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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d woman？

高二那年秋季期，考試過后，班主任李老師把我跟old woman、特穆爾編坐在了一起。我們因為坐得近開始了熱烈的交流，感情與日俱增。得知特穆爾喜歡上了一個特別優(yōu)秀的男生，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每天都跟打了雞血似的，學(xué)習(xí)異常積極勤奮。我看著old woman經(jīng)常心不在焉無精打采的很是憂心，心想很有必要讓她也精神抖擻起來，不能才十七八歲就一副年老體衰的樣子。我取笑她像old woman，她還真當(dāng)自己是old woman，欣然接受了這個外號。于是以她無人問津為由，生拉硬拽地把她介紹給了阿八。

起先old woman是堅決不同意的，迫于我多次威逼利誘，才麻木地放棄了反抗。然后我馬上天馬行空地寫了一封荒唐的介紹信給阿八。

信里我首先特別有感情地向他感慨了一番近來對他的思念，繼而進(jìn)一步高昂地感慨了同鄉(xiāng)一場，很想為他的美好未來做出一點微薄的貢獻(xiàn)，這才步入重點，大吹特吹了一番old woman的優(yōu)點跟特點，最后以恐嚇的口氣讓他回信，然后就拿去給他了。

我記得那天早晨的陽光特別明媚，是蕭瑟的秋日里難得陽光燦爛的早晨。四中僅有的兩棟教學(xué)樓陰陽斜對，我們背光，他們迎著朝陽，教室的走廊灑滿了陽光，溫情脈脈的，他們班很多同學(xué)都跑出教室曬太陽了。我是下了課拉著特穆爾一起送信過去的。我環(huán)視了教室三圈，駭然發(fā)現(xiàn)他就坐在走廊窗戶旁邊的位置，當(dāng)我驚喜地把信遞給他的時候，他表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默契地伸出手來接過去了。

也不知道是他動作利索還是害怕我的威脅，下午我回到教室一坐下，跟他同班過的同學(xué)龍之城就把回信拿回來了。我趕緊塞進(jìn)桌屜里趁old woman聽課不注意自己先偷看了兩遍才敢遞給她看。

這小子竟然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的美意，還嘲諷我啥時候干上了做媒這勾當(dāng)。說說我也就算了，還順便問候了一下old woman有多少噸？一語戳中old woman的痛點，氣得她臉色發(fā)青，揮舞起雞爪子摩拳擦掌恨恨不已。我萬分驚喜地以為她要寫出些什么驚世駭俗的語言來報復(fù)那小子，豈知她軟綿綿地?fù)]灑道：“我知道你是文科生，學(xué)習(xí)成績好，我不如你，但你千萬不要聽明天胡說八道，我絕對不是什么‘宇宙超級無敵溫柔賢惠八面玲瓏人見人愛青春美少女’……”話沒寫完，我氣得一把揮舞起九陰白骨爪把她的信收繳了，齜牙咧嘴強(qiáng)迫她聽我指示重新起筆一封，開門見山直罵那小子：“你這個臉如菜包渾身騷包的……”剛準(zhǔn)備落稱呼，old woman以為我又在嘲諷她，不由分說地在我背上重重地賞回兩拳。

我托龍之城把信拿給他后，他就沒有再回信。因為感覺他不懂風(fēng)情，old woman也不想再與他結(jié)交朋友，我也自覺報過仇了，就沒有再亂搞。只是日后依樣畫葫蘆，我隔三差五撞見他也跟他提提old woman的名字，并在跟old woman結(jié)伴同行撞上他的時候也拉著old woman的手向他擠擠眉弄弄眼，氣得他吹鼻子瞪眼青筋暴突才開心。

不過我臉皮始終不及他厚，沒有曠日持久地刺激他，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寥寥無幾。為此我一直覺得自己雖然也惡作劇，人品還是可以的。對于他，真心不敢茍同。這八仔講話有時候還特別惡毒，后來我再跟他提old woman，他不是詛咒old woman，就是變態(tài)詛咒我。

就在我把old woman介紹給他不久，一個月黑風(fēng)高雷電交加的晚上，old woman不幸著涼病倒了，第二天請假在宿舍休養(yǎng)。她托我?guī)退龑懻埣贄l，我提筆不假思索地寫了一張驚世駭俗的請假條，李老師在講臺上看得目瞪口呆。我本來想寫“老師，由于我今天身體不舒服，需要請一下午的假在宿舍休息”的，結(jié)果寫成“老師，由于我今天身體不服務(wù)，需要請一下午的假在宿舍休息�！狈磐韺W(xué)回宿舍，old woman抄起撐門的木棍差點把我打殘。為了安撫她，我主動提出幫她打晚飯。然后我在食堂遇見了阿八，我很高興地把這一情況告訴了他，心想他憐香惜玉安慰上old woman兩句， old woman今晚會樂得一夜難眠。豈知他當(dāng)真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了一句讓old woman一夜難眠的話。

