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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三天之內(nèi),務(wù)必按方子上的數(shù)量將藥材給本侯籌好。商家有搗亂不賣的,就帶上你手下的禁軍去嚇唬!嚇唬不來的,你懂如何做!”

江離緩緩接過信箋,強忍著嘴角的抽搐。帶著禁軍明搶,簡直無法理喻,這奇葩在天子腳下怎么也這么有恃無恐?這又是要鬧哪出?

阮婉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嘴角微微勾起,眼中噙著一絲瘆人的笑意,用折扇輕敲他胸前的盔甲,逐字逐句道:“江大人悠著些,若讓本侯聽到半句風言風語,使本侯丟了面子,本侯也定不會讓你好過,非要令你無顏再留軍中,唯有來這府中給本侯做專職侍衛(wèi)!

江離心中陡然一凜,片刻,肅然而立,端起少有的軍姿道:“侯爺放心,一定辦妥,不會有消息走漏!

阮婉滿意擺手。

出府之時,正好迎頭撞上前來的趙榮承,阮婉吩咐:“連夜去趟富陽,查查富陽城中是何人在囤積藥材。另外,再看看富陽附近的州縣,還有誰在哄抬藥價。切勿走漏風聲!

趙榮承沒有多問半句,一口應(yīng)下,轉(zhuǎn)身就走。

打探這樣的事最適宜“不知道”去做,口口聲聲說不知道的人,心中最清楚無比。

阮婉彎眸一笑。

不多日,聽聞有地痞流氓騷擾西街藥鋪,京兆尹想管又不敢管,只得跑到睿王府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

聽到他說地痞流氓,阮婉噗地嗆噴出一口茶水,心想,還真是難為了江離。

小傻子不明就里,也跟著嘿嘿笑起來。

宋頤之素來喜歡吃甜食,眼下,最愛的栗子糕都已用了三盤之多。見他還要,阮婉正欲開口制止,小傻子卻問:“少卿少卿,你后日可要去南郊看熱鬧?”吃得滿嘴糕點碎屑,猶若孩童一般嘀咕,“如果少卿去,我也去!

后日南郊?

因宋頤之打斷,阮婉才想起來。煜王同邵文槿是發(fā)小,此番邵文槿回京加冠,煜王就出面在南郊安排了騎射比試,廣邀京中王侯貴胄前往。

邵文槿常年隨父親混跡軍中,京中子弟哪里有幾人是對手?所謂的南郊騎射比試,不過是煜王借機送人情給邵文槿罷了。

“不去!”阮婉應(yīng)得簡練,無故去看邵文槿出風頭嗎?豈不是給自己添堵?反正她是不去的!

“那少卿不去,我也不去,嘻嘻!”

小傻子繼續(xù)低頭啃糕點,阮婉伸手搶過他手中的盤子,振振有詞:“吃這么多栗子糕會壞肚子的,上次便是,這次還不長記性?”

小傻子興致正高,眼睜睜地望著糕點被拿走,便不依了:“少卿,我是傻子嘛,記不得了!少卿快還我!”

“不還。”

“少卿還我!”惱得站起身來。

阮婉不以為然,隨手把點心遞給身后的葉心。葉心會意,端出房門。

眼看多吃甜點的機會要被徹底斷絕,小傻子急得哭出聲來:“少卿,你欺負我!”

“我何時欺負你了?”

小傻子嘴一撇,這次也不讓她哄,氣嘟嘟地沖出房門。

葉蓮有些擔憂:“侯爺……”

“都是為他好,他有何好氣的?還能時時由著他胡來?還不是怕他吃壞肚子……”言及此處,阮婉心中豁然開朗,眼里更似掠過一抹流光溢彩。吃壞肚子,她從前怎么沒想到?

見她這副模樣,葉蓮心下涌起不好的預(yù)感。果不其然,葉蓮還未來得及撤出房間,便聞某人悠悠開口:“阿蓮,有一事要你去辦!

葉蓮叫苦不迭,心不甘情不愿地附耳上前,聽了兩句就皮笑肉不笑:“侯爺,這樣不好吧?”

阮婉斜眸瞪過,眼里似乎在說,本侯又沒有讓你吃!

葉蓮無奈,只得將苦水往肚里吞。

想象著邵文槿那副吃癟的模樣,阮婉順手挑起一縷發(fā)梢,邊想邊笑。

你這洪水猛獸,既是加冠大禮,本侯也送你些心意好了。

巴豆如何?

