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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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混五六年(三)
王大偉快到西站時才給我打電話，說他有一個朋友也想過來，能不能一起？我問他男的女的？他說男的，我表弟！我說早說嘛，男女都可以，你把地址轉(zhuǎn)發(fā)給他，別走錯地方就行！他說放心吧，我表弟在北京也混了好幾年了，天安門都能找到，別說其他地方了！我心想，媽的，還他媽搞古文學(xué)的呢，這都他媽什么邏輯啊。腹誹了沒幾分鐘，王大偉電話就來了，說他到了，我說你從一層A1口出來，我在這里等你。他口里答應(yīng)說好，但我左等右等，又過了半個小時，估摸著快到了，就是不見人影，打電話也一直不接，不知道搞什么反革命工作，短信發(fā)了幾條也一個不回，急得我恨不得給他追裝個GPS。
正當(dāng)我一籌莫展時，突然一個肉球滾到我的面前，我嚇了一跳，正想報警，肉球一把把我抱住同時發(fā)出聲響：“震東兄，好久不見，想死我了！”我一聽聲音熟悉，急忙推開一看——不是馮鞏！再一看——原來是王大偉！我驚呼出聲：“你怎么胖……發(fā)福成這個樣子了？”王大偉不理我的問題，胖手往旁邊一拉，一個個子和他差不多高的美女赫然出現(xiàn)，大偉說：“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李震東大哥，這位是……是我女朋友，叫劉菲菲！”雖然早有預(yù)感，但是還是吃驚，前面說過，像我等俗得吃個飯都要看美女的俗人，早就覺得王大偉和張艷姑娘不匹配，甚至暗地里還卑鄙齷齪地想過，羨慕嫉妒恨地咒過——他們，越早分手越好！然而此時此刻，當(dāng)事實證明他身邊站著的真的是另外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時，我的心里還是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失落。為什么會這樣？難道在我內(nèi)心深處還是相信愛情？不！自從那年夏天和唐小雅分手之后，我就開始懷疑愛情。自從聽說唐小雅嫁給他們當(dāng)?shù)匾粋�煤老板的兒子之后，我就不再相信愛情。世界藏污納垢，愛情清澈如泉，在這個渾濁的世上，哪里還有愛情的容身之地？愛情，對于多數(shù)的凡夫俗子來說，她只是個傳說，盛開在遙遠(yuǎn)的烏托邦，不管是東南風(fēng)，還是西北風(fēng)，都可以吹得她那柏拉圖式的花瓣，一片一片飄落在充滿誘惑的伊甸園里。伊甸園里，有開有敗；伊甸園外，無非情愛。
劉菲菲甜甜一笑，主動和我握手，我一把握住，只覺滑而不膩，溫香軟玉，端的是色香味俱全，風(fēng)雅頌齊鳴，柔弱無骨，十分舒服，無奈王大偉在一旁虎視眈眈，只好意思意思然后放開手問：“菲菲是哪里人？皮膚這么好，看樣子不是北方人吧？”劉菲菲莞爾一笑，正要開口，王大偉猛然沖我一豎大拇指說：“震東果然是震東啊，眼光實在不賴，菲菲是四川成都人！”我嘿嘿一笑，說：“怪不得，怪不得！人都說天府之國出美女，看來果然��！”再看看她的個子，和王大偉不相上下，終于憋不住跟王大偉用老家話說了句“你小子越來越聰明了啊，這次選的這妞和你尺寸正好，你以后終于不用墊椅子了��！”他聽了哈哈大笑，惹得劉菲菲一臉霧水，正在刨根問底，王大偉的表弟打電話說他已經(jīng)到了，大偉就坡下驢，轉(zhuǎn)移話題，連忙去叫出租車。
我來北京六年，前三年上學(xué)，后三年上班，對堵車深惡痛絕，但也無可奈何，司空見慣，只能假裝不煩；活在下游，只好逆來順受。劉菲菲年輕貌美，顧及形象也不好意思說什么，只有王大偉喋喋不休，一個勁地催師傅快點兒快點兒，說了七八遍那師傅終于火了，說您第一天來北京還是怎么著，北京不就這么個樣兒嗎，前面堵著我也沒辦法，您要實在有急事，我給您擱這兒您自個兒想其他辦法去吧！說得王大偉默不作聲，一個勁地看我，我說等等吧，如果真下去走的話，明天才能到！劉菲菲聽得直吐舌頭，王大偉也沒了脾氣。
