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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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們漸漸停手。
躺在地上的常曉春,辮子繩被揪斷了,頭發(fā)亂糟糟地蓋在臉上,嘴角流著血,雙手捂著肚子,手背上青紫一片。她表情痛苦,卻一聲不吭。
時光沒想把她弄得這么慘,冷著臉問她:“為什么不哭,你要是求饒,我早讓他們停手了!
她反問他:“為什么騙我?”
“因為……討厭你!彼f的很沒底氣。
常曉春緩了緩氣,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支撐自己,歪歪扭扭地站起來。
時光伸過來的手被她打掉。
她倔強地對時光說:“還以為你真要跟我逃走呢,原來你連逃走的勇氣都沒有,膽小鬼。”
“我不是膽小鬼!”
時光一急,把她推倒。
她躺在地上大叫:“跟我比,你就是膽小鬼!”
時光面紅耳赤,抓住她的衣領(lǐng),舉起拳頭。
她看看他,再看看他身后的人,失望地說:“原來,你和他們沒什么不同。”
揪著她衣領(lǐng)的手松了松,她很輕易就撥開了。
脫離了鉗制,她再一次一點一點地站起來。
“我也沒有爸爸,我跟你一樣難過!彼龑r光說,又像對自己說,“可是,我才不會像你一樣靠著欺負別人來掩飾自己的恐懼。我也不會像你一樣不敢面對現(xiàn)實!我根本不會在乎你,因為在我眼里,你就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幼稚鬼!”
罵完之后,不管有沒有人撲上來打她,她背對著所有人,一瘸一拐地走出火車站。
出了車站,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心里一片茫然。她不知該往哪里去。唯有扭頭向家的方向走。邊走,邊舔了舔自己的手心,再狠狠攥緊拳頭。
“不疼,一點都不疼!
走到半路下起傾盆大雨。她沒有傘,也沒心情躲雨。
從中午走到傍晚,她渾身濕透地走到家,一開門便看到媽媽氣哄哄地在客廳里踱步。
“你死到哪兒去了!”
媽媽的拳頭舉起來,她疲憊地閉上眼睛。料想中的疼痛并沒有落在身上,她抬頭對上媽媽驚訝的目光,順著目光看向自己,看到褲子上多出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跡。
她木僵的腦子想了一會兒,哦,大姨媽來了。
在房間換著衣服,肚子忽然一陣劇痛。這種劇痛比那些男生們的拳頭恐怖一百倍。她蜷縮在床上冷汗直流。
“媽……”
痛到絕望,只能呼喚身邊唯一的親人。
媽媽聽到聲音走進來。
她抓住媽媽的衣角哀哀哭訴:“媽,肚子、肚子疼……好疼……媽……”
也許是她表情太慘了,媽媽沒罵她,還握住了她的手。她幾乎休克,感覺不出媽媽的掌心是冷是熱。
喝了媽媽倒來的甜甜的水,又吃了幾粒藥,她昏沉沉睡去。
挨打、淋雨、痛經(jīng),堪比涅槃的痛苦持續(xù)了三天。
三天后,舉起看似毫無變化的雙手,她知道她期盼的“長大”降臨了。一夕之間,她的身體悄然改變,血脈向著新的方向生長,永遠不可逆轉(zhuǎn)。
多虧了痛經(jīng),她把時光的事暫時拋到腦后。平靜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想到他,一想到肚子就痛。她痛,是因為傷心,并不是恨他。
她太理解他的痛苦,他就像曾經(jīng)的自己。她恨不起來。
自己在火車站說的那些話,一定傷了他的心吧。
說好了只要他開心,自己做什么都行。可是一旦傷害到自尊,她就忍不住還擊。
他一定更討厭了她吧。
算了吧。等畢了業(yè),一切重新洗牌,她就跟他徹底成為陌生人。
躺在床上,想好了將來的打算,她稍稍松了口氣,想再睡會兒,電話鈴響了。
媽媽不在家,她只好自己起來接。
拿起話筒的一刻,她突然有強烈的預(yù)感,是他。
“請問常曉春在嗎?”