翌日清早,侯府看門小廝小九匆匆來報,睿王殿下來了府外,已照侯爺吩咐將人攔在門外了。

“做得好,他要哭要喊要死要活,你們都不必管,只管撐過半個時辰,他鬧夠便回去了。完事之后你們?nèi)フ野⑿念I(lǐng)賞!

小九感恩戴德。

睿王同侯爺置氣是昨日之事,只過了一晚上睿王便撐不過了,眼巴巴來了府外。睿王不會真同侯爺計較,見得多了,小廝們自然也是不怕的。

小九折回大門,正好見到睿王一臉委屈,遂又上前好言相勸:“殿下,侯爺尚在氣頭上,不如您明日再來?侯爺?shù)钠饽仓獣,興許明日就好了呢!

小傻子蹙了蹙眉,笑顏盡展:“那你同少卿說我明日再來,讓他別生我的氣,我不吃栗子糕就是了!

小九哭笑不得,宋頤之人已跑開。

第二日上頭,宋頤之照舊被攔在門外。眼中隱隱泛著霧氣,眉頭攏在一處,竟然吩咐人砸門。

小九大駭,連忙上前相哄:“殿下,侯爺尚在和您置氣,您若是把侯府的大門砸了,侯爺只怕會更氣的,更氣就更不會見您!殿下忘了去年的事兒?”

宋頤之果然一愣。去年那次,少卿確實同他置了場大氣,足足有一個月沒見過他。那時恰逢少卿生辰,京中之人雖然避昭遠侯如蛇蝎,但面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足的。

熱熱鬧鬧的慶生宴上,他領(lǐng)了浩浩蕩蕩十余個小倌粉墨登場:“我特意尋來送少卿的!

眾目睽睽之下,阮婉氣得險些吐血。

此事一度成為南順百姓茶前飯后的第一笑談。

后來他日日來侯府門口喊少卿,少卿都不搭理。最后還是小九私下里告訴他侯府西邊角有處狗洞,他便是鉆狗洞進府的。

狗洞!

小傻子徒然開竅,找人打賞了小九一個元寶就匆匆跑開了。

大門進不去,還有狗洞呀!

上次少卿就是知道他鉆了狗洞,嘆息了一聲,又同他和好了。那他再鉆次狗洞就是了。

怨不得別人都說他傻,他怎么事前沒想到呢?!

小九倒也落得心安理得,侯爺只說了攔著睿王,不讓睿王進門,可是那狗洞又不屬于他管轄的范圍。最重要的是,侯爺又不會真同睿王氣很久,方才江大人來了府中,侯爺是無暇顧及睿王的。

江離的確是一大早就來了侯府,所需藥材悉數(shù)籌得就匆匆趕來復(fù)命,唯恐侯爺不信守承諾。

阮婉不禁感嘆:“江大人果真是前所未有的盡心。 

江離惡寒,阮婉卻狡詐一笑,心想對他最好的鞭策便是拿自己做威脅。

但一轉(zhuǎn)念,真不知曉該喜還是該憂。

“侯爺侯爺!”葉心氣喘吁吁地跑回廳中。

怎么了?阮婉眼角一挑,分外上心。

“一件好事和一件壞事,侯爺要先聽哪件?”

“自然是先聽好的!比钔耦㈨。

“邵公子騎射輸了,愿賭服輸,忍痛將他的愛劍送給了高太尉的侄子!

這般大快人心,阮婉心底樂開了花,口中還是輕咳兩聲,故作深沉道:“那壞事呢?”

“壞事就是,葉蓮去給邵公子的馬喂巴豆時被逮住了,扣在將軍府中。邵公子怒氣沖沖地往侯府這邊來了,怕是眼下就該到了!

阮婉的臉色瞬間黑下來,說:“你講話都不分輕重緩急的嗎?”

葉心委屈:“侯爺,不是您讓我先說好事的嗎?”

江離無語至極,不作死就不會死,分明都是自找的,能有一回不作死?

苑中有低喝聲傳來:“阮少卿!”

