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節(jié) 巖石
-
狂風過后第二天。
在襄陽城內(nèi)，蒯良來到劉表面前悄悄進言道：“昨天的變天絕非尋常。您注意到了嗎？”
“噢，是那陣狂風嗎？”
“白天刮了狂風，入夜后，平�？床灰姷腻缧浅髅嬖半E落了。在下認為那是將星墜地之象，一定是上蒼在啟示我們什么。”
“別說不吉利的話啦！”
“非也。對我們而言無須多慮。更確切地說，此事可設壇祭祀。我測了方位，兇兆在敵軍孫堅的國土上。主公不可坐失良機，當趁此機會差人往袁紹處，請求援助。如此一來，敵軍不是四處逃散，就是被切斷后路，成為口袋里的老鼠。他們只能選擇其一。”
劉表點頭，對家臣道：“誰能突破城外包圍，去袁紹處？”
“愿往。”呂公主動受命。
蒯良覺得此人可以，便支開別人，授呂公一計，道：“你可領強悍之馬和精猛之兵五百騎，雜以射手，一旦突破敵軍包圍，即上峴山。敵軍必定來追。我方可誘其深入，在山上要害處置巖石和巨木，見敵軍上來便一下子讓他們嘗嘗如雨巨石的滋味。射手則趁敵軍狼狽之際，從四面林中射箭。如此敵軍膽怯，道路為巖石、巨木所阻，汝等可輕易到得袁紹處。”
“果然高明��！”
呂公自告奮勇，當夜悄然率領鐵騎五百脫出城外。
他們隱匿馬蹄之聲，在肅殺疏林中靜靜行進。萬樹枯葉搖落，一派冬天景象，樹梢白花花一片，宛如種植的一排排白骨。
細細的月亮高懸天際。這時，敵軍哨兵來到疏林盡頭，大聲喝道：“誰？”
前面的十來騎一下子沖上去，立斬哨兵五人。
緊挨著那邊就是孫堅的營寨，孫堅馬上飛奔出來，大聲問道：“剛才跑過去的馬蹄聲是敵人的還是我軍的？”
沒有人回答。五個哨兵在一彎曉月下碧血浸身。
孫堅見狀立刻直覺到：“不好！出事了！”他飛身上馬，沖大寨高喊一聲：“城里有人逃出，跟我追��！”便一馬當先，去追呂公的五百騎。
事出突然，孫堅后面好不容易跟上的才三四十騎。
呂公回頭望去，道：“來啦，追兵！”由于早在算計之內(nèi)，他并不驚慌，把射手藏進疏林后面，自己則胡亂朝山上爬去。然后在敵軍可能爬上來的崖上，堆好巖石，等著追兵。
不多時。十騎，二十騎，四五十騎，敵人的影子從林中朝山下“哇哇”殺來，口中還在叫罵著什么。
追兵中響起孫堅的聲音：“敵軍一定是逃到了山上……什么呀，就這么個懸崖，連人帶馬爬上去！”
猛將手下無弱兵。孫堅拍馬上山，緊隨其后飛奔而來的部下也都紛紛開始攀登峴山。
可是，腳下黑暗，雜草藤蔓和極易崩潰的沙土很是惱人，孫堅的馬也只是一個勁兒地嘶鳴而已。
守候崖頂?shù)膮喂姇r機已到，一聲鑼響，給出信號：“打呀！扔石頭！放箭！”
大小巖石一齊從崖上落下，直要把孫堅和他手下三四十人活埋�；琶μ颖芤幌掳�，四面八方樹后射出的飛矢像呼嘯的疾風一樣包圍著他們。
“完了！”
孫堅仰望新月。正在此時，一塊巨大的巖石從他頭頂上方落下。
“轟隆……”
就在孫堅感到地動山搖的一剎那，他的身影和坐騎都被砸在下面�？蓱z只有口吐鮮血的腦袋，從巖石下隱約露出。
孫堅時年三十七歲。
初平三年辛未，十一月七日夜。巨星果然隕落。萬木徹夜在霜風中悲切顫抖。天空在濃濃的血腥味伴隨下泛出魚肚白。
看見朝陽后，雙方都發(fā)現(xiàn)此事，開始騷動。
呂公做夢也不曾想，在自己殺死的三十余騎追兵中，竟然有敵軍大將。
其實，留在疏林里的一隊射手天一亮就發(fā)現(xiàn)了，“這就是孫堅！”歡天喜地地把尸體搶進城去。呂公則打響連珠炮，把變化告訴城里。