柔和沉靜的嗓音,真的是他。
“我……”嗓子堵住,她咳了咳說,“我就是!
沉默。
他不說話,她也不知該說什么好,肚子隱隱作痛。
“現(xiàn)在有時間嗎?想見見你!
說這句話似乎花了他很大的力氣。
她答應(yīng)了。
時光說在前面的郵局等她。
她掛上電話,馬上去洗臉換衣服。額頭和臉頰還貼著創(chuàng)可貼,洗起來不是很方便。弄了不少時間,頭發(fā)等不及扎了,梳了梳就跑出去。
她想他說不定是來道歉的。如果他道歉,她就原諒他。
跑出小區(qū),看到郵局就不再跑了。她理理頭發(fā),慢慢走過去。
時光白衣藍褲,背靠郵筒站著。郵筒邊上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她跟他打招呼。他直起腰,對她笑了笑。她感覺不出他這笑容是開心還是不開心。或者是她變得遲鈍,或者是他一夕之間長大?傊,她再也不能輕易看懂他了。
“找我有什么事?”
她努力讓自己不卑不亢。
他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告訴她說:“我要走了!
“走?去哪兒?”
“去青島。那邊有人找我媽做橡膠生意。我媽很早就有出去發(fā)展的想法,現(xiàn)在家里出了事,她就決心走了。”
“哦!彼纯茨_尖,言不由衷地說,“離開這里也好!
“你巴不得我走吧!
“我……”
“啊,我忘了。你說過你根本不在乎我!睍r光又靠回郵筒邊上,別過臉,不讓常曉春看到他難過。
常曉春想碰碰他,告訴他那只是自己的氣話。可是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
“無所謂。”他忽然轉(zhuǎn)過頭,難過變成了譏誚,“其實我本來可以不走。我媽說我要學(xué)會獨立,要讓我留下跟保姆過日子。可是一想到你在這里,我就倒胃口!
常曉春攥緊了收回的手,忍了忍心里的酸疼,沒好氣地問:“那你何必來見我!
“有東西還你!睍r光的手插進口袋。
常曉春立刻想到她的蝴蝶相框。上回一團混亂,她不知道把它丟哪了。
時光還給她的并不是相框,是很久之前,她送他的卡通印章。
“這個還給我干嘛,扔掉。”她拿印章撒氣。
時光看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印章:“隨你吧,反正跟你撇清了。我走了!
他拉開車門,想了想,最后對常曉春說:“我一定會過的比你好的。再見。哦,不,應(yīng)該不會再見了!
車子緩緩起步,遙遙遠去。
什么嘛,連句對不起都不說。
常曉春對著遠去的車屁股踹了一腳。走了兩步,又退回去,撿起印章揣進口袋。
又是一個人了啊。她對著夕陽嘆息,抹去眼角的濕潤,心里有種微妙的輕松。
一個人沒什么不好的。想怎么跑怎么跑,想怎么跳怎么跳,不會有人叫自己笨蛋。
吊兒郎當(dāng)?shù)靥藥撞,印章從口袋里掉出來?
她撿起印章,吹了吹上面灰。皮卡丘對她微笑著,真讓人懷念哪。她揭開蓋子,想仔細看看,卻發(fā)現(xiàn)里面被掏空了,塞了一張紙條。
心里咯噔一下。
紙條上有一行整潔的字跡——
我討厭你,但我更討厭喜歡你的我自己。對不起。
眼淚滴落。
她狠狠把紙條和印章都摔在地上,罵道:“我也討厭你,我也很討厭你,臭小子!”
罵過之后,又委屈地哭起來:“可是……我也……喜歡你啊……”
每次他說傷人的話,做傷人的事,她都可以假裝不在乎。因為在乎也沒有用。無論她做什么,他都只會討厭自己而已。
她根本沒有想過,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后,他還會喜歡她。
他喜歡她?那么是不是剛才,她只要努力一下下,他就會留下來?
