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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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慕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卻頓時微微變了色。大夫人踟躕片刻,隨即笑答道:“娘娘恕罪,這些事情,只怕臣婦一時半刻回答不了您。皆因您小時候一直養(yǎng)在老夫人身邊,是老夫人最最疼愛的孫女兒。彼時老夫人給您安排了諸多的教養(yǎng)嬤嬤和丫鬟,這些日常衣食起居,即是臣婦身為母親也不敢多加過問,如今聽娘娘問起,自是不敢耽擱,但一應(yīng)細節(jié),只怕要問過那些老人才知道個詳細呢!”
慕貴妃聽了這番話心中一陣失望與難過,她想起這幾年來宮中一直私下流傳的一個傳言——大抵是宮人們根據(jù)慕大夫人和慕國公對她這個女兒的態(tài)度,揣摩出一個不能公之于眾的真相,那便是,如今天子最為寵愛的慕貴妃,其實并非慕大夫人所生的嫡女,而是慕國公養(yǎng)在外頭的一個外室所生的私生女。
后來慕大夫人所生的嫡女在十來歲的時候染病故去了,慕國公這才將她接了回來,而后,她便取代了姐姐,成為國公府的嫡小姐。
而后,更陰差陽錯地成了攝政王的側(cè)妃,一步步地坐到了現(xiàn)在齊帝貴妃的位置上。未來,說不得還要成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尊寵無上……
當(dāng)時第一次聽見這樣的流言時,年少的慕貴妃曾因此而抑郁于心。齊帝聽說之后,也立刻下旨杖斃了那些涉嫌傳謠的宮人。
只是,一轉(zhuǎn)眼過了三年,這三年里,她倒不曾再聽過這樣膽大包天的非議,但是,那陰影始終留在了心底,再也不能抹去。
而今當(dāng)著自己宮里一眾宮人的面,再度親耳聽見母親對自己這樣的交代,便是慕貴妃再也不愿把事情往壞的一面去想,卻始終還是禁不住一陣黯然。
試問這天下,有哪個親生母親會不清楚自己女兒的喜好呢?就當(dāng)她大夫人說的再活靈活現(xiàn),她自小養(yǎng)在祖母身邊,可作為母親,她又豈能如此漠視自己所生的女兒?連她幼時喜歡吃什么都一問三不知?
有些痛苦地闔上雙眸,慕貴妃甚至在心中揣測道——莫非,自己三年前那場病,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而起的?慕大夫人果然不是自己親生的母親,難怪自己對她全無一點溫情親切之感?墒,若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的生母又在何處?
強壓著自己心底的這些疑惑,慕貴妃有些冷淡地目送了慕府的兩位夫人走出自己的寢殿。
“娘娘,奴婢在門口撿到這個香囊,看樣子應(yīng)該是大夫人出門的時候被花枝勾下來的。是否現(xiàn)在就追出去交回給大夫人?”
見侍女遞上來一只繡工精巧用料講究的香囊,一看那端莊的樣式,慕貴妃便知道,這侍女的判斷無誤。
原本想要讓侍女原封不動地送回,轉(zhuǎn)念一想,卻又玩味地勾起了一抹淡笑。
這兩位夫人平素十分端莊有禮,講究的是不會走錯一步路,不能說錯一句話,而今日顯然是一反常態(tài),就連身上貼身佩戴的香囊掉落在地都不知道——顯然,是心中慌亂了吧?
不知道,若自己悄悄帶著兩個人追上去,能不能聽到一些平素想問而問不到的真話來?
這么一念過后,慕貴妃已經(jīng)啟齒,吩咐道:“兩位夫人想來還沒有走遠,本宮剛好也想出去走走,順便一起將這香囊送回給母親吧!”
說完,便從床上走下地來。這么一個舉動,卻把一眾服侍的宮人們嚇了一大跳。
“娘娘,太醫(yī)吩咐了,您這才剛懷孕,要多休息少起來走動的……”
“是啊娘娘,陛下也吩咐了,請您多臥床靜養(yǎng),若是……”
眾人正在七嘴八舌紛紛勸說之際,卻見坐在妝臺前正挑揀著妝匣里首飾的慕貴妃回頭朝她們看了一眼。那眼神里無聲地含著一股子隱怒,黑白分明的雙眸之中又見著一種不容違拗的氣勢。
眾人渾身一震,再也沒人敢多言半句,心里只祈禱著皇帝蕭錦彥能得了密報聞訊趕來,否則,這若是出了一星半點的差錯,誰能擔(dān)得起這份責(zé)?
