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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 致命的多元化

　　盛宣懷春風(fēng)得意，沈?qū)殬E這一次真是夠義氣，旗昌輪船就這么乖乖地被招商局收購了，盛宣懷功莫大

焉。

　　沈?qū)殬E調(diào)任兩江總督以來，促成了大清王朝有史以來最大的國際并購案，為奪回中國航運權(quán)立下了不世奇功。當(dāng)看到招商局并購旗昌的草約，沈?qū)殬E捋了捋胡須，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油然感嘆到："為千百年來創(chuàng)見之事。"激動之余，沈總督沈中堂立即上奏皇帝給西宮太后，決定籌撥江蘇藩司糧道及江海關(guān)庫銀五十萬兩、江浙籌撥二十萬兩、江西籌撥二十萬兩、湖北籌撥十萬兩。沈?qū)殬E的折子一送達光緒皇帝的案頭，李鴻章就跟小皇帝光緒說，皇上，這是亙古未有的大并購，也是我大清半個世紀(jì)一來第一次通過商業(yè)手段戰(zhàn)勝洋人的商場之戰(zhàn)，只要我們政府支持了招商局這一筆銀子，我們的航運權(quán)就回來了。坐在皇帝龍椅背后，隔著簾子的西宮太后輕輕地咳嗽了一下，小光緒差點尿都嚇出來了，趕緊按照之前西宮太后叮囑的那樣，有模有樣的說："準(zhǔn)奏。"

　　元月十五日一大早，唐廷樞、徐潤、盛宣懷三人就早早地來到了招商局辦公室，三人相互道了早安之后就開始神侃。侃著侃著，忽然聽到窗外有人在報名貼，秋試解元公到，盛宣懷一聽這話悲從心起，從1866年應(yīng)童子試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考了十年，次次都是名落孫山。其父盛康跟李鴻章曾是科考聯(lián)誼，沒想到自己作為盛家的大公子卻不能起到表率作用。在煙臺被李鴻章訓(xùn)斥一頓之后，盛宣懷到了湖北的武穴，一直希望通過仕途走進官場的盛宣懷決定回老家江蘇武進參加秋試，沒想到依然是名落孫山，一直跟隨李鴻章這樣科舉仕途出生，又經(jīng)歷馬上硝煙戰(zhàn)爭的中央領(lǐng)導(dǎo)人，盛宣懷一直內(nèi)心惶惶，這也是中國變態(tài)高考制度八股取士的魅力，上千年的歷史證明，農(nóng)民是王朝顛覆的導(dǎo)火索，但是真正顛覆王朝的還是那些爬格子的讀書人，要想將讀書人的注意力引開，讓所有的讀書人心中都有一個夢想，那就是高考科舉，走入官場，才有機會走進權(quán)利核心。最王八蛋的皇帝將讀書人軟禁在了八股之中，再也不用擔(dān)心讀書人嚷嚷，盛宣懷亦不能免俗，對在西方文明摧殘下的八股科舉依然趨之若鶩。唐廷樞是看出來了，拍了拍盛宣懷的肩膀："杏蓀呀，你看現(xiàn)在這樣不是很好嘛，那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了，除了科舉，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可以作，同樣也是為朝廷爭光，為子孫造福嘛。"

　　說話間，旗昌輪船東家旗昌洋行將股東大會決議的合同送過來了。盛宣懷一看就火了："他媽的這些洋鬼子欺人太甚。"唐廷樞趕緊接過旗昌洋行的股東會決議合同，合同除了旗昌洋行自行規(guī)定了招商局的付款時間，還重點羅列了幾條：招商局只有付清欠款后才對輪船設(shè)備等財產(chǎn)擁有所有權(quán)；招商局必須接納旗昌的海事監(jiān)管人員；招商局并購旗昌后，仍需遵照十年前（1867年）旗昌與怡和、瓊記、省港澳等洋行的協(xié)議辦事，不得利用所購的旗昌船只形式南洋航線或省港澳航線。一向精通英文的唐廷樞被旗昌洋行的這一流氓條件也給氣得兩眼直冒綠光，這簡直就是對招商局的運營主權(quán)跟獨立地位的褻瀆，留下旗昌的海事監(jiān)管人員，那招商局還能管理嗎？一旦中美雙方管理人員發(fā)生爭執(zhí)，美方人員開槍打死了招商局員工，到時候可能云南教案的悲劇就要重演，李鴻章大人又要去給美國人裝孫子，這事肯定不能這樣長久下去。還有旗昌跟怡和他們的協(xié)議那是并購之前的，招商局收購之后此前的船只都變換了主人，這坎能亨真他媽操蛋，企圖想通過出售自己的產(chǎn)業(yè)的機會還要插手中國的航運業(yè)，用心是多么的險惡，洋鬼子這一條有點讓招商局自己惡心自己，這豈不是戲耍大清王朝嗎？這樣的合同一旦上奏，唐廷樞想著想著，渾身一顫。