一想到這個,她就不能控制地跑起來。
她要去追他,告訴他,她也喜歡他。無論他討不討厭自己,她都喜歡他!
所以,可不可以請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她不記得自己跑了多久,只記得最后她摔倒了,無計可施,只得跪在大街上嚎啕大哭。
然而不管她怎么哭,時光就如同每一個從她生命中出走的親人,再也沒有回頭。
兩手空蕩蕩的走在回家的路上,頭一次,她感覺自己一無所有。
人到一無所有的時候,總非常強烈地想要抓住什么,無論是什么都好。她想起時光最后送她的印章,被自己一生氣扔了。她跑回原來的地方,跪著、趴著,仔仔細細地找,卻始終找不到。
終究是丟了。
后視鏡里,常曉春向他踹了一腳。
這么討厭他啊。他苦澀地笑。原本只是想道別的,卻又任性地說了傷害她的話,她不討厭他才怪。
其實媽媽問他的時候,他很想留下來。他很想留在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這里有很多他留念的人和事,比如,常曉春?墒且幌氲剿麑λ隽四敲催^分的事,一想到會被她用那種恨透的眼神看著,他就覺得自己還不如走掉。
車向機場駛?cè)ァ?
他打開書包,取出一個黑色相框。撿到的時候,相框被一張海報包著的,上面寫:時光生日快樂。
一看就是常曉春的字跡。
送給他的生日禮物當(dāng)然就是他的了,他不會還給她。
帶著這副相框和相框里的蝴蝶,他去了機場、車站、陌生的旅館、海邊,最后來到海邊的懸崖。
青島比想象中漂亮。來這是來對了。
懸崖峭壁上的日出是一場宏偉而壯觀的奇跡。
面對著熊熊燃燒了50億年的龐大星球,他無法不覺得自己渺小。連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曾讓他無力承受的巨大悲劇,都變得微不足道了。他呼了一口氣,長久壓抑的胸悶緩解了,渾身輕松起來。
金光粼粼的海面上,一群海鷗鳴叫著盤旋。晨起作業(yè)的漁船揚起船帆,乘風(fēng)破浪向遙遠的海域駛?cè)ァ?
此時此刻,無數(shù)的生命或在啟程或已出發(fā),都在為自己尋找一片未來。
而他的未來呢?
他伸出手,五指張開對著太陽。一輪金燦燦的朝陽握在他掌心。
他想,他的未來應(yīng)該就在他手中吧。
就算沒有爸爸,就算媽媽不愛他,他也能靠自己過的很好,比常曉春還要好。
冰冷的巖石被陽光照射著,漸漸發(fā)熱。他觸手可及的皆是溫暖。這溫暖似乎暖進了他的心,在他心里灑下無數(shù)個對未來的希望。
伸個懶腰,該回旅館了。養(yǎng)足了精神,他準備繼續(xù)在海邊探險。
一晚上沒睡覺,站起來的時候,頭有些暈,手里的相框滑下來。他條件反射地伸手去抓,結(jié)果身子一歪掉了下去。
他擁有了這一輩子最深沉的一次擁抱,海的擁抱。
醒來之后,醫(yī)生告訴他,他的眼睛被海里的不明物體損傷引起角膜炎,就算痊愈也會留下瘢痕嚴重損傷視力,簡而言之就是說他近乎失明了。
唯一的辦法是換一個眼角膜。
眼角膜不是內(nèi)褲,說換就換。他足足等了一年零八個月才排上號。
失明了,世界一片黑暗,一切對未來的希望都化為烏有。
媽媽陪著他,但同時也陪著她的工作。他無所謂,他寧愿跟自己的朋友傾訴,也不愿在媽媽面前露出一點祈求的神色。
他最好的朋友不是常曉春,而是另一個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伙。他們一向要好,但是一年前,他媽媽不知為何當(dāng)面嘲諷了那家伙,他就跟他絕交了。
如果不是那家伙不理他,他也不會想去認識常曉春,也不會發(fā)生后來的事,他的眼睛也不會瞎。他認為,那家伙有義務(wù)聽他的牢騷。
他給他打電話,一點不客氣,先罵他一頓,再告訴他自己的遭遇。雖然是個男孩兒,但那家伙從小就心思細膩善解人意。他不計前嫌,耐心聽他說完,然后開了個玩笑:“喂,別喪氣了。你知不知道,家里的天空更美了,河水更藍了,曾經(jīng)的小妞兒們像花兒一樣發(fā)育了,體育課上一片飽滿生動的風(fēng)景。你什么時候回來與哥們兒同賞?”
