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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第四章

上頭的季東覺得有點奇怪,阮棠綾不哭不叫光打圈跑,人影飛快看不見臉色,這大白天的跑到伙房,莫非是為了斗雞玩?

京城貴圈有玩斗蛐蛐的,自然也有玩斗雞的?蛇@是吃的烏雞,夫人的癖好真是特殊。

季微明收到季南的線報說伙房救急,他跑過來的時候,逃命中的阮棠綾一看大門開了,立刻沖了過去。阮棠綾一見季微明,頓時松了口氣,二話不說鉆到了季微明的身后。

季微明被這滿天的雞毛和上頭蹲著的兩個人震驚了片刻,感覺到身后阮棠綾急促的呼吸,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轉(zhuǎn)身保護(hù)起阮棠綾。

一有人安慰,阮棠綾便安心了下來,頓覺委屈,眼淚打了個轉(zhuǎn)又收了回去。

這模樣好似被人欺負(fù)了一般,一點都不像那個渾渾噩噩裝傻充愣的她,反而柔弱得好似院中的嬌花。

“怎么了?”季微明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誰欺負(fù)你了?”

阮棠綾咬著嘴唇搖了搖頭,難以言喻的乖巧。

“你來這兒干嗎?”

“抓雞!

一只雞想從季微明腳邊偷偷溜走,季微明一伸手,抓了它遞給阮棠綾:“抓雞就抓雞,給你!

阮棠綾嚇得跳了三步遠(yuǎn),帶著哭腔控訴:“季微明你故意的!”

季微明莫名其妙地抬頭看了看同樣迷茫的季東,季東聳了聳肩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是要抓雞嗎?”

阮棠綾又退了幾步,覺得更加委屈:“我殺人行,抓雞不行啊!那個死大壯說你受傷了,讓我抓雞給你燉雞湯,那個死季東蹲在屋頂看笑話!”

阮大壯和季東同時轉(zhuǎn)過身背對季微明,該回家的回家,該干活的干活。

季微明心中一暖,放走了手上的雞,柔聲問道:“抓雞給我熬雞湯?”

阮棠綾一臉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神色,憤憤地看著他,點了點頭又撇開眼。

季微明笑了笑,拉起阮棠綾的手便往外走,邊走邊安慰:“面粉妹你別哭,我們?nèi)フ壹緰|,一會兒讓他把自己埋在雞毛堆里!誰敢欺負(fù)我家面粉妹,簡直是不要命了!”

他怒氣沖沖,好似真要找季東去算賬,不遠(yuǎn)處的季南撓了撓耳朵,季東這是自己挖了個坑往下跳,有事沒事的,干嗎指派他去找季微明?

季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天冷了,該加衣服了……

阮棠綾本是不開心的,被季微明一安慰,委屈的心情煙消云散,她故作不計較:“算了算了,不關(guān)季東的事,都是阮大壯那個渾蛋!下次見著他我非得把他捏圓!搓扁!”

她嘴上雖這么說,腳步卻跟得很牢。手被季微明握著,她抬頭看了看他精致的下顎和清俊的笑顏,心里甜甜的。

阮棠綾沒高興太久,季微明雖說是去找季東,可一走進(jìn)廳堂,阮棠綾頓時被嚇了一跳!

進(jìn)門的花架上插著一根——

“季微明!”阮棠綾一把甩開他的手,倒退三步,那委屈又重新涌了上來,“居然在這里放雞毛撣子!”

季微明:“……”

阮棠綾這回是真生氣了。

雖然那雞毛撣子不是季微明放的,可剛抓完雞就碰見雞毛撣子,說不清是委屈還是怒氣,總之她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很想把季微明拖過來揍一頓。但看在他還受著傷的分上,阮棠綾一揮袖,轉(zhuǎn)頭就走了。

她發(fā)誓這輩子誰敢在她面前拿出雞毛撣子,她就拔下所有的雞毛都塞進(jìn)對方的嘴里去!

無辜的季微明看著阮棠綾的背影,頓時沉下臉色:“季東,誰把雞毛撣子放在這里的?”

季東也才剛進(jìn)來,根本不知道:“興許是下人忘了拿走?”

季微明在這里住了二十多年,打掃完把雞毛撣子插在花架上,還是頭一回:“吩咐下去,把府里的雞毛撣子都扔了!”說罷一臉郁悶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想著一會兒怎么哄他家面粉妹。

季東拿著雞毛撣子走到門外,往外頭一扔,啪的一聲,這聲音脆脆的,好像砸到了別人的腦門上,仔細(xì)一瞧,這不是前些天來送書的陸尋風(fēng)嗎!

陸尋風(fēng)站在季府門口,抬頭仔細(xì)打量著牌匾上的字,結(jié)果被出來丟雞毛撣子的季東砸個正著。

陸尋風(fēng)也不惱,一甩頭發(fā),幾根雞毛造型詭異地插在了他的發(fā)髻上,他一作揖:“在下來找世子爺,請問世子爺在家否?”