追兵因為發(fā)生巨變，狼狽和動搖壓都壓不住。有人號啕大哭，有人茫然自失，有人熱血沸騰，刀啊槍啊地騷動不已。兵卒混亂，戰(zhàn)馬嘶鳴，陣營早已崩潰。
劉表、蒯良等城里的人拍手道：“孫堅在洛陽盜走玉璽，不到兩年就早早地遭到天罰，死得不像個大將死法……來呀，乘虛擊之！”
黃祖、蔡瑁、蒯良諸人打開城門，一窩蜂沖向敵軍。
江東軍兵既失大將，無力再戰(zhàn)，被斬者不計其數(shù)。
在漢江岸邊停泊戰(zhàn)船的黃蓋，從潰逃回來的兵卒嘴里得知大將已死，大怒道：“出戰(zhàn)��！為主公而戰(zhàn)！”說完舉全船兵力抵擋恰好追來的黃祖敵軍，兩軍混戰(zhàn)。黃蓋震怒，像獅子般奮起，于亂軍之中生擒敵將黃祖，稍泄郁悶。
再看。程普幫助孫堅之子孫策從襄陽城外拼命逃到漢江。呂公看見，忖道：“好獵物！”瞄著孫策追擊而來。
程普道：“仇人同伙，怎可舍棄而去！”說罷回身來戰(zhàn)。孫策也捋槍來助。呂公轉(zhuǎn)眼被斬于馬下，獻出首級。
兩軍交戰(zhàn)的喊聲，直到拂曉方歇。
一夜激戰(zhàn)，雙方都沒有任何部署和指揮。一波激起千重浪，混亂又招混亂至，真是入夜彌亂的亂軍之戰(zhàn)。天亮一看，雙方傷亡都達到驚人的程度。
劉表軍隊撤回城里，吳軍退至漢水。
孫堅長子孫策在漢水集合兵馬，這才確認父親已死。
從昨晚起就一直未見父親身影，孫策很是擔心，卻又總覺得父親會突然冒出來，回到戰(zhàn)場�？墒乾F(xiàn)在他知道，這些都是空想，于是放聲號泣。
孫策想：“起碼找到父親的遺體厚葬吧。”便差人到孫堅遇難的地方尋找�？墒菍O堅的遺骸已經(jīng)落入敵人之手。
孫策道：“率此殘兵敗將，父親尸體又被敵人搶走，我有何面目活著回去！”聲音悲痛，慟哭不止。
黃蓋慰藉道：“不。昨晚有一敵將黃祖被我生擒在手，可把黃祖活著交還敵方，換回太守尸體。”
于是派以前與劉表有交誼的軍吏桓階為使。
桓階只身來到襄陽城，見劉表，告以使命，道：“愿以黃祖換回主公尸體。”
劉表大喜，爽快允諾，道：“孫堅尸體，已移入城中。如果歸還黃祖，隨時可交回尸體。”又道：“可以值此機會，相約停戰(zhàn)，締結(jié)盟約，使兩方長期不再發(fā)生戰(zhàn)亂。”
使者桓階再拜，道：“那在下立即回去，早速準備。”
說完正要起身，一直站在劉表身旁的蒯良突然叫道：“不可！不可！”向主子劉表諫言。“盡破江東吳軍正當此時。怎可交還孫堅尸體，安于一時和平？吳軍必定會將今日恥辱蓄積于心，養(yǎng)兵蓄銳，他日再尋我報仇。此事明于觀火。愿請斬殺使者桓階首級，當場下令追擊漢水。”
劉表沉思片刻，搖頭道：“不不，我與黃祖乃心腹之交的君臣。眼睜睜看著他被殺，關(guān)乎我劉表的面子。”他駁回蒯良諫言，遂交還尸體，把黃祖接回城里。
蒯良在此事進展過程中多次苦口婆心地諫道：“舍無用一將，得萬里疆土，任何志向隨后都能實現(xiàn)！”嘴都講酸了，但終不為所用。于是獨自長嘆：“嗚呼，大事去矣！”
另一方面，吳國戰(zhàn)船懸掛悼旗，開回吳地。孫策流著淚，奉父親靈柩到長沙城，未久便在曲阿之地舉行莊嚴葬禮。
孫策年方十七，初次出戰(zhàn)就飽嘗如此體驗。他繼承父業(yè)，廣招賢才，專養(yǎng)國力，心中深深期待著有朝一日東山再起。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