他扯了扯長久凝固的嘴角。
他時常給他打電話。隨著時間推移,他倆聊天的時間越來越短。他想那家伙進了新學(xué)校,肯定認識很多新朋友,跟他的關(guān)系難免會淡。
他在青島的療養(yǎng)院,一住就是一年多。一年里媽媽忙著做生意,很少來看他,偶爾來一次,手里的電話響個不停,他本來就不耐煩她的嘮叨,電話一響,他樂得趕緊開溜。
那天,他溜到走廊晃悠,無意中聽到媽媽的對話。他只聽了一句便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他聽到媽媽說:“時中原死了!
事情往往就是這么出人意料,你以為已經(jīng)到谷底了,他還是能給你創(chuàng)造個奇跡——更深的谷底。
接下來的八個月,他完全適應(yīng)了黑暗,他甚至不想再睜開眼睛。爸爸的在天之靈是否在看著他。為何他感覺不到。明明他的世界沒有一點光亮了,爸爸還是不敢現(xiàn)身。
媽媽對爸爸的死超乎尋常地冷漠,從不談?wù),也不準他談(wù)摗?
他想知道爸爸怎么死的,葬在哪兒了,他想去祭奠。
媽媽憤怒地給了他一個耳光,咆哮著說:“忘記他,徹底忘記。人死了根本不需要祭奠。做這些無聊又愚蠢的事,對我們的人生絲毫沒有價值!”
他捂著火辣辣的半邊臉,從那以后,整整半年沒有開口說話。
不說話又看不見的日子里,他只能靠聽覺活著。
有一天早上,他不記得是哪一天,護士問他要不要看電視。
看電視?她不知道他瞎了嗎?那時候他連發(fā)火都懶得,假裝沒聽見。然后,他聽到電視里傳來羅大佑滄桑的歌聲。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怎么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zhuǎn)變……”
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常曉春的樣子。烏溜溜的黑眼珠和她的笑臉,他無法忘記她的容顏。他哼這首歌哼到不得不抽自己耳光才能停下。可對常曉春的回憶并沒有因此而有所收斂。
他夢到她。夢里的常曉春是會發(fā)光的,她扎著羊角辮,眼睛很亮,穿著粉粉的毛衣。他夢到他們兩個一起逃跑了。他們不停跑不停跑,躲開各方人馬的追逐,由于速度太快他們飛了起來,飛出了云層,像個無可救藥的拋物線一樣離開了地球。
夢醒了以后,他陷入了不可遏制的思念。
他思念她那雙穿過眾人看著他的眼睛,思念他閉著眼睛時從風(fēng)里吹過來的她的氣息,甚至,他思念火車站外面,她忍著不哭的受傷的樣子。
他好想見她,好想再帶她去三元大廈的頂樓,好想在那里為她放一次煙花。他還可以嗎,還有希望嗎,她會原諒他嗎?