“你說我送個花圈給她吧�！�

我排隊離他隔得遠(yuǎn)，沒有聽清楚。

他猥瑣地笑著大聲重復(fù)了第二遍：“你說我送個花圈給她她她她她！”

高二那年放寒假，他在小鎮(zhèn)市集的一個三岔路口賣對聯(lián)。年前我每次出圩都碰到他，有一次還特意停下來嘲笑他：什么時候也做起生意來了。惹得他又發(fā)毛翻死魚眼瞪我，咬牙切齒解釋是替他表叔看攤。他表叔業(yè)務(wù)繁忙，一天到晚都不見現(xiàn)身，就他一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風(fēng)衣蹲在一層陳舊的平房屋檐下看攤子。路上車來人往，人頭攢動，可就沒有一個人來瞄他的對聯(lián)。他倒也淡泊，別人不來看，正好閑著。從早蹲到晚，絕對不吆喝拉攏顧客。弄得整條小街，別人的生意都是紅紅火火的，唯獨他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有一天下午終于忍無可忍，大聲喝我停下來陪他揮霍光陰。我好心停下來，并坦誠相告：“我預(yù)備構(gòu)思一篇你跟old woman的言情小說呢�！边@小子馬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讓我趕快消失。

我傷透了善良的愛心，此后就沒有再說他們。

這兩個當(dāng)事人也很快將彼此忘之腦后了。

今日想起來，應(yīng)該不是old woman。

不是old woman的話，又會是誰呢？

我？

會是我么？

Old woman一直不知道，就在我寫信把她介紹給阿八不久，我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認(rèn)識他六年了，他還是第一次進(jìn)入我的夢境。夢里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只見他在籃球場上捧著他摯愛的籃球，突然，毫無征兆地向我走過來，無限深情地看著我說了一句很輕很柔軟的話，只一句話，那個夢就靜止了。天地很安靜，風(fēng)悠悠地吹，云悄悄地在頭頂飄過，一望無盡的藍(lán)天下，小小的籃球場上就我們兩個人，面對面站著，不發(fā)一言。直至我緩緩醒來，心虛了一天，有一個星期沒敢在old woman面前提起他。

夢里他對我說：“明天，我喜歡你。”

仿佛就是做了一個夢，醒來后不久，就發(fā)現(xiàn)他對我的態(tài)度好像真的就有點不一樣了，雖然還是經(jīng)常沒心沒肺的樣子，偶爾又有了一些說不出的怪異。有時候我惡狠狠地罵他，對他進(jìn)行各種語言的人身攻擊，他也不生氣，還學(xué)舌回罵我，比我還樂此不疲的模樣。

以前他還總是沒心沒肺地在人前大聲疾呼我的名字，喊得跟我們棗泥鎮(zhèn)里的豬肉佬叫賣一樣豪壯，我每次都聽得心里特別添堵。但那個時候，也不清楚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很少再聽到他那樣變態(tài)的嘶吼了。慢慢地還變成他一個眼神拋過來嘴巴動一下就算打招呼了，態(tài)度卻比以前溫柔了許多。偶爾我一個人郁悶的時候，他從旁邊經(jīng)過，還會停下來關(guān)切一下我近來怎么回事了之類。

當(dāng)時看著他隱含愛意般的眼神，再浮現(xiàn)夢里他的那句我喜歡你，我心緒就紊亂得七上八下。我特別害怕去想象，好像稍微想多一秒，事情就會變成真的。我真難以想象我們各種情況都截然不同、性格迥異的兩個人走在一起會是什么模樣。我根本不敢去多想他會喜歡我，戲弄了我跟別人三四年，到頭來真正喜歡我的人是他。我更絕對相信自己是不會喜歡他的，這么一個大大咧咧得過且過玩世不恭嘩眾取寵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沒有一點是我憧憬欣賞的。況且都認(rèn)識六七年了，一直發(fā)展在淺淡的無產(chǎn)階級革命友誼里，不越雷池半步。

如果不是后來屢次驀然回首，都能在燈火闌珊處找到他，發(fā)現(xiàn)他開始無處不在，發(fā)現(xiàn)每次都能四目相對，發(fā)現(xiàn)他眼神開始變得溫柔，發(fā)現(xiàn)他仿佛每次也都那樣的期待，喜出望外，我想我會一輩子對他保持在一笑而過的友誼里。

人生若只如初見那樣。

走過，路過，也不過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