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節(jié) 痛不痛不重要，生存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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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一些內(nèi)心“陰暗”的“人”，活躍在你的身邊，附在你的肉體。
深夜，它潛入你的夢中，鐮刀一樣劃過你的靈魂；白天它尾隨在你身后，病毒一樣肆虐你的情緒。
你呢？對“他”總是防不勝防。
2010年，大個兒就成了我認識的人中最“陰暗”的那個人。他來自無錫，是個身高190厘米的胖子，戴個眼鏡，透著實誠。
大個兒的“陰暗”并不是落井下石、耍陰謀、玩手段，而是一種讓人抓狂的病態(tài)：比如他幾乎每天都惴惴不安，擔心自己的銀行卡里的錢會不翼而飛，擔心出門上班沒帶傘被淋得像落湯雞，擔心種種疾病會向自己撲面而來，擔心下個月會冷不丁地失業(yè)回家，擔心父母的身體突然就不好而自己手足無措……
他像永遠生長在陰暗角落里的茍延殘喘的霉菌。
大個兒有一個女友，兩人談了五年，一個熱帶，一個南極，一句話不對就開戰(zhàn)，過激時還動手，卻從沒有分手。
有一次，我問他：“大個兒，你害怕的事有那么多，為什么不怕女友劈腿和別人好？”
大個兒不屑一顧地說：“別逗了，我和我媳婦兒屬于禿子娶禿子，那是絕配！”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大家聚會的次數(shù)多了，久而久之，對大個兒的“陰暗”也習以為常。只是偶爾還不痛不癢地開他玩笑：“哎，我聽說明年某某銀行倒閉……那什么，你們公司下個月要裁員……瞧瞧，這盤菜里肯定有地溝油吧！”
大個兒有時會被嚇到，有時瞇著眼憨憨地說：“又拿拿拿拿我開心是吧！”
2010年，女友與大個兒分手，嫁給了一個上海人。同月，大個兒工作了五年的公司將他炒魷魚。然后大個兒在朋友圈里消失了，他把自己鎖在家里，徹底開始暗無天日的生活。
聽到這些消息，大家很著急，擔心他本來心理就“陰暗”，遇到這樣的變故，還不得直接背著銀行里的錢，去殉情啊？
于是大家趁著夜色，潛入到大個兒家�？墒撬曳块T緊鎖，誰也進不去，我們只好找來開鎖師傅，騙他說：“那什么，出門太急，我忘帶了鑰匙了�！睅煾甸_了門，卻懷疑我們是盜竊犯，攔著不讓我們進，說必須拿出身份證。
我說身份證在屋里呢。師傅就跟我們一起走了進去。
剛到大個兒的臥室，抬頭就看到大燈上掛了一條卷起的床單，大個兒腳下踩了一個板凳，正要把脖子擱上去。這家伙要上吊！
開鎖師傅嚇得一身冷汗，轉(zhuǎn)身開溜，大家沖過去，把大個兒抱下來。這傻瓜突然抱著我，哭得稀里嘩啦，嘴里還喊著：“讓我去死，讓我去死吧！”
好傻好天真！死了就能解脫？死了就能挽回一切？那科學(xué)家天天吃白飯啊！
大個兒的房間里亂得一團糟，書架被推翻，滿地的圖書，七零八碎的東西扔得到處都是，儼然一個廢物回收站。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怕大個兒再想不開，就輪流去照顧他，他像尊佛像，呆坐著，一言不發(fā)，除了“嗡嘛呢叭咪吽”。
直到有一天，大個兒的手機收到一條短信，是一個叫“老子早晚殺了你”的人發(fā)來的。我和哥們兒怕他再受刺激，就偷偷瞞著他把短信審了一遍。
短信內(nèi)容是：去你大爺?shù)蔫饺藨n天！去你二姨夫的不思進�。∪ツ愦笠虌尩挠廾翢o知！去你姥姥的膽小怕事！去你的去你的去你的去你媽的……滾吧你！
我和朋友盯住手機，半天緩不過神兒，齊齊感嘆：這排比句用的真牛掰，這分手致辭真別致，這樣的女人真是極品無敵加傻叉！
