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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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速之客程子卿走后,中國共產(chǎn)黨“一大”代表們緊急疏散,唯有李漢俊和陳公博留在那里沒有走。李漢俊帶著陳公博上了樓,坐在他的書房里。
陳公博不走,據(jù)他在《寒風集》中自云:
我本來性格是硬繃繃的,平日心惡國燾不顧同志危險,專與漢俊為難,到了現(xiàn)在有些警報又張皇地逃避。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各人都走,我偏不走,正好陪著漢俊談話,看到底漢俊的為人如何,為什么國燾和他有這樣的惡感……
李漢俊是那里的主人,他自然不會走。他和陳公博在樓上書房里坐定,想看看究竟是馬林神經(jīng)過敏,還是真的有包打聽在作祟。
此后的情景,唯有在場的李漢俊和陳公博親歷。李漢俊死得早,沒有留下任何回憶,陳公博倒是寫過兩篇回憶文章。
陳公博寫的第一篇回憶文章,便是李俊臣所發(fā)現(xiàn)的那篇《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此文是在發(fā)生這一事件后十來天內(nèi)寫的,除了因在《新青年》雜志上公開發(fā)表而不得不采取一些隱語之外,所憶事實當是準確的:
……不想馬上便來了一個法國總巡,兩個法國偵探,兩個中國偵探,一個法兵,三個翻譯,那個法兵更是全副武裝,兩個中國偵探也是睜眉怒目,要馬上拿人的樣子。那個總巡先問我們,為什么開會?我們答他不是開會,只是尋常的敘談。他更問我們那兩個教授是哪一國人?我答他說是英人。那個總巡很是狐疑,即下命令,嚴密搜檢,于是翻箱搜篋,騷擾了足足兩個鐘頭。他們更把我和我朋友隔開,施行他偵查的職務。那個法國偵探首先問我懂英語不懂。我說略懂。他問我從哪里來。我說是由廣州來。他問我懂北京話不懂。我說了懂。那個偵探更問我在什么時候來中國。他的發(fā)問,我知道這位先生是神經(jīng)過敏,有點誤會,我于是老實告訴他:我是中國人,并且是廣州人,這次攜眷來游西湖,路經(jīng)上海,少不了要遨游幾日,并且問他為什么要來搜查,這樣嚴重的搜查。那個偵探才告訴我,他實在誤認我是日本人,誤認那兩個教授是俄國的共產(chǎn)黨,所以才來搜檢。是時他們也搜查完了,但最是湊巧的,剛剛我的朋友李先生是很好研究學問的專家,家里藏書很是不少,也有外國的文學科學,也有中國的經(jīng)史子集;但這幾位外國先生僅認得英文的馬克斯經(jīng)濟各書,而不認得中國孔孟的經(jīng)典。他搜查之后,微笑著對著我們說:“看你們的藏書可以確認你們是社會主義者;但我以為社會主義或者將來對于中國很有利益,但今日教育尚未普及,鼓吹社會主義,就未免發(fā)生危險。今日本來可以封房子、捕你們,然而看你們還是有知識身份的人,所以我也只好通融辦理……”其余以下的話,都是用訓誡和命令的形式……一直等他們走了,然后我才和我的朋友告別。自此之后便有一兩個人在我背后跟蹤……
大約這一事件給陳公博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三年之后,他在美國寫《共產(chǎn)主義運動在中國》時,也提及此事:
在大會的第一周周末,許多議案尚在考慮和討論中,這時法國警察突然出現(xiàn)了。在大會召開之前,外國租界就已收到了許多報告,說東方的共產(chǎn)黨人將在上海開會,其中包括中國人,日本人,印度人,朝鮮人,俄國人等。所有的租界都秘密警戒,特別是法租界;蛟S是因為有密探發(fā)出警告,偵探和警察就包圍了召開會議的建筑物,所幸十個代表警告其他人有危險,而且逃走了。即使搜查了四個小時,但并未獲得證據(jù),警察這才退走……
后來,陳公博在他1944年所寫的回憶文章《我與中國共產(chǎn)黨》(收于《寒風集》)中,非常詳盡地描述了這一事件。不過,內(nèi)容基本上跟他在《十日旅行中的春申浦》差不多,只是其中補充了一個重要的情節(jié):
(密探)什么都看過,唯有擺在抽屜一張共產(chǎn)黨組織大綱草案,卻始終沒有注意,或者他們注意在軍械罷,或者他們注意在隱秘地方而不注意公開地方罷,或者因為那張大綱寫在一張簿紙上而又改得一塌糊涂,故認為是一張無關(guān)緊要的碎紙罷,(他們)連看也不看……
密探們仔仔細細搜查李公館,陳公博在一旁不停地抽煙。他,竟把整整一聽長城牌48支煙卷全部吸光!
幸虧馬林富有地下工作的經(jīng)驗,他的當機立斷,避免了中國共產(chǎn)黨在初創(chuàng)時的一場大劫。
據(jù)李書城夫人薛文淑回憶:
記得有一天,我回到家里,一進門就發(fā)現(xiàn)天井里有些燒剩的紙灰。廚師老廖告訴我,有法國巡捕來搜查過二先生(指李漢俊)的房間,并說沒有抓人。這時漢俊已不在家。我上樓到他房間看了一下,除了書架上的書比較凌亂以外,沒有別的跡象。其他房間據(jù)老廖說連進都沒有進去。因為書城曾對我說過不要管漢俊的事,所以漢俊回來后我沒有問,他也沒有提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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