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藏在布偶屋的人偶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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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山云霧一片,山林繁密。當清晨的薄霧輕輕散去,坐落于山巔的一座老宅悄無聲息地映入人們的眼簾。
那是一幢古老質樸的宅子,在綠樹環(huán)繞中看不清全貌,里面的人更是深居簡出。除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仆之外,再沒見過從那所宅子里出來的其他人。
鎮(zhèn)長聽聞這里的住戶是難得一見的遠古靈力部族的傳承人,便親自登門造訪。他本想先打個招呼,日后也好讓他們對這個并不是太過繁榮的小鎮(zhèn)多加照顧。
畢竟,他們是靈王最初眷顧者的繼承者……
可他剛一走近房子,便聞得里面?zhèn)鱽硪魂嚭⒆拥男β暎高^微微開啟的大門,隱約看到有一名貴婦衣著的人在花園中細品茶香。
喵——!
一聲慵懶的貓叫傳來。還沒等他看清聲音來自何處,眼前便突然閃過如黑色閃電一般的身影。它猛地躍上高聳的墻壁,由上至下俯視著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得抱住了頭的鎮(zhèn)長。
琥珀色的瞳仁里,一條棕櫚色的瞳線忽大忽小,像是要把眼前的人看個通透。
漆黑而沒有一絲雜質的毛在陽光下映出點點亮白色的光暈,頸上的黃銅小鈴雖然看上去已經有些陳舊,但仍隨著它的走動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老仆迎著刺眼的光亮抬頭看了看黑貓,它目光敏銳,緊盯著鎮(zhèn)長,偶爾舔一舔爪子,尾巴在空中無序地輕搖,像是隨時準備撲過去似的。
老仆似乎心領神會了它的意思,畢恭畢敬地點了下頭,便寒暄了幾句,連宅邸的大門都沒有讓其踏入一步,便親自送鎮(zhèn)長下了山。
這時黑貓才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重新跳進圍墻內。
高墻內,兩個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的孩子正在花園里奔跑笑鬧。一旁坐著的女人手中端著書,偶爾抬頭賦以關切的目光,嘴角淺笑。
“姐姐,你就陪我玩一會兒嘛!”
年齡小的孩子帶著稚嫩的聲音,用小手拽了拽姐姐的衣袖撒嬌地說,肉呼呼的小臉上滿是期待。
姐姐牽起她的手:“好吧。那我只陪你玩一會兒,就一小會兒!
“嗯!”
小小的臉上掛滿了喜悅,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她拉著姐姐的手就往不遠處的池塘跑去。
“姐姐,你的臉怎么那么紅?”
“有……有嗎?”姐姐胡亂地用手拍了拍臉,把泛紅的小臉扭到一旁。
啪嘰——!
她因為忽然把頭扭到一旁,沒有看路,被腳下的枯枝絆倒在地上。
“好疼……”
姐姐從地上爬起來,掀起蓬松的荷葉邊裙擺,白皙的小腿露了出來。左邊的膝蓋摔得有些發(fā)紅,但好在沒有劃傷。
這時,一旁的妹妹忽然也坐到了地上,捂著與自己相反的右腿,眼淚汪汪的,動也不敢動。
她忙過去掀起妹妹的裙子,是與自己一樣的紅腫傷痕。
“沒事的,我?guī)慊厝フ覌寢尅!闭f著,她伸手將妹妹拉起。
妹妹的小嘴微微嘟起,眼中的淚滴溜溜地在藏藍色的眸子里打轉。
“撲哧!”她起身的剎那,氣鼓鼓的笑臉突然破涕為笑。
姐姐一臉不解地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
只見小家伙輕輕地從姐姐的臉上摘下幾片干癟的葉子,又用肉呼呼的小手拂去她臉上的塵土。
“姐姐,你怎么比‘男爵’還黑?”小家伙稚嫩的聲音再次傳出。
男爵不屑地瞧著她們喵了一聲,便縱身跳上樹梢,任由兩個孩子怎么叫都不下來。
男爵迎著光,高傲地在樹梢上舔著自己的爪子,眼睛同時微微瞇起,緊盯著姐姐臟兮兮的小臉,好似在嘲笑,卻又混雜著陽光透出的淡淡的溫柔。
姐姐忙用袖子蹭了蹭臉,樹葉上附著的泥被她這么一抹,變得更加好笑。她捏了下妹妹的小臉蛋,又沖著樹上的男爵跺了下腳:“今天我不陪你們玩了,哼!”她氣呼呼地轉過身去。
這本來只是姐妹間難免的小別扭。妹妹卻很快追上去,從背后不住地搔癢她,從而讓這個小別扭終止在了一陣笑聲中。
陽光和煦地灑在兩人幼小的身體上,純真的笑臉,清澈的雙眸,還有那連受傷都難以避免地傳達到對方身上的體質。
這就是雙生子,雖有著一副并不是十分相似的臉孔,卻意外地有著兩體之間難以分割開的血脈共鳴。
姐姐雙眸炙熱如驕陽,妹妹冷瞳孤傲如深海之水……
突然,天色驟變。
不知何時烏云遮蔽了她們的雙眼,灰暗了天空,很快就分不清究竟是白晝還是黑夜。四周濃郁的黑暗幾乎要把周遭的一切都吞噬掉。上一秒鐘還和煦美好的午后,驟然就變成了如地獄一般黑沉沉的存在。
山腳下的鎮(zhèn)子里,狗莫名地狂吠,嬰兒也大聲啼哭。
遠處傳出一陣陣悠揚的鋼琴聲,聲音悠遠曼妙,仿佛整個小鎮(zhèn)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聲音的出處便是那位于山頂?shù)恼 ?
