)一吹就會輕輕消失在空氣里一樣。
以前他多怕她不開心,多怕她的眼淚,多怕失去她——后來他就真的失去她了。
那種感覺像是瀕臨死亡一般難受,活著的意義全部都消失殆盡。
顧懷南閉起眼睛,再睜開時就不再看南澄了。他流暢地掛擋、打方向、踩油門,銀灰色的奔馳經(jīng)過南澄的身邊時濺了她一腿的泥水。
他無須再對她說再見了,因為他們早就再見了。
雨越下越大,沉重的雨點帶著狠意落在南澄的皮膚上、眼睛里,她不得不頻繁地揉眼睛才能看清顧懷南的車子在雨霧中越開越遠。
南澄遲疑了幾秒鐘,而后恍若初醒,以最快的速度沖到路邊抬手攔車,對出租車司機急匆匆地喊:“師傅,跟著前面那輛奔馳!”
顧懷南沒有搬去和顧喬正同住,他的車子駛進了一座位于城南的高檔小區(qū)的地下停車庫。
南澄謝過司機師傅,鉆過停車庫的橫欄,跑下長長的斜坡,正好看到顧懷南停好車子往電梯口方向走去。
她快步追了上去。空蕩蕩的停車庫里回響著她凌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氣聲,渾身上下仍是濕的,潮濕的長發(fā)亂七八糟地貼在頭上,裙衫也皺得不成形——可是就在這一刻,異常狼狽和難堪的時候,南澄突然覺得輕松暢快起來,她想這可能是最接近她自己內(nèi)心的一刻了。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面對顧懷南時還有著離別帶來的拘束和忐忑的話,那么這一刻她像是突然打通了全身的筋脈,終于卸掉了她為保護自己可笑的自尊心而矗立起來的鐵絲網(wǎng)。
她就要去坦誠她的心,帶著歡喜和勇敢,為自己痛快豁出去一次。
顧懷南很難忽略身后的腳步聲。他回過頭,望著南澄露出驚訝又鄙夷的神情:“我不記得你以前這么厚臉皮……或許,我真的從來不曾了解過你!
“你可以重新了解我,”南澄仰著被雨水沖得發(fā)白的臉,手里提著剛才跑斷了跟的涼鞋,說,“我們不該是這樣的,我們應(yīng)該在一起!
顧懷南皺著眉頭,他沉默幾秒后才失笑道:“你到底在說什么?”
“無論過去現(xiàn)在還是未來,懷南,你是我唯一用整場青春愛過的人!蹦铣我徽2徽5乜粗檻涯系难劬φf,“我剩余的人生如果還有什么樂趣,那一定是因為我將會和你一起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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