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尋你,千千萬萬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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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喬怔忪地站在十字街頭,身邊人來人往,車輛川流不息。路中央的信號燈開始閃爍變換,她卻定定地站著一動不動。形形色色的人與她擦肩而過,側(cè)目,視線有些不滿地瞥過她清秀的臉,然后嘟噥兩句埋怨后匆匆掠過。
找不到他了。
宋喬看著一張張陌生的臉悲傷地想。終究,她跟他,就像兩條曾經(jīng)相交的線,短暫纏綿過后,終是天各一方,再不相見。只是這么一念升起,入骨的疼痛與思念,還有巨浪一般洶涌的絕望就如海嘯般席卷了她的內(nèi)心。
她神色恍惚,下意識地向前邁出了一步,卻被呼嘯而來的車子喇叭聲驚得險些跌坐在地。腳踝雖只是輕微地扭了一下,可還是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氣。
行色匆匆的人們從她俯下的身側(cè)接連不斷地經(jīng)過,卻沒有一個人肯停下來,給予她一點點的溫暖與關(guān)心。宋喬待了一會兒,然后輕輕晃了晃腳踝,心里自嘲道:還好。比起失去他的傷痛,這些,并不算什么。
好在地鐵站離得并不遠(yuǎn)。
她小心翼翼地連跳帶蹦地挪了過去。刷卡,入閘,進(jìn)站。由于并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再加上是起點站,宋喬居然占到了一個位子。她虛懸著一條腿,稍稍側(cè)了身凝視著隧道墻壁上急速掠過的廣告畫,不禁覺得那些像極了一幀一幀串聯(lián)成片的老舊默片;秀遍g,上面的明星模特紛紛變了臉,統(tǒng)統(tǒng)換上了他那張讓人掛心卻又不敢褻瀆的容顏。
“許未遠(yuǎn)……”
舌尖翻轉(zhuǎn)間,那三個字就好像細(xì)細(xì)密密的繡花針,看著弱不禁風(fēng),卻總在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給予對方最致命的一擊,然后云淡風(fēng)輕地閃身跳過,徒留一地鮮血淋漓。
列車緩緩?fù)W ?
宋喬慢慢下車,慢慢穿過站臺。
無法抑制地,她又想起早晨在地鐵站看到的那個人影。雖然猶疑,但她還是固執(zhí)地認(rèn)為確是許未遠(yuǎn)無疑。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定會不管不顧地追上去,然后告訴他為了見他,自己走了有多久。可是,只有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開脫都只是借口而已。
她懦弱,她瞻前顧后。
她怕一旦說出口,就再沒有回頭的可能;她更怕有了許未遠(yuǎn)的將來,偏離了她幻想的軌道。歸根結(jié)底,她的這份感情,敏感、脆弱、自卑,就像塵埃里開出的毫不起眼的野花。
然而,她又不想就那么放棄。
似乎這將近十年的喜歡,已成為她生活中跟空氣陽光水一樣不可或缺的依賴?墒,時光就在這不上不下地懸著的感情里虛耗流逝,一轉(zhuǎn)眼,青蔥歲月已過,而立之年緩緩而至。
電光石火間,宋喬腦海中閃過一個大膽瘋狂的念頭,她要找到許未遠(yuǎn),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要利落痛快地接下這一刀,然后,從此以后,男婚女嫁再無瓜葛。
思及此,她忍著腳踝鉆心的疼又返了回去。
依舊如早上一樣,走下自動扶梯的瞬間,軌道上停著的列車警鈴響起,車門緩緩而合。宋喬不由一怔,恍惚間似乎時光真的開始倒流。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另一邊候車的站臺,熙熙攘攘的男男女女,卻沒有一個是她此刻心尖矗立的風(fēng)景。
她眸光暗了暗,轉(zhuǎn)過身來,一抹失落從眼底一閃而過。
又一班列車伴著廣播里一遍一遍的提示音由遠(yuǎn)及近。
宋喬望著漸漸變得幽深黑暗的隧道,忍不住幻想著這是一趟可以超越時間和空間的列車,能夠把她帶到任何想去的地方?伤皇谴笮,沒有哆啦A夢的百變口袋,她有的,只是看上去愚蠢至極的辦法—守株待兔般期待上蒼垂憐,期待許未遠(yuǎn)跟她心有靈犀然后像天神般降落在她的身邊。
宋喬幾近瘋狂地踏上了那班尋找的列車。
列車所停之處,她都要出站四下找尋,漫無邊際,只憑借著一絲僥幸期待奇跡降臨。她的眼匆匆掃過每一個出現(xiàn)在她視界中的人,交通卡也一遍又一遍地在閘機上嘀嘀響過,然而,直到卡里的金額隨著她的心緒漸漸低迷,她仍舊一無所獲。
暑氣慢慢退去,柔和的街燈和商店的廣告霓虹次第亮起,白日里盛氣凌人的城市此刻變得溫婉多情。
她腳踝的傷痛已變得麻木,一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宋喬脫了球鞋拎在手里,赤著腳踩在溫?zé)岬陌赜婉R路上,目光中的遺憾已被冷漠所取代。
當(dāng)宋喬回到租住的公寓,早已疲憊不堪。
才一進(jìn)門,就聽見落在家里的手機響個不停。她忙走過去按下接聽鍵,蘇安諾的聲音便在耳邊炸裂開來:“宋小喬!你居然敢放我鴿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嗎?我警告你,除非你被外星人抓走,否則你別想賴!你給我在樓下老實候著,我十分鐘以后到!你再敢騙我你就死定了!”
