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驚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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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華大殿,龍榻上的男人一夜未合眼。
“吱——”殿門被輕輕推開,驚擾了殿內(nèi)的安靜,幾名宮女有序進入。
莫隱堯忽略身邊早已睜眼的女人,從榻上漠然起身。
一群宮女見狀,紛紛邁著細碎的腳步圍上前,伺候他晨起更衣。
隨后進入的二人,便是流瑩和芳諾。
向來心細如塵的流瑩走至龍榻前,對榻上的女人福了福身,她輕聲提醒道:“娘娘,您該更衣了!
思緒被打亂,陸芙姜微微挑眉,正對上流瑩投來的慎重目光。陸芙姜只得從榻上坐起,末了還不忘記伸伸懶腰。
陸芙姜下榻,在金絲楠木的雕花梳妝臺前坐下,芳諾服侍她梳妝。
“娘娘您看,這可是您從夙岳國帶來的嫁妝,這要是戴在娘娘頭上,還真是美若天仙呢!”
芳諾從紫檀香盒中取出一支金鳳流蘇簪,輕輕一下便戴在陸芙姜綰起的青絲間。
男人沒有言語,冷冷瞥一眼梳妝臺處的背影。
什么時候一個癡傻公主能夠擔當起“美若天仙”這四字?
這個女人昨夜的舉止絕不尋常,她到底是真的瘋傻,還是時而瘋傻時而清醒,更或是根本在裝傻?
“娘娘!”榻前的流瑩一驚,疾步走向梳妝臺。
“怎么了?”陸芙姜抬頭,看見流瑩驚悚擔憂的表情,還有她手中拿著的那一方白絹。
流瑩不說話,將白色絹布謹慎地從里到外又檢查一遍。
“娘娘!”這下連單純的芳諾也淡定不起來了,她驚恐地俯在陸芙姜耳邊提醒道,“新妃侍寢,凡是白絹上沒有落紅,一律打入冷宮!娘娘,您昨天夜里沒有和皇上那個嗎?”
陸芙姜不以為然,搶過流瑩手中的白絹,她悠然地將它打著卷纏繞在自己指間:“你們自己說私下不敢議論主子是非,怎么,現(xiàn)在就不怕皇上砍了你們的腦袋?”
“估計現(xiàn)在離砍腦袋也不遠了!”芳諾悲憤地嘟著小嘴。
“芳諾!”流瑩使一記眼色,她便不敢再多說。
男人的五官俊逸非凡,臉部的線條利落俊美,身著金色寬錦袍,上方娟繡著龍騰祥云的圖案。即使不發(fā)言語,他的威嚴依舊足夠震懾在場的所有人,當然陸芙姜除外。
“老奴給皇上請安,給貴妃娘娘請安!”一位著深色宮裝的女人領(lǐng)著一群小宮女進殿。
“平身!蹦腥嗽捳Z冷淡,聽不出任何溫度。
“老奴奉兩宮太后懿旨,前來取回白絹。”老嬤嬤說完,一位宮女便端著檀木托盤走上前。
梳妝臺前,陸芙姜頓時眼睛一亮,而流瑩、芳諾的表情卻是驚悚萬分。
她急忙起身,笑意滿滿:“在我——這兒。”
最后一字還未脫口,只見男人默然抬臂,一方白絹穩(wěn)穩(wěn)落于托盤中,上面竟然有刺目的血紅!
“……”一時之間,陸芙姜愣在原地,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老奴告退。”嬤嬤微微俯身施禮,便領(lǐng)著一群宮女退出去。
“皇上,您該早朝了!”一直候在殿外的洪公公謙卑地頷首。
莫隱堯睇一眼表情呆掉的陸芙姜,不多加言語,凜然走出大殿。
待到眾人紛紛退出大殿,原本熱鬧的氣氛陡然安靜下來。
“娘娘,只怕是您拿錯絹布了,皇上手中的那方才是!绷鳜撟呓斏鞯貜乃种心米吣欠?jīng)]有落紅的白絹。
“怎么會有兩——”芳諾剛要把實話說出口,卻被流瑩一記眼色瞪過去,她急忙閉嘴。
“只有一方白絹,剛被萍蘭姑姑收去了,這件事兒日后不準再提!”