　　這份折子先送到了李鴻章的案頭，李鴻章一看，洋鬼子來這么一招，不是讓招商局自己跟自己打仗嗎？旗昌跟怡和簽訂的合同是有期限的，這個好辦。洋鬼子硬塞進來的海事監(jiān)管人員，這玩意兒很燙手，不能留，但是全部拒絕旗昌肯定要跳起來，也得想個折衷的辦法。徐潤是在洋行里面混出來的暴發(fā)戶，對洋人的脾氣秉性摸的比較透徹。"中堂大人，我們可以把余款首期結(jié)帳日子改一改，到七月一日，過戶日子還是定在三月一日，用人方面我們要在妥協(xié)中埋下伏筆，輪船的總管還是可以繼續(xù)雇用，其余的什么船長、副手一類的，我們實行試用制，這一條講清楚，不行的就讓其滾蛋，免得以后洋鬼子胡扯鬧事，至于跟怡和他們的合同，合同期滿我們就可以派船行走了。"李鴻章微微一笑："雨之，你果然不愧是跟洋人打交道的，就這么辦，旗昌現(xiàn)在是急著出手，如果我們這么妥協(xié)的條件他都不能接收，那我們也就不要上趕著嘛。"

　　三天后的元月18日，朝廷就準(zhǔn)了李鴻章的奏折，同意收購旗昌。這期間有人又開始出來搞事，說這就是旗昌洋鬼子的一個詭計，以二百二十二萬兩的價格將木質(zhì)船賣給招商局，旗昌他們是想用這部分資金去重新置辦新式鐵甲船，這樣一來旗昌不僅僅耗費了我們的大量銀子，又變現(xiàn)了廢舊資產(chǎn)，有了鐵甲船，旗昌如果再次聯(lián)手太古、怡和他們，我們的招商局就陷入被動，運費降低的情況下，還要掏出一大筆資金來維修收購過來的破船，否則我們就真的收了沒用的破難，讓旗昌武裝了新的裝備，這無疑于是作繭自縛。慈禧太后一聽，這些被李鴻章斥為雜音的推理也不是毫無道理，收購旗昌的資產(chǎn)可以說是耗盡了招商局的資金，也傾了大清的財力，旗昌如果拿了招商局的銀子卷土重來，那可就麻煩了。碼頭、貨棧什么的，到時候旗昌勾結(jié)美國的軍方，尤其是南北戰(zhàn)爭結(jié)束之后，美國的軍人整天沒事賭錢泡妞的，讓美國人民很生氣，派到中國來打打仗，當(dāng)初自己的兒子同治死都要泡妞，更何況這些美國大兵呢？一旦旗昌的老板在美國大兵那里一忽悠，中國有大把的小腳花姑娘，那美國大兵還不流口水，比兔子跑得還快。這些餓狼一般的美國大兵往兵輪上那么一站，屯在天津港，嚇唬嚇唬慈禧跟李鴻章，還是很管用的，碼頭貨棧還不是要有盡有，說不定還要賠數(shù)萬兩白花花的泡妞銀子呢。

