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9節(jié) 有今天,才會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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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倉促逃出小沛后,跑到梁國(今河南商丘南)一帶,遭遇了率領(lǐng)大軍東征呂布的曹操。
曹操是在得到夏侯惇兵敗的消息之后,決定親自率兵東征,徹底蕩平呂布,消除腋肘之患,然后再與袁紹決戰(zhàn)的。袁紹此時已經(jīng)基本搞定北方的公孫瓚,下一步必將是揮軍南下,留給曹操的時間不多了。
在漢末三國的歷史舞臺上風(fēng)流了近十年的呂布,人生的時間更是不多了,已經(jīng)進(jìn)入倒計時狀態(tài)。
劉備遇到曹操后,也隨同前去攻打呂布。曹操看中的當(dāng)然不是劉備軍隊不堪一擊的戰(zhàn)斗力,而是他在徐州的人望,用來安撫徐州人心。要知道曹操屠殺過徐州百姓,當(dāng)?shù)氐娜罕娛遣豢赡芰嘘牃g迎他殺過去的。
于是,躊躇滿志的曹操帶上一敗再敗的劉備,向著徐州進(jìn)軍。在曹操軍中,劉備對曹操用兵的才能與殘酷有了進(jìn)一步的認(rèn)識。
建安三年(198年)十月,攻破彭城(今江蘇徐州),屠城。隨后,直達(dá)呂布的大本營下邳。在下邳野外大破呂布縱橫天下的精銳騎兵,擒獲呂布猛將成廉。進(jìn)逼城下,合圍。聽從荀攸、郭嘉計謀,決泗水、沂水淹城。
淹城月余后,眼看頂不住了,呂布的員工侯成、宋憲、魏續(xù)等人綁起寧死不降的陳宮,向曹操投降,當(dāng)了一回識時務(wù)的俊杰。
外有曹軍圍城,內(nèi)部軍心不穩(wěn),呂布明白大勢已去,只好走下白門樓,出城投降(注意是主動投降)。
自此,呂布被俘,徐州平定,時間是建安三年十二月——從出兵到大獲全勝只用了三個月時間。
曹操又一次面臨選擇——要不要讓呂布的腦袋搬家。
曹操愛才,他愛呂布驍勇。
呂布怕死,他向曹操求生。
呂布以一貫的大大咧咧的口氣對曹操說:“讓曹公你最憂心的也就是我呂布了,今天我服了你,天下再沒有誰讓你憂慮。今后你帶步兵,讓我給你帶騎兵(呂布的特長),平定天下就是小菜一碟!(明公所患不過于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憂。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
呂布以為曹操會合情合理地答應(yīng)自己的合理要求。
曹操確實(shí)有些猶豫,招降納叛一直是他的特長,用人唯才不重德是他的習(xí)慣。他雖然清楚呂布有著令人發(fā)指的人品,但也喜愛呂布讓人首屈一指的武力。
曹操在猶豫中打量著呂布,如同打量一頭獵物。在他看來,這個獵物是一只猛虎,可以傷人的猛虎。日后究竟會不會只傷別人不傷自己,他有些拿捏不準(zhǔn)。
劉備也在打量著呂布,他認(rèn)為這是一個死人,一個早就該死的人。
三個各有所思的男人,兩個坐著,一個站著,相互打量著對方。
情商不高的呂布,猜不透曹操的想法,當(dāng)然也摸不著劉備的心思。求生的欲望促使他向劉備求救,希望看在轅門射戟的分上,為自己說句好話。
劉備處事一直很低調(diào),尤其在曹操的手下他必須保持低調(diào)。但現(xiàn)在躲也躲不掉,不得不表明自己的觀點(diǎn),甚至是立場。
話一旦說出,就沒有收回的余地,擁曹還是挺呂,或者明著擁曹暗中挺呂,甚至心懷鬼胎,都可以從他所說的話中聽出端倪。
作為政治人物,立場決定生死。一旦擺明立場,往往命懸一線,此時要死的可能是呂布,也可能是他劉備。
說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一點(diǎn)都不夸張。
最終,劉備只說了一句話,保全了自己,致呂布于死地:“曹公你難道不記得呂布是怎么對待他的老上司丁原和董卓的了嗎?”(明公不見布之事丁建陽及董太師乎)
