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戀愛與體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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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未來的體型不利于談戀愛。一考上大學,那些小男生都以為自己肩膀硬了,是個男子漢了,可以疼愛女生了,騰出個胳膊給個依靠了,所以,大多數男生一眼就會看中像蘇明、阿英這類的女生,嬌小得叫人懷疑是否吃得消接吻和做愛這些需要點肺活量的事情。
我和未來個頭都很高,體重都在一百二以上,尤其未來,很不討巧,肥肉全往臉上跑,面積可抵蘇明的三個。我算勻稱,看不出一百二的樣子。
阿英說:“不會吧成功,還真看不出來你有一百二,頂多一百一吧,你肉長哪兒了?”
其實,我就喜歡別人說這話,期待對方問你肉長哪兒了?這肉長的當然不能不明不白,于是我趁機在后補充一句:“都長在胸和屁股上了,屁股肥碩,胸大無邊,一個頂倆,一個乳房比別人多上一斤,兩只就是兩斤,屁股再多個四斤,六斤肉就這樣不明不白多出來了。”
我的健碩身材與我吃掉的幾只黃牛有關。我爸說我小時候把牛肉當零食吃,他每年從山西買回兩條小黃牛,殺掉煮熟了腌在大缸里,擱在小儲藏間,滿缸進去,半缸出來,我媽犯愁了,說哪來的老鼠或野狗偷食?家里的一條老狗也免不了被鞭過數次,經過多次偵查,后來有次我媽在洗我衣服的時候,發(fā)現口袋里沾滿牛肉屑,家狗這才洗了冤。
高中時打了兩年籃球,半年后衛(wèi),半年前鋒,一年中鋒,我對我爸說,要是當年再多吃幾條黃牛,我就進國家隊了。到J大報到,除了幾件換洗衣服,一把吉他,一個發(fā)著屎綠的畫夾,還有就是一只紅雙喜籃球。晚自習的時候,校園里一片安靜,只有操場上有節(jié)奏地“嗵嗵”投籃聲,我一個人,玩得相當投入。值班老師到操場上找過我?guī)状危f,哎,同學,你怎么不上晚自習?我回答說我要練球。那聲音不容置否,好像國家隊在等我拯救。老師搖著頭走了,于是我在老師無奈的背影里繼續(xù)三步上籃。
到J大后,我絕不和女生打籃球,只與男生切磋,班上有很多女生也嚷著要參加,細腰酥手,抱著籃球走步,即使給她一分鐘投籃,明明是往前扔的,球偏偏飛到身后去了。有男生耐著性子手把手地教著,半場下來,一半時間撿球,一半時間看男男女女們傳情。后來,我總結了,籃球這運動就是鍛煉傳球和傳情的,統稱配合。
未來還蹲在地上拉著玫瑰刺,大兔牙把下唇咬出兩道淺紅色的印子,她把頭埋在兩膝之間,長長的頭發(fā)便瀑布一樣地直瀉下來。這是未來身上最值錢的東西,我給她打聽過價格,收購頭發(fā)的老頭向我們伸出四根枯木般的指頭,意思就是值四十塊錢。于是,之后的很多個傍晚,老頭趴在對面的院墻上,朝我們宿舍喊:“丫頭賣不賣啊?”老頭說話不加賓語。
未來也扯著嗓子朝外喊:“我不賣。”依然不加賓語,搞得其他宿舍的人斷章取義,一時小有輿論。
未來暗戀的那個高中同學曾贊揚過她的頭發(fā),說比廣告里周慧敏的長發(fā)好看。男同學后來去了上海當兵。未來說,不久的將來她要披著這頭情絲找她的的兵哥哥去。
老板娘不在店里,我和未來自在很多,老板也自在很多,南方典型的妻管嚴。李老板把凳子放倒,坐在我和未來中間,一邊看我們干活一邊問我們的年齡和所學專業(yè)。他的個子很矮,穿一條緊身牛仔褲,把襠處擠得鼓鼓的,下巴沒長一根胡子,光溜溜的,眼睛很小,小眼珠投來的光芒在我們身上轉來轉去。他說:“咦,怎么學個建筑的哇?”未來說:“不曉得哎,老師幫我填的志愿。”然后小男人又轉過臉來問我。我便學著未來說道:“不曉得哎,我也是老師替我填的志愿。”小男人直起身子笑了起來,笑聲里盡是夸張和無聊。
我真的不知道當初怎么填了個建筑專業(yè)。記得我爸拿起一沓子填報材料心不在焉地說:“教師不得做頭,臭老九,書全讀到頭頂上去了,不管管自己,只曉得管人;醫(yī)生也不要干,又臟又累,作息時間倒來倒去的,睡眠不足,眼神不好,把病人的細菌傳染來傳染去,最后死了都死的不明不白……”然后他丟下那沓紙,說:“就填建筑吧,以后做包工頭,做老板,買地皮,搞房地產。”
我爸說有個遠在京城的我奶奶的堂哥的兒子的表叔也干建筑,而且混的那個相當的好,說亞運村就是他建的,人民大會堂和天安門都是他建的。我爸說這話時著實嚇了我一跳,我生怕一不小心再冒出個長城和故宮也是他建的。
這個表叔我直到如今都沒見過一面,更別說跟他身后混了。上學時我爸偶爾打個電話給我,關心學校生活如何,我總是漫不經心地告訴他:“放心吧,你女兒我,在建筑界混的還可以。”
李老板給我和未來一人遞來一顆水果糖,說:“弗得了個(不得了了),甜啊甜的。”W城人說話就是這般模樣,感嘆什么,就用“……啊……”這語法。比如說,“李老板很丑”,就是“李老板丑啊丑的”;“李老板很矮”,就是“李老板矮啊矮的”。弗得了個,我學得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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