“洪水猛獸”來了。

阮婉一個激靈,暗暗思忖來了便來了,沒什么可怕的,她何時懼怕過邵文槿?有些齷齪,只是邵文槿素來傲慢,她對他亦有偏見而已。

爹爹在世時,敬帝做主欽點了阮紹兩家的婚約,阮家若有女兒是要嫁到邵家的。邵文槿又是邵家長子,換言之,她與邵文槿是有婚約的。

每每思及此處,阮婉都憤恨不已。

幸而爹爹過往便同邵將軍貌合神離,不會愿意自己的女兒嫁予邵家。因此,即便后來國中都曉得有昭遠侯阮少卿,卻不曉得還有阮婉此人,她一直是南順的頭號黑戶。所以迄今為止,這樁婚事并未有人提及。

起初,她扮作阮少卿回到南順京中做昭遠侯,因生得眉清目秀,言行舉止文質(zhì)彬彬,分外入得京中達官貴人雙眼。搞得日日有人上門說親,送來的名門千金畫像堆積如山,走在大街上都有人堂而皇之地目送秋波,更有甚者圍追堵截,自動倒追,讓她甚覺惶恐。

這期間她實在走投無路,便隨手在街邊勾搭了一個路人甲。

眾目睽睽之下,她雙眸清波流盼,折扇輕點那人側(cè)臉,風流輕佻道:“公子生得好生俊朗,不如從了本侯如何?”言罷,不忘眼露嫵媚,兼之妖嬈輕眨,而那路人甲見此頓時臉色鐵青。

圍觀者紛紛錯愕,昭遠侯……竟然好男色……還這般有辱斯文?

當時阮婉心中只道僥幸,以為可得清凈。卻不想好景不長,還未來得及長舒一口氣,便覺折扇被人抓住,愣愣回頭時,衣領(lǐng)也被路人甲一只手拎起,整個人被不留情面地直接扔出去了,凌空摔出好幾米。落地后,哀號聲發(fā)自肺腑,她身受重傷,在府內(nèi)躺了足足兩個月。

后來才知,路人甲就是將軍府的大公子,彼時方從軍中返京。她竟然當街調(diào)戲了傳聞中的邵文槿!

邵文槿也不分青紅皂白,傲慢“回禮”,自始至終面容冷淡,一言未發(fā)。

再往后的蹴鞠、設(shè)宴、出巡,處處都能與邵文槿遭遇,狹路相逢且回回刀光劍影。用阿蓮的話說,用腳指頭想想都知侯爺與邵公子命中相克,八字不合。

阮婉最惱的便是邵文槿自覺長她四歲,那副視她為屁孩兒的嘴臉?此撇煌话阋娮R,但回回都暗中給她見識的臭模樣最是煩人。

是以,她越看邵文槿越討厭,偏見就此越積越深。

臨到去年冬日,慈州一場含情脈脈的表錯情,更讓阮婉怒不可遏。也因為邊關(guān)告急邵文槿隨父出征,尷尬才得以暫時緩解,不至于魚死網(wǎng)破。

女子報仇十年不晚。

她與邵文槿之間,遲早要倒下一個才能罷休。

從此以后,侯府苑中便多了一個人形沙包,上面用朱紅大字批著“洪水猛獸”,旁人不知曉說的是誰。只是大凡阮婉出入經(jīng)過,都會伸腿踢它兩腳,踢完還需側(cè)身閃過以免傷及自身。真真同邵文槿屬性相當。

眼下,邵文槿行至苑中,正好一眼瞥到沙包,不禁腳步踟躕。

套在沙包外的衣裳旁人不認得,他卻記得清楚。

三年前隨敬帝出巡扎營,他偶然經(jīng)過阮少卿帳前,這人故意遣人潑了他一身洗腳水,然后佯裝不知,睜大眼睛戲謔:“誰這么不小心,竟拿了本侯的洗腳水去潑邵公子?”

洗腳水……

周圍的禁軍紛紛愕然,面面相覷,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邵文槿卻只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fā)地脫下外袍,一扔,轉(zhuǎn)身便走,不予計較。邵文槿素來在軍中聲名就好,如此修養(yǎng)舉動,阮婉相形見絀。京中禁軍當即掩面,懊悔從前怎么就鬼迷心竅投了禁軍?

這件就是他當日扔掉的外袍。

“洪水猛獸?”他雙眸一緊,側(cè)身低喝,“阮少卿!”

片刻,屋內(nèi)傳來阮婉懶洋洋的聲音:“本侯早讓你命人將狗洞堵上,為何大白日的還會有瘋狗跑入府中咆哮?去找人問一聲!