流瑩說著,將手里未落紅的白絹塞進袖口。
陸芙姜望著離去的頎長背影,沉默地倚靠在梳妝臺處。
這個男人昨日還警告她這輩子都休想爬上龍床,生下龍蛋,今晨卻又突然幫她。他根本就沒有和她圓房的打算,那方帶有血漬的白絹,是他早就準備好的。
既然他不喜歡我,為什么又不想讓東太后直接打我入冷宮,這樣反倒是眼不見為凈。
奇怪的男人啊,你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不過,我也不急,總有一天我都會知曉!
“娘娘,按照老規(guī)矩,新妃侍寢的第二天都要去給兩宮太后請安!绷鳜摷毬曁嵝选
“走吧,我們?nèi)フ埌病!标戃浇獙ι磉叺膬扇藫P揚手,一副大隊伍出發(fā)的陣勢。
穿過各式繁華的宮殿樓閣,沿著曲折華美的長廊一直走入后宮最深處,兩座氣勢恢宏的殿宇分別屹立兩側(cè)。
一曰:朝乾宮;一曰:祈壽宮。如此,便可從這兩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窺看出一二來。
陸芙姜三人拾階而上,步入殿前,一盆盆精心培育的漂亮盆栽映入眼簾。
“周太后是正宮太后,馮太后是西宮太后,娘娘您要記牢!”流瑩緊跟其后。
陸芙姜了然于胸,對她做了一個“明白”的手勢。
“錦芙貴妃覲見!”殿外站立的太監(jiān)扯著嗓子高聲通報。
入殿,殿內(nèi)周遭的一切都是金碧輝煌,兩側(cè)排列整齊的金色琉璃盞,金絲娟繡的鳳紋圖式的錦榻,珠簾翡翠低垂而下。
兩位雍容華貴的女子端坐在錦榻兩側(cè),旁邊站守數(shù)名宮女與太監(jiān)。
“臣妾給兩位太后請安,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避浇辞彘缴系亩耍┥砉虬荻Y。
想她這寶貴的膝蓋還沒有跪過任何人,可是,如今命運捉弄,若她現(xiàn)在不跪,只有掉腦袋的份兒。權(quán)衡一下輕重,她也只有先委屈一下自己的膝蓋了。
見進入大殿的身影,儀態(tài)萬千的周太后微微抬手:“賜座!
兩名太監(jiān)抬來一把紫檀木椅,陸芙姜凜然而坐,極為悠然地倚在后背處。
“公主遠嫁閡鑾,又經(jīng)歷假死一事,對于冒犯之處,還請公主見諒!币慌远俗鸟T太后更為平易近人地說道。
“好說好說。”陸芙姜瀟灑地擺擺手。
即使陸芙姜再為癡傻瘋呆,可她是夙岳公主,閡鑾區(qū)區(qū)一個小國當然只能臣服。
所以,哪怕陸芙姜癡傻,身為閡鑾一國之君的莫隱堯也必須納她為妃,還要好吃好喝地供奉她。
這些復雜的人際關(guān)系,多虧流瑩這丫頭一路的喋喋不休,好在她明白得不算太晚。
“公主來到閡鑾,不知夙岳國皇上和皇后有什么囑托,哀家一定盡力去辦。”馮太后笑得慈愛,指使一側(cè)的宮女上茶。
“父皇母后沒說什么,就說吃好喝好,喝好吃好就行!辈火I肚子才是最為實際的。
“還請夙岳皇上皇后放心,閡鑾絕不會虧待公主,哀家不會虧待公主,皇上更不會虧待公主!”
陸芙姜不語,只是傻笑,露出一排整齊牙齒的那種傻中帶呆,呆中帶愣,愣中又帶點小萌的笑。
陸芙姜嫁來閡鑾的時候就被傳聞是傻子,這時候她彬彬有禮起來,反而會讓人懷疑吧?
“公主昨夜與皇上……不知,你們相處可還好?”馮太后面容華貴,細長的眉一挑,話中更是別有用意。
陸芙姜演技一流,很配合地低眉嬌羞,輕聲軟語地回復道:“還好!
