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曾經(jīng)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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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我所擁有過的曾經(jīng),她給的,最美……
星期一下午,安以陌早早就溜出了報社,站在了云澤廣電集團門口。她伸長了脖子張望,這個鬼韓曉,一點時間概念都沒有,她都等得快下班了,也沒見人出來。
“小姐!蔽渚櫭奸_口,安以陌立刻稍息立正。她不禁想起自己上次去中部某省采訪,陪著韓曉去當(dāng)?shù)貜V電局剪片子,結(jié)果他們新聞部主任出來領(lǐng)人,武警都不肯放她們進去。偏偏韓曉又是火爆性子,氣不過就要吵,幸好被她拖著離開。韓曉回來就氣得大罵,說總算明白了上次超女怎么會跟武警鬧起來,瞧他們武警牛的,要是放咱們云澤臺,武警態(tài)度那才叫好呢!
“小姐。”站崗的武警嘴角抽搐,再次提醒了一下安以陌。安以陌看著面前皮膚黑黑個子高高的兵哥哥,這才緩過神來?磥眄n曉他們臺的武警態(tài)度的確是好,見她神游天外都沒發(fā)火。
“我是來等人的,她馬上就出來了。”以陌一邊賠笑,一邊向武警解釋。
“我知道。可是你能不能站旁邊去?你擋住我們的攝像頭了!睅洑獾奈渚绺缒椭宰咏忉尩馈R阅般读算叮仡^看了看頭頂?shù)臄z像頭,這才恍然大悟地讓開。
“安以陌,你怎么那么呆?站在門口不進來!本驮谝阅盁o聊透頂?shù)臅r候,韓曉那丫頭才走了出來。
其實安以陌根本不想來廣電,經(jīng)過韓曉百般勸說,她才答應(yīng)報個編輯、記者考試。
韓曉是以陌在大學(xué)時上新東方認(rèn)識的,當(dāng)初為了補習(xí)方便,她決定在國定路附近租房子。韓曉是云澤交大的,陪即將出國的男朋友一起上新東方,她不是本地人,家境也一般,能省就省點。以陌是云澤一所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三流大學(xué)的學(xué)生,當(dāng)初家里想安排她出國,便讓她上了新東方。誰也沒有想到過之后的變故,會讓一切安排都成泡影。畢業(yè)后,韓曉在電視臺做了一年的實習(xí)生,最后還是沒能混個正式編制,只得退而求其次地去了電臺。而安以陌吧,在一個三流報紙混日子。這兩個丫頭,頓時有了難兄難弟的感覺。
韓曉為了幫安以陌,便慫恿她在廣電和出版合并前趕緊報考廣電系統(tǒng)的編輯、記者資格證,一來總局的資格證比新聞出版總署的好考,二來日后申請記者證,韓曉也能幫上些忙。
誰知道以陌在廣電等了大半天,韓曉才出現(xiàn)。
“你還說我!約了幾點鐘?現(xiàn)在都過了半小時了,打你電話也不接!币阅安粷M地抬了抬手,示意對方看自己的手表。
“別說了。我這不是被制片喊到辦公室去訓(xùn)話了么?提起這事我就一肚子的火!你看看外面……”韓曉朝大門外努了努嘴。
只見一排排豪華汽車從門口駛過,那排場大得令安以陌嘖嘖稱奇。這不會是哪個黑社會老大要來電視臺直播追悼會吧?弄這么大排場!
“是鄒婷那女人請來的節(jié)目嘉賓,我還真小看了她的手段。什么男人的床都肯爬,為了做一期節(jié)目,連底線在哪都不知道了!表n曉冷哼了一聲,語氣中頗為不服氣。
鄒婷是韓曉的大學(xué)同學(xué),據(jù)說是兩人一起喜歡上了F大的某美男。兩人爭了半天,最后是韓曉勝出,贏得美男心。誰知道從此以后,鄒婷處處都和韓曉做對。當(dāng)初考電視臺,兩人一起進了復(fù)試,可只有一個局聘名額,最后電視臺挑了長得漂亮的鄒婷,然后部聘韓曉做編導(dǎo)。韓曉哪里受得了這個歧視,一氣之下寧可去薪水收入少一個零的電臺做記者,也不愿意留電視臺做一個部聘員工。也不知道是不是韓曉天生和鄒婷犯沖,兩個人都被分到了人物欄目組,都要采訪名人。兩人平時爭得水深火熱,這一次,肯定又是哪位重要人物答應(yīng)了鄒婷的采訪,而拒絕了韓曉的采訪。
“別以為我不知道,鄒婷想勾搭人家云少,人家根本不給她面子。她就轉(zhuǎn)而去勾搭酷游公關(guān)部的那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那豬一樣的身材,她吃下去也不嫌膩!表n曉哼了一聲,卻發(fā)現(xiàn)安以陌還盯著那一排豪車,眼都不眨一下。
“喂,有點骨氣好不好?看到好車眼都發(fā)直了。我警告你啊安以陌,待會兒在鄒婷那女人面前,可不能這么給我丟人!”韓曉見安以陌依然還在出神,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以陌這才回過神,剛剛……是她眼花了吧?
