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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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擠滿了全村壯丁,卻沒有一絲聲響。“告訴我橋的事。”他打破了沉默,問哈吉:“我們需要什么?要怎么開始著手?”
他還在希望,橋能很快修好,而且不需要花太多錢。
“我們必須用很多炸藥,切開很多很多的石頭。”哈吉?阿里的兒子塔瓦哈說。接著是一陣巴爾蒂語的討論,是該切割當(dāng)?shù)氐氖^,還是從河谷下游用吉普車運(yùn)石頭過來?關(guān)于哪里的石頭質(zhì)量最好,村民們展開了熱烈的討論,除此之外,大家的意見基本上一致:鋼索和厚木板必須從斯卡都或吉爾吉特買好后運(yùn)過來,這要花好幾千美元,請技術(shù)工人又要好幾千——總數(shù)接近五位數(shù)。摩頓森拿不出這么多錢。
他告訴他們,他大部分的錢都花在買學(xué)校的建材上了,所以他必須再回美國募款造橋。他以為科爾飛的村民們會和他一樣痛苦,但等待對他們來說,就像在海拔三千米處呼吸稀薄的空氣一樣平常,早已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了。
每一年,他們都得在燃燒著牦牛糞的房間里等待六個月,等天氣暖和起來才能回到戶外。巴爾蒂獵人會一連幾天跟蹤一頭羱羊,一小時又一小時慢慢潛行,直到靠得夠近,才敢發(fā)射唯一的子彈。巴爾蒂新郎可能要等上好多年才能結(jié)婚——直到父母為他挑選的十二歲女孩長大為止。遙遠(yuǎn)的政府曾經(jīng)承諾,幫布勞渡河的居民蓋學(xué)校,但幾十年過去了,他們還在等待。耐心是他們最了不起的品質(zhì)。
“謝謝你。”哈吉努力用英文說。把這件事搞成這樣還被深深感謝,這讓摩頓森感覺難以承受。他把老人擁進(jìn)懷里,聞著他身上木材煙熏和濕羊毛的氣味。哈吉開心地把莎奇娜從廚房叫出來,給客人再斟一杯現(xiàn)做的酥油茶——摩頓森越喝越喜歡的茶。
摩頓森要常嘎吉自己回斯卡都,滿意地看到他臉上掠過了一絲震驚——雖然他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摩頓森必須在回美國前,把所有跟橋有關(guān)的事都弄清楚。
他和哈吉一起搭吉普車到較低的河谷地區(qū),研究那里的橋。回到村里,他把村民們建橋的草圖畫在筆記本上,然后和科爾飛的長者們討論,當(dāng)他從美國回來時,村里哪一塊地可以用來蓋學(xué)校,如果安拉愿意的話。
當(dāng)巴托羅冰川吹下來的寒風(fēng)挾帶著雪花,一點(diǎn)一點(diǎn)覆蓋科爾飛時,村民們待在室內(nèi)的漫長季節(jié)就開始了。摩頓森和他們一一道別。十二月中旬,在科爾飛待了兩個多月后,他不能再延誤回程的時間了。在半數(shù)居民家里喝過道別茶后,摩頓森乘著超載的吉普車一路顛簸回布勞渡河南岸——車上的十一位科爾飛村民堅持要送他到斯卡都。車子顛簸時,他們就會跌成一團(tuán),彼此靠在一起維持平衡,也相互取暖。
從醫(yī)院值完班,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世界似乎正處于黑夜與黎明的朦朧交界,寂寞讓摩頓森身心俱疲,似乎再也找不到在科爾飛時的那種真摯情誼。而打電話給吉恩?霍爾尼,唯一可能幫他回到科爾飛的人,又實在令人恐懼,他連想都不敢想。
整個冬天,摩頓森都在攀巖健身房里攀巖。沒有了“青春傳奇”,去那里的路變得很麻煩,但他還是搭公交車去,一方面是為了運(yùn)動,一方面是因為有人做伴。在他準(zhǔn)備攀登喬戈里峰、打算把身體鍛煉到最佳狀態(tài)時,他是健身房會員眼中的英雄。但現(xiàn)在,只要他一開口,說的事情全都是關(guān)于失敗的:一座沒能登頂?shù)纳椒、一位分手的女友、一座待建的橋和一間沒蓋成的學(xué)校。
在一個下班后走回家的深夜,摩頓森在公寓對街被四個不到十四歲的男孩搶劫了。一個男孩用顫抖的手把手槍抵在摩頓森胸前,他的同伴搜刮著摩頓森的口袋。“媽的,這個混蛋只有兩塊錢。”男孩把錢放進(jìn)口袋,然后把皮夾還給摩頓森。“我們怎么會碰到柏克萊最沒用的白人?”
破產(chǎn),失敗,破碎的生活——從冬天到春天,摩頓森陷入深深的沮喪中。他回想著那些一路送他到伊斯蘭堡的科爾飛村民的臉,那些充滿希望的臉。一定的,如果安拉愿意,他很快會帶著錢回來。為什么他們對他信心滿滿,可他對自己卻信心全無?
五月的一個傍晚,摩頓森躺在睡袋上,一邊想該清洗睡袋了,一邊卻掙扎著想是否該花錢去自助洗衣店。電話響了,是劉易斯?羅和德博士打來的。羅和德與搭檔吉姆?威克偉爾于1978年成功登頂喬戈里峰,成為首度登頂世界第二高峰的美國人。摩頓森攀登喬戈里峰前曾打電話向他請教,之后他們偶爾聯(lián)絡(luò),次數(shù)雖然不多,但談得很投機(jī)。“霍爾尼告訴我你想蓋所學(xué)校。”羅和德說。“事情進(jìn)展得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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