大個兒看到我們的表情，瘋了似的搶回手機，看完短信，突然冷笑三聲，“撲通”一聲撂倒。
第二天，我們再來看大個兒，卻見房門緊鎖，門上歪歪扭扭用口紅寫了幾個字—別來找我！
再后來，大個兒的電話就徹底打不通了。
去年，我和哥們兒去無錫游玩，正巧遇到那里的春季車展，靚車扎眼，美女如云，我倆欣喜若狂，拎著單反輪番給身材火辣的長腿姐姐合影留念。
正興奮地拍著，突然電話響了，我憤憤地“喂”了一聲。
電話那邊傳來嗲嗲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我恨不得將這個人大卸八塊，狠狠地說：“猜你老母，老子在忙，不說我掛了！”
那邊“嘿嘿”一笑，說：“我是大個兒！”
大個兒看到女友絕情的短信后，終于面對了現(xiàn)實。他回到無錫老家，在中山路口開了個鮮花店。
一想到他這樣的人玩鮮花，我瞬間感覺到世間沒有美麗可言了。
大個兒得知我們在無錫，便約我們到車展附近的小飯館吃飯。
三個人要了三打啤酒，一杯一杯地灌著，竟然暈暈乎乎有了醉意。
大個兒說：“好幾年不見了，哥兒幾個都老了，我也變得不敏感了！”
我說：“然后呢？”
大個兒說：“我開始相信緣分了，相信有緣人能一直走下去，不過，是指友情和親情，愛情被老子排除在外了�！�
我說：“再然后呢？”
大個兒說：“我那天去找前任了！”
我猛地坐起，兩眼放光地等他說下去。
大個兒卻閉口不言。
我著急：“滾，快說！”
大個兒笑著說：“你還沒說‘然后’呢！”
靠！
大個兒說：“那時候，我很生氣，想著一定要找到她，然后狠狠地給這婊子一耳光！”
我驚呆了：“打女人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大個兒說：“本來信心滿滿，可到了她面前，兩手就凍結(jié)了。看著她挽著別人的手臂，心里很酸。不過，老子嘴上還是相當爺們兒的。我說‘祝你幸福’，她笑了笑，沒有爆粗口，說‘謝謝’，然后轉(zhuǎn)身走開。我心里像被針扎，嘴上卻不停地重復(fù)，要幸福啊混蛋，要幸福啊混蛋，要幸福啊混蛋！”
我說：“那你活該！”
大個兒說：“我不能無視曾經(jīng)在一起的美好，她喜歡物質(zhì)沒有錯，喜歡穩(wěn)定的生活沒有錯。女孩子青春那么短，她考慮得比我多，我不能太自私�！�
大個兒說：“她做得越絕，我反而清醒得越早�；仡^想想，她曾經(jīng)教我擦地板，教我洗衣服，教我做菜，教我冷靜地對待一切裝叉犯傻。她讓我明白‘痛不痛不重要，生存才重要’，而那時候，我的生存狀態(tài)是糟糕透頂了！”
大個兒說：“不怕你笑，哥們兒也會心靈雞湯。男人就該好好生活，好好生活的本質(zhì)就兩條：一是賺錢養(yǎng)家，二是養(yǎng)家賺錢。然后生活才會撕開個口，讓另一半進來，讓未來緩緩地上高速，然后一路暢通�！�
大個兒還想繼續(xù)抒情，服務(wù)員上菜了。我跟哥們兒聽得昏昏欲睡，看見大閘蟹來到，我倆一個“激靈”坐直，正待開吃。
大個兒突然手一伸說：“慢著！”
我和哥們兒一臉無辜。
大個兒懷疑地說：“這筷子消毒了吧？這閘蟹淘洗了吧？這油不會是地溝油吧？這服務(wù)員的樣子怎么像是民工，要不咱換一家吧？”
我和哥們兒兩眼一黑，“咕咚”一聲后仰過去。
有不戀愛的，沒有不被愛傷害的。你索取寵幸，就不要怕被忽視。即便被忽視了，也不見得就會一生孤苦伶仃。
有不想工作的，沒有工作不累的，你選擇涉入，就不要怕被淘汰。即便被淘汰了，也不見得才華滄海遺珠。
有擔心明天的，沒有明天不來的。你既然活著，就不要怕生活，即便活頹了，也不見得前途茫無涯際。
失戀，失望，失落，失敗，失去一切美好，也不能失去自己。第二天，還要洗把臉，人模狗樣地說：快點兒，別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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