就在此時,廣電大廳內(nèi)的液晶電視全部都切換到了一個畫面。畫面上的女主播一身職業(yè)套裝,正對屏幕的瓜子臉上露出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燦爛笑容。此人正是韓曉的死對頭、云澤市最炙手可熱的女主播 —— 鄒婷。
“各位觀眾,感謝收看今天的《鄒婷訪談》。今天來到節(jié)目中的嘉賓是亞洲最大的游戲開發(fā)公司酷游的CEO云暮寒。云先生,您好,歡迎來到我們節(jié)目當(dāng)中!
云暮寒!
“這云暮寒,怎么總覺得有些眼熟。俊碑(dāng)年韓曉是見過云暮寒的,只不過沒多久以陌便和他分手了,韓曉自然沒多大印象。
以陌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她盯著大屏幕,屏幕上的英俊男人讓她有一種陌生的感覺,讓她感覺以前那些過往似乎都是幻覺。這真是當(dāng)初自己認(rèn)識的云暮寒嗎?一樣的相貌,卻帶著她看不透的深奧。職業(yè)寒暄,禮貌微笑,拿捏到位,這個云暮寒是她所不熟悉的。這樣的不熟悉,讓她的心情有些許的低落,仿佛丟失掉了某樣很珍貴的東西。
“他身上這件可是Versace的新款。這個顏色的襯衫不是什么人都敢穿的,也只有云暮寒才穿得出這個味道。”韓曉的贊嘆宛如一盆涼水,將以陌從頭澆到腳,瞬間她清醒了幾分。云暮寒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會哄著她寵著她,為了她省吃儉用的寒酸小子了。如今的他功成名就,過去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笑話。從那天金恩彩演唱會在后臺的不期而遇,到之前在法國餐廳的擦肩而過,她都自欺欺人地希望自己認(rèn)錯了人?蛇@刻,他談笑風(fēng)生地出現(xiàn)在電視節(jié)目里,她才不得不承認(rèn),他真的回來了,回到了云澤。他說過他一定會回來,他說過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她不好過,真的很不好過。云暮寒你知道嗎?這六年,她都是怎么過的?窮得淪落街頭,為了幾十塊錢的稿子沒日沒夜地在明星別墅外蹲點,感冒不敢請病假,發(fā)病的時候幾次差點喪命。這些他都不會知道,那個發(fā)誓要照顧她一輩子的男人,拋下她一個人去了首爾,連句告別都沒有。他又怎么會知道,這些年她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是誰說“原來你也在這里”是世界上最動聽的句子?她卻只想問,為什么你也在這里?為什么……你還要在這里?
……
中央空調(diào)嘶嘶地吹著冷氣,以陌盯著液晶屏幕,瑟瑟地發(fā)抖。
“以陌,你要不要穿我的外套?我們臺冷氣溫度低,別感冒了!币娨阅澳樕缓,韓曉連忙把外套遞過去,她知道以陌一直身體都不怎么好,平時小小的感冒,別人一個禮拜就痊愈,她也要拖上一兩個月。
“謝謝。”外套裹在身上,暖意傳來,可心里還是冰涼一片。
“云總,能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次酷游最新開發(fā)的劍俠游戲嗎?”
“這款《陌上云》是我們專門為中國玩家打造的3D角色扮演類網(wǎng)游,這款游戲最大的特點就是融合了中國武俠文化。它有精美的畫面,緊湊的劇情,支持多種角色扮演。游戲繼承了酷游以往開發(fā)的戰(zhàn)略游戲的優(yōu)點。玩家在其中不僅僅可以模擬人生,升級體驗,而且可以組建幫派,最特別的是幫派之間可以進行格斗。組隊、布陣、團體PK,相信它的游戲體驗是目前市面上任何一款網(wǎng)游不能比的!痹颇汉畡偨忉屚辏鞒秩吮惆l(fā)出了一聲驚嘆。
“居然有一款游戲能把War Game和Online Role-Playing Game結(jié)合在一起!聽云總這么介紹我都想去注冊了。據(jù)說這款游戲的總策劃和總編程都是您。您是怎么想到這個構(gòu)思的呢?”
“切,這女人不是一直都說咱們玩游戲是玩物喪志的么?就她,五毒和純陽都分不清呢,還Online Role-Playing Game,呸!”韓曉一臉鄙視地看著一直沖著云暮寒拋媚眼的鄒婷。
安以陌卻無心去管這些,她一眨不眨地看著屏幕,緊盯著云暮寒。
“因為我認(rèn)識的一位故人是個游戲迷,以前玩游戲的時候,她總會有很多奇思妙想!彼尤荒苊娌桓纳卣f起他們的從前,看來耿耿于懷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吧!
“是嗎?這位故人一定是云總非常重要的朋友!
