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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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娜娜沒吃早飯就去了醫(yī)院,像一個母親,帶著一對雙胞胎四處求醫(yī)去,而這對孩子讓她又愛又恨,讓她焦慮不安,讓她心懷愧疚。
李一波沒有陪她,臨走時一臉為難,說,那地方,全是女人,我去了多尷尬。再說,老婆,你的肯定沒事。
一路上江娜娜想了很多,按理說,本該強力要求李一波陪她的,但她也不想太隆重,生怕一隆重,那三個字就會隆重地扣在她頭上,她希望檢查結(jié)果像李一波的話一樣,輕描或淡寫。
排隊,掛號,填單,去乳腺科,江娜娜干得很流暢,上樓的時候,心里又是一緊,心想自己怎么跟個老病號似的。念想一閃,江娜娜就狠敲了下自己的腦袋。
乳腺科的走廊里坐滿了人,準(zhǔn)確地說,坐滿了女人,這讓江娜娜先是一股激動,好像革命的路上有了同舟共濟(jì)的伙伴,再然后,又頹喪起來,這么多人都懷揣著一對桃子來就診,真是一個桃子腐爛的季節(jié)。
江娜娜找了一個不顯眼的角落坐下,病歷在手里打成卷。眼前有來來回回晃動的身影,她試圖從這些晃動的臉上讀出病情輕重,但,每張臉都顯得毫無表情;她試圖從她們的胸脯上查看,但,每一對桃子都藏得很深。她覺得這群人就是被堆放在一處標(biāo)點符號,從隱藏的詞句里拎了出來,格格不入,有的是逗號,有的是感嘆號,有的是句號。當(dāng)句號在江娜娜腦海里劃過的剎那,她嚇了一跳,趕緊給自己標(biāo)記上問號,對,她江娜娜也只能算問號,還不知病情的一個問號。
走廊里的人換了一小撥,進(jìn)去了,又出來了,臉色和腳步都顯得很沉重,出來的人,邊走邊看,把病歷仔細(xì)研究,像要解破某個暗碼;或者把黑白片子舉到眼前,像揣摩一副潑墨寫意畫。
等待有多久,胡思亂想就有多久。
江娜娜抬起頭,把腦袋耷在椅背上,然后,她就看見了墻上那副圖像,圖像上是一個女人,女人裸著上半身,一個該安放乳房的地方,被圓形的疤代替,另外一處,一只乳房孤伶伶地矗立著,像紀(jì)念碑,記載著先逝同胞孑然離去的哀痛。江娜娜感到嗓口一陣痙攣,一股酸水往上涌,她深深吸口氣,驚恐隨空氣,迅速竄進(jìn)胸腔。稍緩一會兒,目光膽膽怯怯,亦步亦趨,又落在了那個疤上,圓圓的,淺紅色的,它像一個大大的句號,像一只腐爛的桃子,像一塊燒紅的烙鐵,把江娜娜視線灼傷。她感覺自己像一尾魚被扔到了岸上,魚扭動身軀,魚張開大嘴,魚呼吸困難,魚聽到爛桃砸來啪嗖啪嗖的聲音……
江娜娜。導(dǎo)醫(yī)喊道。
江娜娜混混沌沌地站起來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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