　　唐廷樞等人拿到了朝廷的批復(fù)，就按照事先商議的修改辦法將旗昌股東大會提交的修改合同進行了再次修改。生意人的動作就是快，旗昌很快就收到了招商局修訂后的合同文本，旗昌的股東們一看，結(jié)帳日期到是可以商量，這么多洋鬼子變相被招商局給解雇了，安置這些人就是一個問題了。唐廷樞叼著大煙斗笑瞇瞇地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語跟旗昌洋行的行主開導(dǎo)："我說你們洋人別得寸進尺，現(xiàn)在也只有我們招商局還收你們這些破爛，你看看人家太古，都是鐵甲船，哪像這些破木船，跑不了多久就要維修，當(dāng)初我們的沙船就是因為維修費用太重?zé)o力承擔(dān)，我們才改用輪船的，就你們這些船，不停運你們虧的更多，風(fēng)吹雨打的，停運那就爛起來更快了。""唐先生聽我解釋，你們變相裁減了我們的海事監(jiān)管人員，我們國家跟你們不一樣，我們得為這些員工的生計著想。"旗昌行主一見唐廷樞態(tài)度堅決，趕緊摸出一支粗大的雪茄，"唐先生，你這樣的大老板抽這個比較有派。"唐廷樞微微一笑："謝謝，我抽這個習(xí)慣了，剛才說到人員問題，你們這些洋人把我們國家糟蹋成什么樣了？大清的人也是人，現(xiàn)在我們買了你們的資產(chǎn)，還要將人員也給安置了？你就別蒙我了，在你們的國家，失業(yè)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們也考慮了你們的難處，輪船總管我們留下，其余的人先試用，這已經(jīng)是很大的寬容了。"

　　1877年2月8日是招商局一個值得紀(jì)念的日子，為了便于英國驗船官對招商局購買的旗昌輪船進行估值和檢驗，這一天中國駐英國公使郭嵩燾將旗昌提交的更名船只報表向英國維多利亞女王匯報。維多利亞這個肥胖的洋女人瞅了瞅不遠處的郭嵩燾，傲慢的眼神里全是不屑，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這個東方男人就是在父老鄉(xiāng)親的唾罵聲中輾轉(zhuǎn)到我日不落大英帝國擔(dān)任大清王朝第一任外交使節(jié)的人？郭嵩燾從這個胖女人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屑，就是這個瘋子一般的變態(tài)女人，在1840年初，這個年僅二十一歲的小胖妞赤膊上陣，在英國議會上發(fā)表了著名的演說《為了大英帝國的利益》，號召英國的軍隊向中國人開戰(zhàn)。這一演說如同希特勒的二戰(zhàn)演說一般具有蠱動性，很快英國人的戰(zhàn)艦就開到了廣州珠江口，將鐵腕打破這個小胖妞推行的向中國傾銷鴉片換取白銀政策的老英雄林則徐圍在廣州城里。眼前的這個胖女人僅僅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將大清帝國至高無上的道光皇帝給搞得頭暈?zāi)X脹，林則徐遠貶新疆，割讓香港島，賠償白銀，開放通商口岸，這個胖女人還同時要求實施最惠國待遇，他娘的，為后來洋鬼子在中國為非作歹留下后患，大清王朝也為此付出了上萬兩的白銀。前不久，，李鴻章因云南教案在煙臺遭遇英國公使威妥瑪?shù)镍B氣就是因為洋鬼子有最惠國待遇所以為非作歹造成的，而這背后真正的陰謀策劃者就是眼前這個歹毒的老寡婦，將侵略的觸角伸向了內(nèi)地甚至帝國最西南的領(lǐng)地。郭嵩燾不想多看一眼這個女人傲慢的眼神，只恨康熙乾隆這些王八蛋皇帝，將西方科學(xué)當(dāng)成玩意兒在宮里自己把玩，害得現(xiàn)在一條破船的估值都要英國人來搞，還用通報眼前這個禍害大清王朝的老娘們兒。