帶血的白絹都在眾人面前展覽了,她想說不好都難!
“聽聞皇上今早險些遲了早朝,依哀家看不只是還好!
陸芙姜只有可著勁地傻笑。
“哀家乏了,你且退下吧!币恢背聊闹芴蟠藭r開口,“新妃侍寢之后,還要向皇后請安!
“謝太后提醒,臣妾告退。”陸芙姜福身施禮,轉(zhuǎn)身離開大殿。
“她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馮太后看一眼消失在殿外的背影,眼里帶著疑惑。
“真傻也好,裝傻也罷,只要她能夠抓住皇上的心,并且順利誕下龍子,能夠為哀家所用,她就算是傻子,哀家也能夠?qū)⑺跎咸欤∧懜意枘姘Ъ抑家,就算她是夙岳的和親公主也休想活著走出這座皇宮!”
容熹宮坐落在皇宮最為顯眼的一角,整座華麗的宮殿緊挨著一灣湖水,清澈寧靜。湖水兩岸滿是垂柳,雖然已是入秋的季節(jié),偶爾有些許柳葉飄落在地,但是依舊能夠欣賞到它獨有的美。
“錦芙貴妃到!”
陸芙姜逐漸適應這些尖細的喊叫,提起裙擺,抬步入殿。
“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她微微福身,眼角的余光打量殿內(nèi)所有人。
“賜座!备吒咴谏系慕鹕P椅,女人氣質(zhì)冷傲,面容艷麗,一襲金絲繡的祥鳳長服。
陸芙姜款款落座,眼睛里卻流露出一絲疑惑。
眼前高高在上的女人雖說美麗,卻并非幾日前與皇上廝混的那個女人。
即使這皇后與那個女人之間有一些眉眼相似,但是憑她長年以來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能夠一口斷定那日的女子絕非皇后!
那會是誰?在座的某一位妃嬪?
陸芙姜謹慎觀察一遍,根本沒有發(fā)現(xiàn)那張熟悉的面孔。
“聽聞夙岳公主癡傻癲狂,今日一見倒也算是眉清目秀,看來這傳聞不可當真!”
大殿下方,緊挨皇后而坐的女子緩緩開口,她艷麗的眉眼在陸芙姜身上肆無忌憚地打量。
“就是說嘛,皇上再怎么愛玩兒,也絕不會娶傻子為妃!”旁邊的另一個女人與其一唱一和起來。
“佟妃,麗妃,公主是遠嫁和親,于情于理都是閡鑾國的貴賓。你們這樣口無遮攔,難道就不怕得罪夙岳引起兩國紛爭嗎?”
端坐在陸芙姜前方的一名秀美女子,此時清冷著聲音為她解圍。
“我說淑妃,在這容熹宮里,教訓本宮與麗妃之事恐怕怎么也輪不到你頭上吧?”牙尖嘴利的佟妃,輕蔑地瞥一眼淑妃,嘲諷地提醒道。
淑妃轉(zhuǎn)首,便對上鳳椅之上女人的目光,她急忙起身跪拜 :“臣妾知罪,還請皇后娘娘責罰!”
“啟稟皇后娘娘,相府二小姐今日出閣,皇上差人來問您是否要親自送嫁?”洪公公匆忙進入大殿,謹慎躬身施禮道。
“你去回了皇上,本宮今日有些體乏,就讓錦芙貴妃與佟妃代替本宮前去送嫁!迸宋⑽⑻,語氣淡漠。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
從始至終,陸芙姜坐在紫檀木椅上沒有開口半分。
三個女人一臺戲,后宮佳麗三千,這已經(jīng)不是一臺戲,根本就是古裝電視連續(xù)劇嘛!
只是,皇后剛剛接管鳳印,在宮中勢力不穩(wěn)。
她為何不趁機籠絡一下皇上的心,反而將這樣一個討好皇上的機會給了她與佟妃兩人?
這其中應該不止一點貓膩吧!
言行奇怪的皇上,不想討皇上歡心的皇后,還有東西宮里的那兩位老太后。
不過,既然可以出宮,這一個好機會她怎么可能錯過!
“臣妾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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