二樓的大廳放著一架白色三角鋼琴。琴鍵此時正飛快地跳躍,可是卻沒有一個彈奏它的人。
琴聲。雷鳴。黑壓壓地讓人窒息的天空。眼前還能看見的唯一光亮,便是不遠處傳出陣陣琴音的那幢燃著熊熊烈焰的房子。
“為什么……為什么火無法熄滅?”
一個孤立無助的小身體,正無力地抬起頭看著從那大片黑云里落下的雨滴和眼前這無法被雨熄滅的火焰。
看著。只是靜默地看著它燃燒?粗ТM。原與家人共度的午后,竟頃刻間變?yōu)檠矍斑@可怕的場景。
腦中還隱隱地回放著父親那滲著血的左胸,以及他用最后的力氣為自己設下結界,再把自己投擲出房子時的模樣。
在結界開啟的一剎那,父親的嘴唇顫抖著,似乎在對自己說了些什么。但恐懼和雷鳴聲讓她什么都沒有聽到。
不知是身體被雨淋得太久而虛脫得無法動彈,還是那顆心就根本沒想過要沖過去救火。
“……不要!不要過來!啊!救……救我……”
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哀號不斷地從房子里傳出,那些嘈雜的呼救聲,那些阻止外面的人沖進去的阻攔聲,聲聲不絕地在耳邊縈繞著。
鎮(zhèn)上的人見到山頂火光沖天,便沖上去準備滅火。每個人都知道,山火若真的燒起來,后果將不堪設想。
“他們所喊的人是誰?我嗎?”
外面站著的那個愣愣出神的小小身體自言自語著。
“快跑!跑啊……”
聲嘶力竭的嘶吼仍然沒有停止,不知是在喚人們過去,還是趕他們離開。燃燒的火焰突然與雨水纏斗在一起,它們互相撕扯,像是要把對方驅逐出自己的領地。
突然它們發(fā)現(xiàn)了遠處觀望著這一切的幼小身影,不約而同地兇猛地朝那邊沖去。那房子里的哀號聲,也跟著一并襲來……
“不!不要——!”
一聲空靈的貓叫聲傳出,繼而融入人們的喧鬧。如同水與火的撕扯,突兀其來,又猛然消失……
空曠的地上,留下了不知是遠處還是自己傳來的最后呻吟。
還有一攤黏稠的血……
……
“不!不要過來……”
驚恐的叫聲伴隨著加劇的心跳聲恍然醒來。
偌大的房間里,除了一張圓形大床和成堆的布偶外,再無他物。熾汐滿頭亂發(fā)地從床上猛然坐起,懷中的小熊布偶被抱得仿佛要窒息了一般。
她渙散的目光四下張望著,腦中還回想著剛做過的已經重復了無數(shù)次的噩夢。曾經的家和家人就這樣永遠地離自己而去,留下的只有這如幻燈片一般不斷回放在夢中的片段。還有夢醒后額上滲出的細密汗水,粘連著又黑又厚的發(fā)絲。
那是記憶中最后一次聽到父母的聲音。如今十年過去了,噩夢依然繼續(xù)著,不知這是不是父親在提醒自己,別忘了這份仇恨。
老宅、陰雨、雷鳴,還有那不知是誰不斷發(fā)出的尖銳叫聲,一寸寸逼近,一點點吞噬著眼前的光亮……
“小姐,你醒了嗎?”忽然門外有輕柔的聲音傳來。
熾汐沒有說話,依舊懷抱著小熊怔怔地出神,但臉色已比剛才稍有緩和。
門外的人見里面沒有動靜,便輕手輕腳地打開了房門。
進來的是一個女仆。她看著呆坐在床上、頭發(fā)睡得亂蓬蓬的熾汐微微一笑。她把手里抱著的衣服放在床邊,又把散落在地上的幾只布偶拾起,重新擺放好,這才來到窗邊將窗簾拉開。
刺眼的陽光傾瀉進來。熾汐抓著被子,把自己捂了個嚴嚴實實,然后再次倒在床上。熾汐嬌小的身軀蜷縮著,在這樣一個滿是玩偶的房間內,也如同一個扮家家酒的精致洋娃娃一般。
“小姐,老爺叫你換好了衣服到花園去!迸托⌒囊硪淼乩吨蛔,試圖將它從熾汐手中拽出來。
“不要吵我!”一直安靜地蜷縮在床中央的熾汐,小小的身體蘊含著滿滿的怒氣。她驟然坐起,猛地大喊一聲,嚇得女仆臉色驟變,本能地向后踉蹌地退了幾步。
“小……小姐,老爺他已經在等了……”女仆此時已經退到了門口,半遮半掩地在門外露出半個身子和十分害怕的樣子。
幾分鐘后,女仆見房間里鴉雀無聲,便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邊走邊輕聲地叫著:“小姐,小姐……”
突然,熾汐猛地抬手,一團宛如包子般大小的火苗沖著女仆迎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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