葉心憂心忡忡地跑出屋,阮婉也搖著折扇出來,見到他,好似驚訝般掀了掀眼皮,愣愣道:“邵公子何時來的?方才可有見到本侯苑中喧嘩的瘋狗?”

邵文槿幽幽抬眸。

見邵文槿不接話,阮婉又裝作一番正經(jīng):“本侯正好要去將軍府尋邵公子,聽聞本侯府上的丫鬟被將軍府扣下了?”

“是!彼坎晦D(zhuǎn)睛地看她,眸色是軍中多年特有的硬氣。

“阿蓮平素就笨得離奇,本侯的馬也養(yǎng)在南郊,讓她去給本侯的馬匹喂巴豆,竟然都能喂錯給邵公子!

喂錯了馬?一旁三人全然僵住。

江離的嘴角抽了抽,睜眼說瞎話,鬼都不信!

誰會有病去給自己的馬喂巴豆!

阮婉則是輕搖折扇,娓娓解釋:“二月里冬春交替,京中近來寒暑不常。邪風尚余,淫威不減。稍不將息則易脾胃不調(diào),又時有疲乏,心火上浮,四肢浮腫,晃晃若無力,又圈之無為,雙目懨懨,觀之甚為……”

“阮少卿,你到底想說什么?”

“馬干燥!

“……”

“……”

江離不免按緊腰上的佩刀,隨時戒備,生怕邵文槿一時控制不住將侯爺掐死。

阮婉則明顯強忍著笑意,尷尬開口:“害邵公子痛失了愛劍,本侯亦有責任,明日定會親自拜訪高太尉的侄子,讓他將劍還給邵公子如何?”

“不必了!鄙畚拈葎C目一瞥,緩緩上前。

阮婉頓覺壓迫感驟然自腳跟處席卷而來,但輸人不能輸氣勢,藏在袖間的雙手死死攥緊,羽睫微顫,卻硬著頭皮沒有動彈。

好在平日里不算靠譜的江離關(guān)鍵時候發(fā)揮了作用,先邵文槿一步置身于阮婉身前,拱手沉聲:“邵公子,這里是侯府!

邵文槿果真駐足,冷冷道:“阮少卿,過往我當你年幼頑劣,孤身在京中無人管束,才會聽從父親囑咐,多番挑釁都不與你計較。今日言盡于此,日后但凡再有一次,我不介意替旁人管束你!

他憑什么管束她?!阮婉心中也涌上一股惱意。

恰逢葉心領(lǐng)了小九前來,小九嚇得腿一軟:“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小的這就去堵上苑中狗洞,勿讓瘋狗再突然跑出驚擾了侯爺!”

邵文槿的臉色驟然陰沉,應(yīng)景得很。

江離又忍不住嘴角抽搐,生怕惹怒了邵文槿,會暴起砍死侯爺,當下義正詞嚴地喝道:“胡鬧!侯府中怎么會有狗洞!”

“不是……”小九不明就里,話到一半,花壇處卻隱約傳來窸窣聲。一襲錦衣華服的宋頤之搖頭晃腦地爬起身來,從頭頂?shù)侥_下沾滿了草屑塵土,一邊搖晃一邊拂袖,狼狽得很。

他抬眸一看,見阮婉就在苑中。雖然身處狼狽,可他咧嘴便笑:“少卿少卿,我都從你家狗洞鉆進來了,不生我氣了好不好?”

邵文槿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致。

阮婉還未開口,宋頤之卻見到了邵文槿,頓時委屈撇嘴,眼淚吧嗒吧嗒地落下:“少卿不見我,卻在府里見文槿。少卿同文槿好就不同我好了。我不依!”

邵文槿臉都綠了。

江離只恨不得從狗洞里鉆出去……

阮婉當即笑得前仰后合,邵文槿惱羞成怒,拂袖離去。

見到她笑,小傻子便也跟著笑起來,先前還是邊哭邊笑,笑著笑著,哭聲就徹底隱去。

反正少卿不同他置氣就比什么都好。

也因為有次齷齪,阮婉本著起碼的仁義道德,沒有前去給“洪水猛獸”的成年禮添堵。后來聽聞他前日加冠,第二日便離了京城替敬帝辦事,至于去了何處,她也沒興趣知曉。

但彼時他那副吃癟的表情,阮婉卻記憶猶新,只覺許久都沒如此暢快過了。遠非捉弄陸子涵等人可比,心中的歡愉呼之欲出。

所以今日的木桶澡也就泡得格外舒服,順帶還哼起了家鄉(xiāng)成州的小調(diào),阮婉用掌心撩起朵朵水花,那水嘩嘩地濺起在玉肌雪膚上甚是優(yōu)美,兼之花瓣水波之下隱隱的誘人曲線,和著眉黛凝脂,恰好女子二八年華。

