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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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風娛樂上市項目已經可以基本確立簽約，又近十一長假，下班后，Mary張破天荒地提出請項目組的全體同事去吃飯喝酒。吃飯的地方是一間日本居酒屋，幾個人要了幾份定食，沒怎么吃就開始一瓶接一瓶地喝清酒，由于之前已經知道曉玲準備要孩子，Mary張在飯前就提出曉玲情況特殊，晚上要回去整理材料，所以不能喝酒。曉玲很感激Mary張的照顧，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不少。
投行的男同事大多能喝，特別是在座還有三個全豐盛最拿得出手的女同事，就變得格外驍勇。左一杯右一杯不一會兒就灌得何玥玥頻頻跑廁所。
曉玲看何玥玥有點晃蕩了，就跟進了廁所。喝得滿臉通紅的何玥玥在廁所里大吐起來，曉玲走過去心疼地幫小姑娘拍著背：“不能喝就少喝點，又不是跟客戶吃飯，不用這么拼命吧�！�
何玥玥已經醉了：“不行，Mary張都還在喝，我怎么能不喝？”
曉玲倒覺得何玥玥沒必要在這個時候還嚴苛地遵守職場等級：“Mary張今天高興嘛�！�
何玥玥故作姿態(tài)地擺了擺手：“曉玲姐，剛進職場就能碰到你和Mary張姐，我實在太幸運了。”說著在廁所里摟著曉玲笑起來，弄得曉玲尷尬無比：“不至于這樣吧�！�
曉玲只記得自己在貴州也喝成過這樣一回，她忐忑地看看何玥玥再想想自己：當初的自己不會也是這副鬼樣子被關一禾背回去的吧，沒準還丟人地哭了，痛說王鵬鵬的一百零八種不是什么的。醉酒使人情緒放大、理智失守，芝麻綠豆點事兒都能看得比世界末日還嚴重。
但何玥玥很快就穩(wěn)定住了情緒，雙手摟住曉玲的肩膀，略帶嬌羞地說：“曉玲姐，謝謝你，我進豐盛的這段日子，你一直教我，從來沒有人對我這么好過�！�
曉玲感到自己的雞皮疙瘩一層一層地浮起來又落在地上，她從來沒沖誰這樣撒過嬌，也沒被誰這樣撒過嬌，小時候電視里演男女談戀愛女孩撒嬌的橋段，莊惠芬是會捂她耳朵的呀！
曉玲無措地想推開何玥玥，但想想不太好，只好尷尬地拍了拍何玥玥，扶她回座位。但回到座位，曉玲發(fā)現(xiàn)，今天的事兒有點大：Mary張也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配著酒屋的日本音樂唱起了歌。
曉玲伏下身問Mary張：“我送你回家吧？”
Mary張使勁搖著頭：“不，我還要逛街去！”
曉玲看一眼表：“該回家了，明天你還有會�！�
聽到明天有會，Mary張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回家�！�
曉玲環(huán)視一圈桌面的情況，清醒的也就自己一個了。給關一禾發(fā)了短信后，曉玲把何玥玥和Mary張塞進了同一輛出租車，自己坐鎮(zhèn)先把何玥玥送回她租的房子，再送Mary張回家。
Mary張住在三元橋附近的一套酒店式公寓里，房子很大，冷氣很足。曉玲扶著Mary張一進門就感到了這套房子的強大氣場，那種和Mary張相吻合的有條不紊使人感受到平靜的緊迫感的氣場：房間里的所有杯子統(tǒng)一朝一個方向擺放，各種數(shù)據線、電源線都整齊地纏繞在收納板上。
Mary張癱在沙發(fā)上，酒醒了一點，輕聲說：“曉玲，麻煩你給我一杯水，廚房就在你左手邊�！�
左手邊有兩扇門，曉玲推開了離自己近的一扇門，卻看到了另一個世界：一間漆成淡鵝黃色的房間，里面擺放著圓角的兒童家具，小木馬，黃色的小鴨子隨意散落在地上，似乎還能聞到小孩子身上混合著陽光和牛奶的溫馨味道，這個房間充斥著雜亂的溫馨與屋外井井有條的冰冷只隔著一扇門。
“那是我女兒的房間，廚房在再左邊一點�！盡ary張扭頭，正好看見曉玲推開女兒的房門露出笑容。
曉玲給Mary張倒了一杯水，Mary張喝了一口水，定定地看著曉玲，像下定決心一樣開口道：“我一早想找你聊聊，雖然我知道我不該多事，但你可千萬別跟我一樣……”