季東看著他那頭頂雞毛的造型,憋住沒笑,一本正經(jīng)道:“在外候著,我去通報!

季微明初聞陸尋風(fēng)在門口愣了一愣,隨即抿了口茶揮手道:“讓他進(jìn)來!

阮大壯的情報沒有錯,幾年前季微明看中陸尋風(fēng),覺得他是個頗有才華之人,興許能為己所用,誰料被拒,那時心里微有怒意。可想著他敢如此狂放不羈,成為眾矢之的,大抵也是個性情中人,沒有太過為難于他。如今他親自給阮棠綾畫書又登門造訪,俗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

陸尋風(fēng)進(jìn)來之后,倒沒有像上次那么隨意,看上去像是有急事,連裝扮都沒有之前那樣干凈,像是剛被人趕出來似的。

他在京城混得并不好,靠賣書不會餓肚子,可還要靠賣書尋歡作樂,這如何混得下去?

季微明一看便明白了,這是走投無路了。

照著季微明的性子,在外的狐朋狗友不少,可還真沒有陸尋風(fēng)這般落魄的。遂一插手問道:“陸公子今日上門所為何事?”

“嗯……”陸尋風(fēng)支支吾吾了半天沒說出口,季微明心中便越發(fā)確定。

“但說無妨!比硕贾疚⒚骱湍前嗑迫馀笥言谝黄鸪鍪珠熅b,季嘯留季微明在京中,自然也不會虧待他。西懷郡王世子在京城雖無權(quán),但有錢。

陸尋風(fēng)伸手捏著拇指和中指摩了摩,季微明故作不懂。即使他之前看中陸尋風(fēng),可被拒絕過一次,又怎會輕易向他打開大門?

于是他繼續(xù)喝茶故作姿態(tài),陸尋風(fēng)便急了。

陸尋風(fēng)這回不繼續(xù)裝模作樣了,直接問道:“世子爺,您這兒缺人嗎?”

“一妻一妾、四大護(hù)衛(wèi)、丫鬟若干、前后院伙房打雜二十余人,別的不缺,缺個打掃茅廁的!奔疚⒚髅娌桓纳仨樍锘卮。

陸尋風(fēng)一聽,面露難色:“書房缺人嗎?比如能畫畫的?”

不說畫畫還好,一說畫畫,季微明氣不打一處來:“本人是當(dāng)年國文館鴻文院皇上御賜的作畫小能手,你說我缺不缺?”他斜眼看著陸尋風(fēng),那一臉嘚瑟的模樣著實欠扁。

陸尋風(fēng)腹誹著,既然是御賜的作畫小能手,為啥你家夫人還要去外面淘書?心中雖然這么想著,可嘴上卻不能說,畢竟是有求于人。

“啊哈哈,自然是不缺的,不過堂堂世子府,肯定有忙不過來的地方,在下最近想找份工,世子爺您看,要不通融通融?”哪怕是看在給您夫人畫了本畫的分上——這句話他沒說,看季微明那樣子,一定是對畫本子不滿。

“非要通融,倒也不是不可以!奔疚⒚餮垌晦D(zhuǎn),阮棠綾還生著氣,得想法子哄好她,可季微明不怎么會,“有件事,你要是有法子,我可以給你份工!

陸尋風(fēng)頓時一精神,他那可是萬花叢中滾過來的,有什么不能?

“世子爺請講!

“我家棠棠生氣了,怎么才能哄好她?”他面露心疼之色,陸尋風(fēng)頓時覺得,季微明可能懼內(nèi)。

陸尋風(fēng)一拍掌,想都沒想:“這事兒簡單!”

只見他一搖扇子小跺幾步,走到季微明身邊低聲道:“女人嘛,什么事能消愁?就倆!一是吃!敢問夫人平日可貪吃?最愛吃什么?”

季微明想了想,阮棠綾除了一日三餐頂多閑時吃點水果,算不得貪吃,當(dāng)然,不貪吃可能是為了保持身材。若問最愛吃什么,那定是面粉無疑。遂回答:“不貪吃,最愛吃我老丈人搟的面!

陸尋風(fēng)頓時面露難色,竟然不是最愛吃她相公做的東西,以美食誘惑的計劃,失!

“這法子不行,那就剩另外一個絕對能成的,陪她逛街!”

季微明訝異地抬頭:“逛街?”

“對!”陸尋風(fēng)直起背,搖著扇子扇得那鬢發(fā)隨風(fēng)飛舞,“但凡她看中的你就買,甭管她看了幾眼,也甭管那玩意兒有多貴,只需記得使勁買,拼命買。買上一天,一回來,保準(zhǔn)夫人溫順得跟小綿羊似的!”

季微明想了想,阮棠綾溫順得像小綿羊?那估計只有在抓雞的時候。

他隨即站起來,鄭重地拍了拍陸尋風(fēng)的肩膀,說教道:“雖然這興許是一個好辦法,但是你這一身落魄,就是‘買’出來的吧?以后記得錢要省著花,在你沒成京城富商之前!闭f罷再次拍了拍他,看著陸尋風(fēng)那一臉吃癟樣,頓時身心舒爽地走去喬木軒。

途中季東忽現(xiàn):“世子,你真的要留下他?”