到了全聚德，直奔我訂的包間，服務(wù)員打開門領(lǐng)我們進(jìn)去，我一進(jìn)去就說，不對吧，這怎么……走錯地兒了吧？服務(wù)員說沒錯啊，就這兒……王大偉突然家鄉(xiāng)話又蹦出來直叫表弟，旁邊一人高興得手舞足蹈，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長得愣頭愣腦的家伙走過來握住王大偉的手說：哎呀表哥，你可來了！
木訥迂腐如王大偉此時也意識到這明顯有點不對勁，不合適，于是指著旁邊仨已經(jīng)入席的豪杰問他表弟：這三位是？表弟回答：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兄弟，他們說來北京一年了也從來沒吃過全聚德，今天聽說有個機(jī)會，所以我就把他們也都帶來了，都是自己人，你們不用客氣！王大偉聞言大窘，又不好說什么，只好拿眼瞪他表弟。
我聽得心里一抖，想媽的，你們倒是不客氣，可我這兒得多花多少銀子�？墒悄樕线�不能表現(xiàn)出來，笑了笑說：沒關(guān)系，來了都是客……不過這樣就比較擠了，要不咱們換個大點的包間吧，不然怎么坐得下？話猶未落，身后服務(wù)員朗聲說道：對不起，先生，我們這兒沒有空包間了，已經(jīng)全部預(yù)訂出去了！我回過頭向服務(wù)員微微一笑說：謝謝！看來只能加座了，那您給加椅子吧！
訂全聚德這個地兒是王大偉的意思，他說北京也就烤鴨子有名，那就到全聚德湊合吃點算了，不要讓你破費了，我剛要婉拒說全聚德不好吃咱換郭林行不，突然覺得去他媽的，貴就貴點吧，好歹同學(xué)一場，再說人家也不常來，而且人又不多，三個人嘛，估計怎么吃也一千塊錢足夠了！于是很聽話地打電話訂了個全聚德的小包間，又在我住的附近給大偉兩口子訂了一個三星級賓館的大床房。誰知道這計劃的是三個人，不料臨時被通知說加一表弟，現(xiàn)場直播又加仨表弟的兄弟，陣容一下子就壯大起來。我摸摸錢包，想壞了，別帶的錢不夠吧，問服務(wù)員，說今天機(jī)器沒壞可以刷卡，這才心安下來。
烤鴨肯定是必點的，另外又點了四個葷菜，三個素菜，其中只有兩個是涼菜，剩下的都是熱菜，另點了三瓶牛欄山二鍋頭，王大偉說可以了，別再點了，再多吃不了浪費，王大偉的表弟帶來的一兄弟說，別啊，一人再來一碗米飯，我說對啊，得要米飯，劉菲菲說她要減肥，不要米飯，我邊跟服務(wù)員點米飯，邊和她開玩笑說：你那么瘦還減什么肥啊，再減就沒了！劉菲菲十分天真爛漫地說：沒有，你是不知道，我其實很胖的……我說你哪里胖了，沒看出來！劉菲菲突然臉紅了，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的有歧義，我的本意是反問句，“你哪里胖了”意思是你不胖，她可能聽成疑問句了，這樣“你哪里胖了”在她就會理解成我問她“你身上哪個部位胖了啊？我看了，沒看見��！”這就有點調(diào)戲的意味了，此情此景，十分不妥。好在王大偉沒注意，我趕緊張羅著喝酒。
00半杯酒下肚，涼菜吃得差不多了，熱菜和烤鴨三吃也陸續(xù)上來，王大偉的表弟小名叫柱子，大名叫什么我也沒問，他帶來的三個兄弟個個膚色黝黑，結(jié)實如牛，少言寡語，只顧猛吃，估計都是民工，一問果然，都是干裝修的。柱子給我們介紹過三個人的名字，我一個都沒聽清，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他們，懶得再問，只連連招呼說，哎，這位兄弟，來，咱倆喝一下！喂，那位兄弟，吃烤鴨要卷著吃啊，來，這樣，我教你……對了，就這樣吃！
二鍋頭勁兒比較大，酒過半巡，柱子和他的三位弟兄就都有點兒迷離，不斷賊眉鼠眼地偷看劉菲菲，王大偉也貌似有點兒恍惚，劉菲菲本來是喝茶來著，在我的鼓動下也喝了點兒酒，此時兩腮微紅，眼神飄忽，時值夏天，她穿得又少，膚白肉嫩，高聳入云，波濤滾滾，玲瓏剔透，看得我口水直流，趕緊掩飾說“喝酒喝酒”。