原來成功女人的背后，不一定都是默默支持她的男人，沒準是一個默默侮辱、損害與拋棄她、陷她于不義、把她的頭往水里按的男人。
只不過，Mary張的這段純是自找：當年她和關一禾一同進了豐盛，是眾人眼中“不結婚就不再相信愛情”的夢幻情侶。但那時年輕的女孩總會勇攀高峰，Mary張也不例外，從校園到社會猶如打開了一個新的世界，她見識到了更多的人和事兒，而投行的巨大壓力，也漸漸讓她感覺自己應該嫁一個收入至少是自己五倍以上的富商，或者嫁給受人尊敬的政界人士，那才算是幸福生活。就在那個時候，在她一個客戶的猛烈追求下，她懷孕了，跟關一禾分手后迅速嫁做人婦。生下女兒過了不到一年的全職主婦生活Mary張就崩潰了，她受不了每天無休止地在瑣事中空耗生命。重返職場又無暇照顧家庭、女兒，爭吵逐漸取代感情成為夫妻生活的主旋律，最終把她推向了事業(yè)與家庭的兩難選擇。夫妻二人都不愿意放棄自己的事業(yè)，做出犧牲，最終Mary張選擇了離婚，但更加痛苦的是，前夫要跟她爭奪孩子的撫養(yǎng)權。
“這事兒搞得我心力憔悴，工作上難免出紕漏。”Mary張說起煩心事，眉頭的“川”字越擰越緊，“上次要不是你看出那個問題，我們現(xiàn)在肯定做不成刮風娛樂的項目，或者，等到苦哈哈干幾年，再被證監(jiān)會判死刑�！�
曉玲不知怎么接這個話題，誰知道她一下子就竹筒倒豆子痛陳血淚史，把當初這些要了親命的往事一一說給自己聽呢。
Mary張見曉玲一臉茫然一副不開竅的樣子，忍不住點醒她：“你可不要以為年輕有大把光陰可以耗費就走我的老路，婚姻生活一定要慎重，如果對方有老婆，你就算了吧！”
曉玲囧了，說到底還是規(guī)勸自己不要給人做小三。可是她又能說什么呢，對方把這么重大的秘密與血淚史都粉飾一新推到前臺供自己借鑒、品評，難道自己真的忍心告訴對方自己一直在騙她嗎？曉玲不敢。
曉玲把Mary張安頓到床上，Mary張迷蒙中說了一句：“如果我當初不跟關一禾分手，結果也不會這樣吧�！�
曉玲的心被生生地扯去一塊，她下定了一個不堅定的決心：她和關一禾的事兒最好還是能瞞就瞞好了。出了Mary張的房門，曉玲掃了一眼掛在走廊墻上她和女兒的合照，好死不死，就被曉玲瞧見她和關一禾的一張合照，那是一張公司年會后的集體合影，她和關一禾站在人群中間，笑得都很靦腆。關一禾攬著Mary張的肩，他那時理一個寸頭，比大學剛畢業(yè)的男孩大不了多少。
曉玲下樓，關一禾已經等在樓下了：“跟你領導坦白了嗎？”
曉玲搖搖頭。
“沒關系，我明天給她打個電話，說一下這個事情�！标P一禾替曉玲系上安全帶。
“還是我來說吧。這事你說不合適�！睍粤岵桓腋嬖V關一禾，她在他前女友心目中已經成了傍大款的小女孩。
“也好，不過盡早說吧，我媽要幫咱們辦準生證，你還得到人事那兒問問婚育證明什么的亂七八糟的事兒。”
曉玲硬著頭皮說：“我來辦吧，你不用管了。新工作怎么樣？”
“還行吧�！标P一禾躊躇滿志，除了辦公室小點好像其他沒啥不好，他覺得“關總”這個稱呼還挺適合自己的，只是老板每天拉著自己喝酒有點煩人。
女人和女人間最好的交流手段無疑是交換秘密。自從那晚的酒后露真情活動后，Mary張對曉玲的態(tài)度就與別的下屬有一點不同了。何玥玥也看出來，今年Mary張肯定會升一次職，而Mary張升職后留下的空，八成是曉玲的，于是對這個未來領導也就格外敬重，經�！皶粤峤恪遍L、“曉玲姐”短地跟曉玲討論生孩子的事兒，辦事也格外勤快，時不時還問起曉玲的“那位”。當著Mary張的面，曉玲只能繼續(xù)硬著頭皮把謊話編下去。于是，慢慢，還沒到曉玲的第三次產檢，曉玲的那位有了星座有了身高血型，甚至還有了名字。曉玲趁熱打鐵告訴Mary張自己懷孕了，準備領證。三個人為此還去慶祝了一把，雖然不知道慶祝什么，但至此Mary張對曉玲格外照顧，她認定曉玲和何玥玥都是可造之材，手把手帶著兩人做新項目。這樣一來，本來準備適時坦白的曉玲就更加不能告訴公司自己真正的丈夫是誰。以謊言掩藏謊言的結果就是，謊言越來越多，有時曉玲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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