“留!奔疚⒚魇掌饎偛拍峭嫘樱樕怀,頓時有一種壓抑和沉重迎面而來,“與其放養(yǎng)在外面,倒不如看看他要搞出個什么名堂!”言語中頗有寒意,說罷他冷笑一聲,看了看喬木軒的方向,又不知不覺換成了笑意,“找人看著陸尋風(fēng),秦拂玉那邊,不用監(jiān)視她,注意她的手下。”

“是。”

季東一走,季微明便哼著小調(diào)走進(jìn)喬木軒,彼時阮棠綾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剝著橘子,季微明剛一腳踏進(jìn)來,一塊橘子皮從天而降,掉在了他的鞋跟前。

“面粉妹,還在生氣?”季微明走到阮棠綾跟前,阮棠綾撐起腮撇過臉,就是不看季微明。

說消氣就消氣,當(dāng)她阮棠綾好欺負(fù)嗎?

季微明接過她手中的橘子剝了皮,又塞回到她手上,半伏在桌面上對著阮棠綾哄道:“面粉妹,咱不生氣了好嗎?我已經(jīng)讓季東把全府的雞毛撣子都扔了,保證以后你再也看不到雞毛撣子!”

阮棠綾還真沒想到季微明會在府里杜絕一切雞毛撣子,心中一暖,卻還故意嘟著嘴不理他,一片一片吃著橘子,光哼哼不說話。

“面粉妹,我讓陸尋風(fēng)再給你畫十本野史好不好?”

阮棠綾瞟了他一眼,那也得人家愿意啊。何況,季微明畫得也不錯,她想了想回答:“你畫!”

“行,我畫!”好不容易阮棠綾開口了,季微明哪能不答應(yīng),“明天京城十里鋪子開張,咱們?nèi)ス涔??

十里鋪子,每年九月才開,一開一個月,從珠寶古玩到柴米油鹽,應(yīng)有盡有。

往年阮棠綾都會喊上阮大壯一起去,今年本想著要不然拉上秦拂玉,想想她拒人三尺之外的冰冷樣,還是算了。季微明親口提出來,阮棠綾哪能拒絕?她頓時點頭:“你說的,可不能反悔!”

逛街果然是一項不可或缺的事情,季微明覺得,陸尋風(fēng)這主意出得還不錯。

就這么說定了,季微明心道,明兒個阮棠綾就能消氣,也便離開了喬木軒。走之前看了看對面的碧槐軒,從他進(jìn)來之后,秦拂玉就站在長廊盡頭沒動,他一出來,便看見一抹碧色在蒼翠之中,秦拂玉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季微明沒有回應(yīng),徑直離開。阮棠綾突然從屋里出來的時候,秦拂玉已經(jīng)進(jìn)了自己的屋。

她看了看季微明的背影,總覺得季微明和秦拂玉之間有什么奇怪的關(guān)系。這種關(guān)系,似乎叫——貌離神合。

就像季微明想知道阮棠綾的身份,阮棠綾好奇的是,藏在秦拂玉身上的秘密,后來還多了她跟季微明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

于是不知怎么的,她心里便特別梗塞,甚至都不想多看秦拂玉一眼。

若真能在季微明回西懷之前,將季嘯的人堵在路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碧槐軒內(nèi),長漪站在角落看著剛進(jìn)來的秦拂玉,冷冷道:“季微明留下陸尋風(fēng)了!

“嗯。”秦拂玉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低頭看著手上的《深夜談史》。

“你不去見見陸尋風(fēng)嗎?”長漪問道,“再派一個人進(jìn)季府,我想皇上是等不及了!鼻胤饔襁M(jìn)季府不久,季嘯又怎會不知這么點時間根本什么都探不到。把陸尋風(fēng)也派進(jìn)來,無非是想早點找到想要的東西,早點給季微明下一個留在京城的死令罷了。

“我現(xiàn)在去見他,更會引起季微明的注意!鼻胤饔駴]有抬頭,“季微明會留下陸尋風(fēng),一定會派季東監(jiān)視他,現(xiàn)在去,就是自投羅網(wǎng)。長漪,你這么希望我被季微明發(fā)現(xiàn)端倪,莫非是你藏了什么私心?”

長漪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可名義上秦拂玉是主,她唯有憤憤地瞪她一眼:“長漪不敢!

“既然不敢,那么你去和陸尋風(fēng)碰頭吧!鼻胤饔窭湫Φ,“我在季微明的監(jiān)視之下不方便,何況,指不準(zhǔn)阮棠綾又突然出現(xiàn)拉著我去做什么。上次在書房一無所獲,下一次,就去季微明的臥房找找!

長漪勃然大怒:“秦拂玉,你這是讓我去送死!”

秦拂玉冷笑道:“不想死,就做好你分內(nèi)的事情,否則,皇上是信你還是信我,我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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