這句話讓曹操醍醐灌頂,使呂布百口莫辯,給呂布翻云覆雨的一生畫上了血色休止符。
至于劉備為什么這么做,有很多種不同的推測和理解。
在我看來,劉備這么做,主要是基于兩個基本常識。
一是人不是健忘的動物。期望別人只記得自己的好、不記得自己的壞的人,還是省省吧。劉備不會忘記,呂布是如何對待以前的老板以及每一個有恩于他的人,這些人都被他背叛甚至殺死。最終劉備也成為呂布的受害者之一,他經(jīng)過十年打拼,付出無數(shù)努力,死去無數(shù)兄弟,方才有了徐州,成為一方諸侯,而呂布偷襲徐州,毀了他的心血,斷送了他的事業(yè),讓他經(jīng)歷了事業(yè)發(fā)展中最艱難的時刻,直到現(xiàn)在還沒走出低谷。劉備不是沒想過報仇,只是一直沒有等到機(jī)會。
二是有今天,才會有明天。明天聽起來很誘惑,但只有今天才是抓得住的。至于呂布明天會成為朋友還是敵人,明天可不可以借呂布這把刀殺了曹操,劉備都算不準(zhǔn),但他清楚一件事——今天他在曹操的手掌心,如果還想有一個明天的話,必須要獲得曹操的信任。在曹操舉棋不定的時候,點(diǎn)醒曹操,來表明自己與曹操同心同德同志,從而獲得信任,是當(dāng)前的第一要務(wù)。
人,終究是跳不出利益之網(wǎng)的。推崇仁義如劉備者,忘恩負(fù)義如呂布者,同樣跳不出。為了利益,也許會相視一笑泯恩仇。同樣為了利益,誣陷造謠打壓排擠,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孔子曾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劉備此時,正是以直報怨,既沒有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又可以報仇可以爭取明天,他沒有理由不這么做。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呂布主動走下白門樓投降,是出于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
于是,極其失望的呂布就死得非常幽怨,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不停地罵罵咧咧,與他高大魁梧、英勇善戰(zhàn)、帥氣俊朗的形象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對比。
與呂布形成強(qiáng)烈對比的,還有陳宮。陳宮用自己的行為,詮釋著四個字的最佳含義——只求速死。
雖然曹操一再對陳宮表達(dá)既往不咎的誠意,但陳宮顯然對曹操徹底死了心。
最后曹操不得不搬出陳宮的家人,希望陳宮看在家人的分上活下來,活著多好啊,既可以孝敬父母,又可以安享天倫,為什么一定要死呢?
陳宮不清楚這算是曹操的要挾還是請求,曹操究竟是可憐他還是需要他可憐,他只在生命的最后關(guān)頭再次展示了自己的智商——不是一般的高。
陳宮的回答是:“我聽說以孝治天下者不絕人之親,仁施四海者不乏人之祀。我家人是死是活,你就看著辦吧!
看起來陳宮給曹操出了一道選擇題,家人的生死由曹操自己選擇。
實(shí)際上曹操別無選擇,除了孝治、仁政。
只為這是那個時代的普世價值。個性張揚(yáng)如曹操者,也不敢違背這個價值觀,至少不敢公然違背。
曹操在這次戰(zhàn)役中收獲很大,不但除掉了心腹之患呂布,將徐州納入自己的勢力范圍,而且收降了張遼等一批猛將(高順不投降被殺),袁渙、陳群(此二人都是劉備識拔的人才)等一批文臣。
劉備卻沒有得到失去的徐州——曹操留下守衛(wèi)徐州的將領(lǐng)是車胄。他的收獲只是救出了被呂布俘虜?shù)睦掀藕⒆印?
劉備甚至失去了小沛,徹底沒有了地盤,被曹操帶回許都,成了籠中之鳥。
鷹擊長空,大鵬展翅,似乎成為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只要有明天,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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