　　維多利亞之前已經(jīng)傾聽了情報部門的匯報，這一次招商局并購的旗昌輪船都是太古輪船之前就淘汰的木質(zhì)船，無法跟太古輪船的鐵甲船競爭，加上招商局這一次并購不僅僅掏空了公司自己的家底，還通過大清朝廷四處籌集資金，并通過行政的手段為招商局募集商股，不過這一切不僅僅危害不到大英帝國的利益，相反給太古輪船帶來了一個絕佳掌控中國航運權(quán)的機會。維多利亞這個女人一生就是靠陰謀、收買、強權(quán)、先下手為強、武力攻占將英國推向了歷史的巔峰，從鴉片戰(zhàn)爭牛刀小試，將八旗老爺們道光皇帝搞得尊嚴(yán)全無，到1857年通過一場巧妙的陰謀獲得蘇伊士運河控股權(quán)，再到1877年將沙俄給趕出巴爾干半島，這個女人不斷膨脹的霸權(quán)野心永遠得不到滿足。招商局并購旗昌輪船能夠帶給英國太古的機遇是只要太古繼續(xù)跟招商局在價格方面惡戰(zhàn)幾個月，就能拖垮這個靠著財政并購的看上去非常龐大的航運公司。情報部門的人還將大清王朝近年來反對造船，反對開設(shè)輪船招商局的情報告訴這個老寡婦，招商局拆借的財政款是要向政府支付利息，現(xiàn)在大清王朝跟俄國人打仗的銀子都是通過外資銀行拆借的，所以招商局的這一筆并購資金不得有任何閃失，只要太古輪船動用一筆資金在招商局并購旗昌之后，繼續(xù)價格方面血戰(zhàn)到底，大清王朝那些保守派就會出來找招商局的麻煩，招商局陷入內(nèi)亂的時候，那些依附在招商局的中國資本將紛紛依附太古輪船，這樣一來強大的相反是太古輪船，這個時候中國航運業(yè)真正的控制人就是我們大英帝國的太古輪船，到時候太古輪船可以迅速提價挽回之前價格戰(zhàn)帶來的損失。維多利亞撓了撓頭皮，左宗棠在新疆跟阿古柏開戰(zhàn)，將沙俄勢力趕出新疆，這樣也符合大英帝國在中國的利益，同時又牽制住了沙俄的后方，現(xiàn)在大清王朝準(zhǔn)備從東面出擊給沙俄制造和解的條件，這正是大英帝國將沙俄趕出巴爾干半島的好機會。而去年李鴻章說招商局并購旗昌看上去是大清王朝海運強盛了，事實上是旗昌輪船要金蟬脫殼回歸美國本土，美國佬滾回老家去了，通過這一次并購消耗了招商局所有潛在的動能，就讓招商局他們自己折騰去吧。

　　醞釀著徹底搞垮招商局陰謀的維多利亞這一次非常痛快地就默許了旗昌輪船更名招商局提出來的名字。1877年2月12日，唐廷樞、徐潤、盛宣懷跟旗昌正東忽海在英國律師擔(dān)文的主持下簽訂了合同。沈?qū)殬E承諾的政府財政撥款在3月1日之前全部到帳，3月1日這一天，旗昌產(chǎn)業(yè)正式過戶給招商局，那些依附旗昌的華商成了招商局的麾下，招商局的船舶總噸位一下子增加到三萬噸以上，為并購前的兩點五七倍，這一年招商局總噸位達到四百萬噸以上，占進出口中外船舶總噸位的百分之三十六還多，可以說招商局一下子就成了航運業(yè)的大胖子�！墩猩叹值谌龑脦ぢ浴芬簿拖喈�(dāng)于現(xiàn)在的財務(wù)報表中的附注中稱：旗昌如果另為洋商所并，則彼以生力軍與我相抗，年復(fù)一年，既不能制人，必至為人所制，前功盡棄，后患無窮。還有一句話意思差不多：旗昌合于他人，必樹敵旁撓，歸于本局，則事權(quán)劃一。這顯然是說招商局并購旗昌有利于航運權(quán)的回收以及航運價的議價能力提升，跟當(dāng)初盛宣懷等人說服沈?qū)殬E拆借政府官款的說辭大體一致。招商局并購旗昌之后，帝國為之歡呼，當(dāng)時《申報》報道稱"從此中國涉江浮海之火船，半皆招商局旗幟"，沈?qū)殬E也興奮地稱贊"裨益良多，是真轉(zhuǎn)弱為強之始，此后碼頭扼其要領(lǐng)，利權(quán)益有保握，此事關(guān)系中國收回利權(quán)之舉，有裨大局"，李鴻章也很興奮"為收回利權(quán)大計，于國計商情兩有裨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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