“我們不是朋友。”云暮寒不假思索的回答讓主播鄒婷有些尷尬,好在她臨場應(yīng)變能力強,立刻轉(zhuǎn)換了話題。
“你沒事吧?魂不守舍的。要不讓開欣送你回家?”韓曉擔(dān)心地看著以陌。以陌茫然地看了眼韓曉,似乎沒聽清她說的話。她滿腦子都是云暮寒那句,“我們不是朋友”。雖然以前就不敢奢望自己和他還能做朋友,可真當(dāng)這句話從他口里說出來,她還是感到了虛脫般的無力。
之后訪問的話題都集中在這款游戲上,云暮寒也一一耐心解答。當(dāng)鄒婷無意問起他有沒有女朋友的時候,以陌才抬了抬頭。云暮寒的回答模棱兩可,無懈可擊地打著太極。以陌心里有些失望,轉(zhuǎn)而又有些竊喜。還沒歡喜多久,她又忍不住自嘲,最后滿心都只剩下悵然。
“節(jié)目最后,除了希望游戲成功外,云總有什么愿望呢?”出人意料的是,云暮寒并沒有立刻回答,一抹痛楚劃過他的眼眸,隨即又消失在他深邃的目光里。
“希望她能玩這款游戲!痹颇汉穆曇舨淮,語速很快,很多人都沒聽清楚他到底說了什么。
“什么?”鄒婷脫口而出。為什么?以陌也在心底問。
“那些我所擁有過的曾經(jīng),她給的最美! 云暮寒說完這句誰也聽不明白的話,起身便朝攝影棚外走去。
“各位觀眾,感謝您收看今天的節(jié)目,我們明天再會!编u婷急匆匆地說完結(jié)束語,也追著云暮寒出了直播間。
“哈哈,想不到鄒婷也有這么狼狽的時候。不愧是云少,太有性格了。真的是半點也不給她面子,結(jié)束語還沒說,人就跑了!”韓曉有些幸災(zāi)樂禍,“以陌你說是不是?以陌?”
韓曉回頭,安以陌……早就不見了。
“那些我所擁有過的曾經(jīng),她給的最美!
車窗外是閃爍的霓虹,將這個城市的夜晚,照得不夠真切。
以陌坐在出租車?yán)铮粗囃獾穆窡粢慌排,亮成一線,那溫暖的黃烙得她眼發(fā)酸。腦海中是抱著吉他的云暮寒,在公園外的花壇上,輕輕地唱那首《雪候鳥》:“我有過的一切,你給的最美!
她也曾以為曾經(jīng)的最美,到頭來卻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自欺欺人的一場妄想。
她趴在車窗上,任憑眼淚被風(fēng)吹遠。這是六年來,她第一次徹底地痛哭。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卻發(fā)現(xiàn)在云暮寒面前,自己會輕易地潰不成軍。
“小姐啊,你是不是失戀?失戀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可別想不開啊。你是不是要去外灘?那些失戀的人沒事就往外灘跑……”司機見以陌哭得厲害,出聲安慰。
“誰說我要去外灘?我要回家!如果你敢繞路,信不信我投訴你!”以陌一邊擦著鼻涕,一邊兇神惡煞地沖司機喊道。司機碰了個釘子,怏怏地閉了嘴。這年頭的姑娘,一點傳統(tǒng)美德都沒有,個個都潑辣得和街頭潑婦一般。
“小姑娘,要不我唱首歌給你聽吧。但凡聽了大叔唱歌的,沒有心情不好的!彼緳C笑了一聲,扭開了車載音響。久違的旋律忽然竄出音箱,如記憶般悠長。
要不是痛徹心扉
誰又記得誰
只是云和月
相互以為是彼此的盈缺
不能哭喊已破碎
曾經(jīng)的最美
獨自一個人熟悉的街
別問你在想誰
……
司機答應(yīng)了一聲,選好歌,將音量調(diào)大,一邊搖晃著一邊大聲唱:
不去追悔已粉碎
愛過的機會
真實已粉碎
人事已非
還有什么最可貴
……
“好難聽!币阅安粮裳蹨I,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我說小姑娘,大叔我比你多活二十多年,什么事情沒見過?你聽大叔高歌一曲,什么煩惱都沒有了。你別笑,大叔我可是麥克風(fēng)……那個叫什么來著,麥霸!你大嬸就是被我這歌喉給迷住的,只要我一唱歌她就笑。對了,就像你這樣,笑笑才好看嘛!”
以陌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有多久沒有像今晚一樣又哭又笑了?記得小時候,媽媽總怕她會發(fā)病,不準(zhǔn)她情緒激動。從小到大,家里對她都是淡淡的。真正的張揚地笑,放肆地哭,就是從認(rèn)識云暮寒開始的吧?
如果那樣一個午后,她沒有在網(wǎng)吧遇見云暮寒,是不是一切就不是這個樣子?6年來,安以陌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卻從來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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