這,就是他的十四歲。
十五歲那年隆冬,醫(yī)院為他換上新鮮的眼角膜。
去醫(yī)院拆紗布的路上,他和媽媽都很開心。自從爸爸走后,他們母子難得心平氣和地在一起。
紗布拆開,幾天適應(yīng)期后,他不再畏光,也能看清楚東西。只是,他的世界沒有顏色,好似坐在放映著黑白電影的巨大熒幕前,不同的是,從前他一覺得無聊就可以走,現(xiàn)在,卻無處可逃。
醫(yī)生耐心地給他做了各項檢查,最終結(jié)論:心理因素。
多牛逼的原因。
媽媽不相信,認為是醫(yī)院給的眼角膜有問題,要告醫(yī)院。
醫(yī)生解釋說:心理因素對健康的影響不容忽視。他的色盲可能是由于失明期間死了父親,過于悲痛,又沒有得到疏導(dǎo)而造成的,跟眼角膜沒有關(guān)系。
過于悲痛?他怎么沒覺得,他更愿意相信是被他弄丟的蝴蝶的詛咒。他在百科書上看過,這流連花叢醉生夢死的脆弱生物,其實是色盲。
多好笑。
他坐在車上笑了一路。媽媽被他笑的心煩意亂,一個急剎車,他的頭撞到擋風(fēng)玻璃。媽媽拍著方向盤喊:“你故意撒謊騙我是不是!”
嘴角磕出了血,他笑著無所謂地擦了擦,轉(zhuǎn)頭對著媽媽黑白分明的臉說:“別停在馬路中間行嗎!
他們對視著,良久無言。
郭玉望著自己的兒子,她聰明又漂亮、狡猾又可惡的兒子,連她都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些什么。他的爸爸雖然花心,但浪漫主義的性格其實很單純。她不知道他的兒子從哪里學(xué)來這么復(fù)雜的眼神。
不過也好,如今的社會,單純的人根本活不下去,讓他多經(jīng)歷些磨難和痛苦,才能激發(fā)他的斗志。想到此處,她發(fā)動車子,用自以為輕松的聲音說:“好兒子,你的人生你自己把握,媽媽相信你。”
聽了這話,時光冷笑。他心中的恐懼、不安、失望、疑惑,在媽媽這里永遠得不到安慰。
他給那家伙打電話,告訴他,他成色盲了,那該死的庸醫(yī)查不出原因居然推卸責(zé)任說他心理變態(tài)。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操,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變態(tài)個屁。別自找不痛快,矯情!
時光放下電話,開始明白,再好的朋友也不一定能夠完全理解對方。
再親密的人心里,也有對方觸不到的地方。那個地方,他不指望任何人到達。
自從他因為心理問題成色盲的事情在醫(yī)院里傳開,每次他去復(fù)診,醫(yī)生和護士看他的眼神都小心翼翼。
等檢查報告的時候,有個小朋友眼巴巴地找他玩足球,他正想陪他踢幾下,護士走過來,驚恐地拉著小朋友走了。
那護士看他的眼神讓他別扭好一會兒。他繼續(xù)在醫(yī)生辦公室外無聊地等待,無聊中,他聽到醫(yī)生勸說媽媽給他找個心理醫(yī)生。
媽媽冷冷警告:“我再說一遍,我兒子不是精神病,我兒子沒問題。”
精神病啊……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望著天花板。之前的那個小朋友又偷偷跑過來問他要不要玩足球。
他低下頭,盯著他說:“滾。”
他漸漸發(fā)現(xiàn),不說話、不理人,才是最舒服的狀態(tài)。那么多積壓的情感撕扯著他,他很容易爆發(fā),所以最好誰都別碰他。
媽媽雖然口口聲聲說不相信他心理有問題,行動上還是遵從了醫(yī)生的建議,把他送回原來的家里休養(yǎng)。她為自己解釋說,她這么做是希望一切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就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他們要像原來一樣生活。
他無所謂去哪兒,無所謂過什么樣的生活。
當(dāng)色盲無所謂,心理變態(tài)無所謂。這世上,他什么都無所謂了。
時光,你的無所謂,正是我們故事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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