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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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皖江的眼睛從雜志上抬起來,掃了一眼略有些“狼狽”的初依,無奈地說:“你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一點也不像去參加比賽!
“那像什么?”
“逃難。”
初依臭著一張臉把鞋穿好,拿上毛巾急沖沖地去洗漱。等她回來謝皖江已經(jīng)把午餐準備好了,條件有限,除了泡面他還帶了香腸和咸菜,他把筷子遞到初依面前:“快吃吧!
初依接過筷子,大腦一片空白。眼前這個身穿尋常T恤,悶聲吃泡面和咸菜的男人真的是謝皖江嗎?她收藏過與他有關(guān)的所有報道和照片,每一張都光芒萬丈,讓人心馳神往,卻都沒有此時此刻的他真實。
世人皆凡夫俗子,眼前一幕又有何奇怪?初依卻在心里苦笑,笑自己連最真實的謝皖江都喜歡,笑她的無可救藥。
“你平時也吃這些?”她坐下,覺得有趣。
“很稀奇?”謝皖江反問,“這才是建筑師的真面目,我們有時在工地上一待就是一天,全靠泡面和咸菜。”他說得很驕傲,仿佛這件事是一種榮耀。
初依認真吃面,突然抬起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銀色的筷子頂部刻著一朵蘭花:“這是你特意帶來的?”
謝皖江也專心吃面,隨口回答她:“嗯,出門在外,首先要填飽肚子才能干活,筷子勺子隨身必備!彼f這句話的時候格外嚴肅,好像隨身帶這些東西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初依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原來你還是個吃貨。”
其實全天下的泡面都一樣,初依卻覺得眼前的這碗面尤其香,連湯帶面一點沒剩都吃進了肚子。她看到謝皖江碗里還剩了一根火腿腸,眼珠子一轉(zhuǎn),伸出筷子就要去搶,謝皖江明明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卻任憑她把火腿腸塞進嘴里。
“謝謝你!背跻赖鹬曜宇^,偷偷地觀察著謝皖江的表情。
“一根香腸而已!
“我說的不是這個,”她把筷子放到一邊,鄭重其事地說,“上次追尾的事,你沒要修理費,謝謝你!
謝皖江想起她指的是那次的交通事故,“車我已經(jīng)換了!彼f,“所以這件事就過去了,不用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運氣好,正好趕上我想換輛新車,不然不是便宜你了!彼f完起身,收拾好他和初依制造的垃圾,向車廂中間的垃圾箱走去。
他的話讓初依分不清他是真的不在乎這點損失,還是不想讓她心懷愧疚。
接下來的旅程風平浪靜,初依吃飽喝足又睡著了,謝皖江則全程拿著雜志,實際上他卻心不在焉。車廂里空調(diào)吹著冷風,初依卻總是踹被子,他幾次三番幫她蓋好,又對她的睡相忍俊不禁,讓他忘了場合和身份,從嘴里嫌棄地吐出一個“豬”字,恰好被躺在中鋪的女孩子聽到了,不由得探頭出來:“你們倆太有愛了!”
謝皖江將食指放在唇邊:“噓——”
女孩立刻降低了一個分貝,羨慕地說:“你對你女朋友真好!
謝皖江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坐回自己的床鋪,雙臂拄在腿上看著初依,心里卻惴惴難安。
他去懷化出差期間想了很多,想她為什么變得和五年前完全不同,想自己對她的感情,想她是否和他一樣還記得五年前的事,還想如果魏承軒真的是少爺,他該怎么告訴她……
火車在夜幕來臨前抵達昆明火車站,來之前初依在網(wǎng)上查過了,需要在昆明住一晚,第二天再去麗江。她早就想好了,一切以省錢為原則,有便宜的旅店絕不住貴的,所以她在謝皖江的眼皮子底下,指著火車站附近幾十塊錢一晚的小旅店說:“我就住這兒了!”
謝皖江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走到她身邊,拖住她的胳膊把她塞進了路邊的出租車!拔乙呀(jīng)訂好酒店了!彼f完又立刻補充,“兩間單人房,費用舉辦方報銷!
初依振臂歡呼,感嘆舉辦方人性化,卻不想舉辦方為什么會這么周到。
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初依好像什么顧慮都沒有了。這里沒有酒吧的喧囂,沒有嗜酒成性的客人,沒有永遠都還不完的人情債,她不用考慮見什么人說什么話,呼吸著這里的空氣,整個人都是自由的。
在去酒店的路上,謝皖江發(fā)現(xiàn)她興奮得像個孩子:“這么高興?”
“那當然,不用和酒鬼周旋,不用夜間開車,能不高興嗎?”她趴在車窗上吹風。
“既然不喜歡那里的工作環(huán)境,不如辭職!
初依撇撇嘴:“辭職?我想都沒想過。辭職了我上哪兒找工資那么高的差事?”
“你覺得我的TSE工作室怎么樣?”
謝皖江坐在前面,他問的這句話讓初依驚住了。以她的水平去TSE打雜都不夠格,進去工作豈不是天方夜譚?
“不過鑒于你資歷尚淺,來TSE只能從底層做起,也就是——打雜!敝x皖江一針見血。
“……還是不必了!
舟車勞頓,這一夜初依終于睡了一個好覺。她忘了設(shè)置鬧鐘,第二天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詐尸一樣地從床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去開門,卻一頭撞在謝皖江的胸膛上,她這才清醒幾分,看清楚門外站著的人,困意全無——這個男人為什么只穿了一件浴袍!