聽著對方掛機的聲音,宋喬一愣,然后隱約記起晚上跟蘇安諾有約。暗叫了一聲“糟糕”后,她匆匆沖進(jìn)臥室一把拉開衣柜的門。望著里面一排或嬌俏或嫵媚,或正統(tǒng)或高貴的衣服,有些為難地挑挑揀揀了起來。
腳踝又開始隱隱作痛。
宋喬想了想,挑出大學(xué)時最愛的那條黑白條紋裹身的吊帶長裙換上,又選了一件白色的小襯衫搭配;濃密的長發(fā)高高束成馬尾;略施粉黛的臉上掛著大大的黑框眼鏡;再加上一雙簡單的帆布鞋,逼人的青春氣息仿佛使她又回到大學(xué)時代。
才剛收拾妥當(dāng),她便聽到樓下蘇安諾不顧形象地扯著嗓子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宋喬,宋小喬,死女人,你趕緊給我下來……”
宋喬無奈地?fù)u搖頭,抓過清新自然的布包,探出身子示意她噤聲。
蘇安諾看著窗邊的她簡單清爽的樣子,沖她比了個“鄙視”的手勢,又鉆回了身后那輛火紅的奧迪里。
宋喬不敢磨蹭,鎖了門匆匆下樓,可步伐卻因為腳踝的扭傷而變得有些滑稽。
蘇安諾斜了她一眼,問道:“怎么弄的?是不是早晨追他追的?你可真夠出息!要不先去醫(yī)院看看?”
“不用不用,已經(jīng)耽擱您老的正事了,小的可不敢再阻攔你朝著幸福奔跑了!彼螁虛u頭拒絕,然后又打量著煥然一新的車內(nèi)布置,忍不住揶揄道,“怎么,您又換車了?這么囂張的炫富,當(dāng)心我起了賊心打劫你!”
蘇安諾白了她一眼:“德行!一破奧迪你都這么激動,若是一法拉利,你是不是要暈過去?好歹你也是一白領(lǐng),別這么丟人行嗎?對了,一會兒見了那人你給我機靈點。若再是一奇葩,‘打掃’的任務(wù)就交給你了!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別忘了,你的報酬!”
說著,蘇安諾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盒子晃了晃,宋喬見狀忙不迭地點頭。
看著她一副卑躬屈膝的奴才相,蘇安諾終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約定的地點是一家中檔的西餐廳,有著考究的布置和好聽的名字—Waiting。
蘇安諾下車后將鑰匙交給門口的年輕門童,又從錢包里抽了一張百元鈔票遞過去,便拉了宋喬氣宇軒昂地走了進(jìn)去。雖然宋喬的收入并不低,可相較于金碧輝煌的大餐廳,她更傾向于安靜舒適的日式料理店。因此,當(dāng)侍者滿面笑容、恭敬地替她們拉開厚重的玻璃大門時,宋喬的心里竟有了一絲緊張。
蘇安諾卻是淡定自若地報了預(yù)訂的位子,然后一臉坦然地跟著年輕英挺的服務(wù)生走了過去。
那是一個臨窗的角落。
四人的位子上已經(jīng)坐了一個人,背對著她們走來的方向。許是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那人回頭站了起來,英俊的臉孔在明亮的光線下熠熠生輝。
蘇安諾拉著宋喬徑直走了過去,溫婉地笑了一下后道:“您早就到了?帶個朋友一起,介意嗎?”
“沒有,才坐下你們就來了。”
一直低著頭的宋喬在聽到那低沉清澈的男聲后,心里一個激靈,猛地抬眼望去,一張俊逸中帶些邪魅的臉孔在眼前倏然放大。恰好,對方在看到她后,眼中也有一抹詫異一閃而過,然后臉上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目光炯炯地盯著她。
“怎么……是你?”宋喬的臉色變了變,心里的話卻這樣沖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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