她仰面靠在桶沿,屋內(nèi)的溫熱氣息裊裊。

不久,葉心匆匆進屋,拿出手中的信箋遞給她:“侯爺,出事了。趙大人來信,說皇上命駐軍封鎖了曲莊附近,嚴禁任何人等出入。阿蓮送去富陽的藥材,只怕進不去曲莊!

阮婉披了浴巾起身,從她手中接過信箋快速閱過。

曲莊果真戒嚴了。

有長風成州作前車之鑒,敬帝這是要在事發(fā)前將疫區(qū)隔離,防患于未然。疫情變數(shù)太多,就算只好也要頗費周折,敬帝是怕曲莊之亂禍及周遭。

若是朝廷封鎖,便是定了心思,在疫情緩解前不許旁人涉足。

“奉命駐守富陽的將領(lǐng)是誰?”

葉心尷尬一笑,輕咳兩聲:“邵……邵文槿……”

三月暖春,草長鶯飛,馬車出了京師一路西行,沿途景色宜人。行至富陽城附近,一派寧靜閑適,全然沒有疫情蔓延的跡象。

阮婉遣了葉心去城中打聽,居民只道曲莊生了動亂,朝廷派兵平叛,還封鎖了周邊幾處地界,嚴禁出入。一連半個月,除卻駐守在當?shù)氐能婈犞,未曾見到有旁人進出。

阮婉心下明白。春疫本就不好治,又極易傳染給人,稍有不慎,動輒牽連周圍郡縣,成擴大之勢,這么嚴密封鎖是為了斷絕傳播途徑。而且輕易公開疫情只會引得人心惶惶,富陽又臨近京中,處理不妥容易滋生亂事,所以敬帝才會遣了邵文槿帶兵前來,那敬帝的意圖邵文槿該是清楚的。

“阿心,你去尋阿蓮,問她那些藥材放在何處,江離同我去找邵文槿。”阮婉簡單吩咐,葉心應(yīng)聲,撩開簾子便屈膝下了馬車。

等她站定回眸顧盼時,馬蹄揚塵已往曲莊駛?cè),葉心眼角的眉梢隱隱有了隱憂。

侯爺素來與邵公子不合,前幾日才給邵公子的馬喂了巴豆,害得別人輸了騎射,失了心頭好。人家找上門來,又嘲笑人家鉆狗洞,邵文槿當時就已經(jīng)忍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后侯爺還恰到好處地和睿王一同唱了場雙簧(旁人都以為是雙簧),直氣得邵文槿拂袖而去。

此番,對方怕是少不了要戲謔回來的。

有求于人,不得不低頭,偏偏這人還是宿敵。葉心悠悠一嘆,心底不禁捏了一把汗,侯爺此行,怕是免不了要吃虧。

吃虧?

阮婉連吃癟的準備都做好了!

她簡直可以想象邵文槿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遂而越想越氣。

整個馬車里的氣氛凝重到江離這個沒有存在感的人都覺得沉寂到待不下去之時,阮婉咬牙開口:“稍后你去營中找邵文槿,若是他不肯來見我,你就告訴他,我給他帶了一車的巴豆!

江離雙眸微滯,緩緩抬眼,嘴角抑制不住地抽搐。

又作死!

但不作死,只怕邵文槿都懶得來見她!阮婉惱得很!

臨近晌午,馬車停在魯鎮(zhèn),魯鎮(zhèn)離駐軍以南三里開外。

阮婉不好公然露面,就在鎮(zhèn)外的涼茶鋪子候著,江離只得硬著頭皮前去。明明是三月里,阮婉只覺這涼茶真真越喝越燒心煩悶。

待得燒到愈加難耐時,隱隱見到兩騎前來。一人自是江離,另一人便是一臉晦氣的邵文槿。

幾乎是條件反射,阮婉的嘴角當即勾起,譏笑道:“邵公子可是來取巴豆的?”話音剛落就覺基調(diào)不對。自己這次不是來惹事的,如此發(fā)言只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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