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花了我近兩千塊錢，一想就覺得心疼。飯吃得沉悶至極。其實開始就能想到，我和王大偉五六年前在一個教室上課一個宿舍睡覺的時候都沒什么共同話題，現(xiàn)在五六年不見，再聚首就更沒什么共同語言可說，除了互相打聽打聽近況，無非是問問當(dāng)年那些同學(xué)現(xiàn)在都跟誰誰還有聯(lián)系，誰誰都在干嗎，除此以外，就只能吃飯喝酒。劉菲菲在現(xiàn)場是唯一的亮點，幾個男的眼光時不時總往她身上瞟，本來完全可以調(diào)動氣氛，可惜這婆娘不知是真內(nèi)向還是裝純潔，在場一共也沒說了幾句話，只是在聽到我說我是做IT工作的一月工資上萬時，特別表現(xiàn)興奮地和我干了一下，還表情嫵媚地說以后請多關(guān)照，我說哪里哪里，你們家王大偉以后都是博士了，我這種沒文化的還要請你們多關(guān)照才是！王大偉說博士個屁，明天下午才坐車去廣州報到去，等以后畢業(yè)了才算呢！我聽了肚里一塊石頭落地，想老天開眼，還好不在北京多待，要不媽媽的，這一天兩三千，非得把我玩到新中國成立前不可。
在全聚德分鴨湯時一個服務(wù)員不小心失手，給我灑了一腿，幸好湯不燙，不然估計得把我弄殘廢，當(dāng)時我啊的一聲，服務(wù)員嚇壞了，又是連聲道歉又是趕緊拿毛巾給我擦，擦得我兩股戰(zhàn)戰(zhàn)，心煩意亂，王大偉見狀耍威風(fēng)，大聲訓(xùn)斥服務(wù)員說你這不行啊，給人灑一腿說點兒好話擦一擦就算完了嗎？去，叫你們領(lǐng)導(dǎo)來！
柱子和幾名弟兄也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摩拳擦掌，狐假虎威。那服務(wù)員當(dāng)時就給嚇哭了，又不敢大哭，還得強(qiáng)顏歡笑，淚光閃閃，可憐巴巴地望著我哀求：大哥您就原諒我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千萬不要告訴我們經(jīng)理，要不我就得被開除了，我好不容易找這一份工作也不容易，我老家在農(nóng)村，家里有弟弟妹妹，還等著我寄錢回家交學(xué)費呢！只要不告訴我們經(jīng)理，您打我罵我都可以……我聽得心里一酸，正眼一看，這服務(wù)員長得還挺標(biāo)致的，細(xì)眉大眼高鼻梁，朱唇皓齒鴨蛋臉，皮膚雖然黑了點，而且還有青春痘，但是總體是個好妞，年齡也就二十歲上下，中等身材，略微發(fā)福，想了一下，我突然有了想法。
我說：你叫什么名字？她帶著哭腔回答：陶圓！旁邊劉菲菲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桃園？還果園呢！我也覺得這個名字挺有意思，問她是陶淵明的陶、陳圓圓的圓嗎？她說不是，是陶瓷的陶，圓規(guī)的圓。我說知道了，你跟我說的是一樣的，你也不容易，我呢也不難為你，不告訴你們經(jīng)理，這一點你放心，不過呢，我也有一個要求，看你能不能答應(yīng)嘍。她聽得先是一喜，后來又有點擔(dān)憂的樣子，說：您有什么要求說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盡量滿足您！我說：很簡單，明天請我吃個飯，不過分吧？見她面有難色，我補(bǔ)充說：放心，我肯定不會讓你在全聚德請我的，保證消費不會超過一百！她這才破涕為笑，對我千恩萬謝，還主動給我留了電話，說正好第二天是她倒休，隨時可以聯(lián)系她。我給了她一張名片，她看了吐吐舌頭說：哇噻，軟件工程師啊，好牛！我心里想：哪里哪里，你才好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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