宮衫多是四季應(yīng)景,慕貴妃便挑了一件淺綠色的披風(fēng)披在身上,對著妝臺讓侍女在頭上略微插了兩根珠釵之后,便領(lǐng)著身邊的兩個貼身侍女,迤邐地走出了昭陽殿的大門。
一出大門,她便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見連廊下處處欣欣向榮,綠肥紅瘦開的喜人,那精致美麗的臉龐上便不由浮現(xiàn)出一抹欣喜的神色。
出了昭陽殿,問清楚門口的內(nèi)侍兩位夫人朝哪個方向而去,慕貴妃便隨之追了上去。
只是沒想到,這才剛剛走出了昭陽殿幾個宮室的路程,慕貴妃便覺得眼前有些眩暈。到底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子得來不容易,想這幾年她與皇帝每到初一十五吃了多少齋念了多少佛,才讓上天賜了這么一份憐愛。
于是不敢逞強,搭著侍女的手朝左右望了一眼,勉力鎮(zhèn)定地指著身側(cè)的一處宮室的后門道:“本宮見有些累了,扶本宮進去休息片刻!
兩個侍女當(dāng)下不敢耽擱,左右扶著慕貴妃,便推開了這處宮室的后門。自后門走進去之后不遠,就見著后花園里有一處小橋流水,旁邊還有一座精巧的亭子,慕貴妃看了一眼,覺得玲瓏趣致,便道:“就去那里小坐片刻就好!
兩個侍女十分知機,當(dāng)下其中一個便道:“奴婢去里頭找?guī)讉軟墊出來,娘娘稍等一會。”
慕貴妃點點頭,見那侍女走遠之后又對身側(cè)的吩咐道:“去看看這宮里可有閑著的人?叫人回去報個信,就說本宮想在這里休息一下,叫人煮茶送來。”
侍女便福身應(yīng)下,原想著閑置的宮室也必然有掃灑的宮人在,便沒想費多大的功夫。只是她這才一走開,慕貴妃就在暖暖含香的春風(fēng)里聞見了一股十分熟悉的香味。
是帝王專屬的龍涎香。
她十分驚詫地站起身來,循聲看去,只見東面的一間偏殿里,朝著后院開了兩扇窗欞。由于風(fēng)向正好順勢的緣故,離開亭子走前去,居然聽見了里頭的話聲。
說話的正是齊帝蕭錦彥,而與他同在偏殿內(nèi)問話的,卻是她的母親與嬸娘,慕府的大夫人與二夫人。
仿佛瞬間被人彈了彈心腔一般,慕貴妃身不由己地悄聲移步過去。借著后院幾株花樹的遮擋,站在水池邊這個位置,她已經(jīng)能看清偏殿里的幾個人。
宸帝蕭錦彥正朝著她的方向,依墻坐在一張紅漆雕花太師椅上。而慕府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卻都是跪著,兩人深深伏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長窗里透進窗外之光,映在赤色落地幔帳上妖嬈如血,那血紅映著金磚青潤如玉,投在金磚上宸帝的身影修長,像是淡墨勾勒于紙,自有一種難言的韻味。
齊帝緩慢說道:“朕記得,當(dāng)初赦免你們慕氏死罪的時候,可是對你們說得十分清楚。朕要你們將貴妃視若親女一般看待,她,于你們慕府而言,是生死存亡的一切根源。只有貴妃安好,朕才會許你們慕氏一族安好榮華。但今日,你們卻在貴妃面前,露出了這樣的馬腳……大夫人,二夫人,你們這是嫌自己活的太長命了,還是覺得朕這個皇帝,說話太過兒戲了?”
天子的話中含著一種雷霆震怒,戾氣森然逼得慕府的兩位夫人連連叩首,回道:“臣婦知錯!只是剛才貴妃娘娘忽然間問起她幼時的一些喜好,臣婦自是不知,也不敢胡言亂語,唯恐說多錯多,故而才有了那么一句托詞。請皇上恕罪,請皇上恕罪啊!”
齊帝似是輕輕嗤笑了一聲,眸間的厲色一閃而過,再起身時,卻是緩緩走到兩位夫人面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當(dāng)朕不知道你們心里在打什么算盤?以為朕不想讓這孩子生出來是不是?大夫人,二夫人,你們可知道,若你們今日的言行被你們的夫君知道了,該會是如何的后悔莫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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