初依是思想開放,行為保守的人,按理說他又不是什么都沒穿,不至于讓她臉紅心跳,可她還是立刻移開了視線,垂下了頭,磕磕巴巴地問:“你、有事?”
謝皖江剛洗完澡,為了提醒初依早點起床趕車,只穿上浴袍就出來了。其實他這身打扮一點問題都沒有,他連胸肌都沒露,卻讓初依羞得滿臉通紅,這讓他哭笑不得,心情突然好得不得了,竟堂而皇之地開起了玩笑。
“怎么了?”他故意俯下身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初依。
初依被謝皖江看毛了,索性扭過頭和他對視:“沒、沒什么,我這就洗漱!闭f著就要把門關(guān)上。
謝皖江卻一把按住了門板:“奇怪,你臉怎么這么紅?”說著便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束在懷里,認真審視著她的臉。
這個距離讓初依無法控制心跳,太近了,近到她連錯開視線都怕被謝皖江看出來她在心虛。她雖然整天張牙舞爪好像早就做好了告白的準備,但實際上一玩真的她就慫了。她不敢問五年前的事,她怕謝皖江斬釘截鐵地回絕她“五年前怎么了?不好意思我不記得了”,那她就一點念想都沒有了。她更怕自己的一顆真心被他嫌棄,被他拒絕。
暗戀的意義在于你還能奢望對方也喜歡你,一旦告白就只有兩種可能:在一起,或者被嫌棄。她不敢幻想美夢成真,所以只有第二種情況。
她可以用所謂的真心話大冒險去調(diào)戲謝皖江,但她真的還沒做好告白的準備,如果這個曖昧的姿勢繼續(xù)維持下去的話,她真怕一張嘴就把自己隱藏多年的少女心出賣個徹底。
她用盡力氣掙開了謝皖江的懷抱,猛地把他推出門外:“出去出去!我要換衣服!”看也不看就把房門狠狠地關(guān)上了,謝皖江的手指頭就這么被她殘忍地夾在了門縫里。
手指連心,他疼得悶哼一聲。當初依注意到房門因為他的手并沒有關(guān)嚴時,他的手指已經(jīng)腫了起來,并且越來越紅,和她的臉頰一個顏色。
在去獨克宗的客車上,謝皖江一直黑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初依內(nèi)疚不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謝皖江受傷的是左手,這讓她減少了一點點負罪感。
“喂,對不起。”初依用胳膊肘推了推謝皖江,語氣里滿是討好,“我又不是故意的。”
謝皖江委屈地瞟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沒理她。
“我知道錯了還不行嗎?誰讓你大早上,穿著浴袍,在人家門口,還、還離我那么,近!彼秸f聲音越低。
沒想到這句話倒有點作用,謝皖江側(cè)過頭,笑得不懷好意:“你是不是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初依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謝皖江皺眉:“到底談沒談過?”
“沒有!背跻勒\實地說。
謝皖江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嘴角不經(jīng)意地上揚,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心滿意足地說:“那就好!
“什么?”
“沒什么!彼裁唇忉屢矝]有。
“可是,我有喜歡的人。”十一月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說出這句話的初依被自己嚇了一跳。
世上的一切事物都發(fā)不出聲響了,謝皖江只能聽到初依的聲音:“那應(yīng)該算是一場意外的相遇,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七天七夜,那也是我人生中最無助、最彷徨、最糟糕的七天,而他始終陪著我,哪怕在死亡面前,也沒有松開我的手!
謝皖江的心像被什么鈍器猛烈擊中,久久無法平靜。
在沒遇到她之前,他從不相信一朝一夕也能變成永恒,七天的朝夕相處就能衍變出傳說中的愛情,卻在與她分開后,相信了。那驚心動魄的七天,那個流著眼淚向他傳遞求救信號的女孩,那段生死未卜的異國之旅,成為他每天日思夜想的主題。
從拉斯維加斯回國后他們失散于人海,后來紀南潯遭遇車禍,唯一的目擊者穆西塘受了刺激一蹶不振。為了治好她的病他們遠赴異國求醫(yī),這一走就是五年,但他從未停止找她。
“我覺得……”謝皖江沉吟片刻,“你喜歡的那個人,就是我。”
初依有一瞬間的晃神,原來,他記得?
“五年前,拉斯維加斯,七天七夜,我一直都記得!敝x皖江的話簡短卻極有說服力。
“你、你早就認出我了?”初依終于意識到事情偏離了她預(yù)想的軌道。
謝皖江贊同地點點頭:“算是吧!彼麙咭曀谎郏安贿^你的變化好幾次都讓我認為是自己認錯了人。”
初依手足無措,話也說不利索:“你這個人,真是的,怎么不早說呀!”
現(xiàn)在完了,丟人丟到姥姥家了,一再警告自己沒有把握不要告白,結(jié)果……
謝皖江看穿她的窘迫:“喜歡我不丟人,證明你有品味!闭f著把頭輕輕地枕在了初依的肩膀上:“別動。讓我靠著睡一會兒,我就原諒你!
原諒你的莽撞傷了我的左手,原諒你沒有早一點跟我重逢。
他不怕相愛的人失散于人海,怕只怕,今生不再相遇。
初依僵在座位上,動也不敢動,這是什么情況?!她誤打誤撞的告白就這么無疾而終了嗎?
不對,謝皖江沒有回應(yīng)她的告白,這應(yīng)該就是委婉地拒絕她了吧……
果然那些在生死一線說過的話都是不作數(shù)的,他日再見頂多就是個同甘苦共患難的老友,想和謝皖江談戀愛,只有四個字——白日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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