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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節(jié) 第三章

野象問:“寧蒙怎么沒陪你來?”

我說寧蒙的祖父生病了,他陪床呢。

野象說:“你怎么又瘦了?小臉還沒巴掌大。我可得給你好好滋補(bǔ)一下!

安姐這次沒來,據(jù)說病情有些惡化,轉(zhuǎn)到北京的醫(yī)院去了。我們打她的手機(jī),七嘴八舌地?fù)屩v話。她的聲音跟平時一樣,淡淡的,說那里環(huán)境不錯,等出院了就來看我們。還特意叮囑翠翠不要老欺負(fù)臭腳,叮囑華妃不要總看電視。翠翠呢,照樣整天膩著臭腳,如果說臭腳是匹瘦馬,那么翠翠就是一只粘在馬尾上的果蠅。華妃的《甄嬛傳》已經(jīng)看到第五遍。她換了頂假發(fā)。這次假發(fā)上戴了朵粉色薔薇!捌敛?”她細(xì)細(xì)捻著絹布花瓣,“皇后這個歹毒的女人,怎有我這般天香國色?”

寧蒙是兩天后來的。我看都沒看他一眼。他買了我最愛吃的獼猴桃,剝后小心翼翼地遞給我,我沒接。他低著頭自己吃了。他沉默的樣子讓我心疼。午飯后他說出去趟,我沒吭聲。這時野象來了,她大概剛掃完廁所,滿頭是汗。我說:“野象你有空嗎?”她甕聲甕氣地說:“剛忙完,累劈了!

我從樓上俯瞰著野象穿過停車場,朝醫(yī)院門口緩緩走過去。我知道她肯定不是個好偵探,對于她的新職業(yè),她似乎也并不熱衷,很快我看到她挺著乳房折返回來,在樓下彎彎腰,扭扭屁股,開始做起廣播體操。她的廣播體操很惹人眼:除了常規(guī)動作,她還將一些奇妙的動作糅合進(jìn)來,比如高抬腿——如果你看過大象表演,那么我可以說,她的動作比大象還要緩慢優(yōu)雅;比如龜步,肥胖的雙手一前一后地機(jī)械戳探,脖頸一伸一縮,同時粗腿彎曲著邁著碎步。很快她身旁就聚了群病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她這才整理整理襯衫,將露出的肚臍蓋好,一點(diǎn)一點(diǎn)朝傳達(dá)室方向蹭去。等見到她時,她神神秘秘地將我拽到墻角說:

“我跟他走了兩條街!

“他去干嘛了?”

“這傻小子,買了火腿腸和啤酒,喝得有滋有味!

我點(diǎn)點(diǎn)頭。她又說:“寧蒙這傻小子,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寧蒙是下午回來的;貋硪矝]如何說話,分給臭腳一根香煙,兩個人躲到陽臺上去吸。

他們都睡著了,只有我睜著眼死盯著屋頂。房頂除了幾條蜿蜒成玫瑰狀的裂縫,什么都沒有。我以前常;秀笨吹絺髡f中的那個無所不能的人剪影般貼在上面,他蜷縮在瑪利亞的懷里,嘴唇貪婪地伸向她的乳房。而現(xiàn)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瞅瞅睡在簡易床上的寧蒙,他的呼吸均勻安穩(wěn)。我躡手躡腳地將毯子蓋在他身上,這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野象。她壓著嗓門說:“跟我出來趟。”

我狐疑地跟她出了病房。深夜的樓道里一個人都沒有,但是我知道,肯定有無數(shù)的幽靈在這里飄蕩徘徊。他們都是不甘心的靈魂。在醫(yī)辦室的電子秤前,她停住了腳步。

“看好了,我到底有多沉!彼A苏:裱燮で那牡卣f,“我要表演魔術(shù)了。”

“我眼睛又不近視。”我撇著嘴說,“一百零五公斤!

她說:“過兩分鐘后你再瞅瞅,我到底有多沉!

值班的醫(yī)生趴在桌上睡了,墻上的鐘嘀嗒嘀嗒地?fù)]著表針。她輕輕咳嗽了一聲,我又瞅了瞅電子秤,說:“一百零二點(diǎn)五公斤。”我有點(diǎn)不相信似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稱,“你搗什么鬼?”

“我才沒搗鬼。這是我的秘密。”她神秘兮兮地說,“小時候偶然發(fā)現(xiàn)的!

我攙扶著她從電子秤上邁下來。她說:“你知道那五斤稱的重量跑哪兒去了嗎?”

我搖搖頭。她說:“那五斤,就是魂兒的重量!

我啞然失笑。她翕動著碩大的鼻孔說:“真的。我什么不都想的時候,就是魂靈出竅的時候,體重就減輕五斤!

我說:“胡扯。電視上說,人的靈魂是二十一克。”

“不管是五斤還是二十一克,說明人除了這身肉,還有點(diǎn)別的!

“那倒沒錯!蔽一秀钡乜粗

“也許,那點(diǎn)別的更重要。這身肉死了,燒了,變灰了,可魂兒還在。也許它一直待在墓地里,也許它隨著風(fēng)到處亂飄。知道不?那些郁郁寡歡的人,就是死后魂兒也整天繃著臉,不受待見;那些快活的人,死了也是快活的,它跳來跳去,在電線桿上跟麻雀嘮嗑,在野地里跟田鼠搶麥穗,在馬背上跟跳蚤討論下屆的美國總統(tǒng)是誰。”

我只是傻笑;\罩在光暈下的龐大軀體仿佛不再是那個為了空瓶錙銖必較的人,而是一位肅穆著布道的牧師。她的眼睛那么亮,仿佛有小小的火焰在瞳孔里燃燒。

她又說:“你不要整天攢著眉,人人欠了你五百吊似的。你運(yùn)氣夠好了,雖然是乳腺癌,卻是早期。安姐那樣才鬧心,本來是良性,沒想到癌細(xì)胞轉(zhuǎn)移了。”

我盯著她重又灰蒙蒙的眼珠,不曉得說什么好。我知道她這是逗我開心?墒俏以趺撮_心得起來?“我沒事,我挺好,”我垂著眼瞼說,“也許是化療后遺癥,整天疑神疑鬼!

“你明白就好,”她舔舔厚嘴唇,“不過我得糾正你,人的魂兒不是二十一克,而是五斤!

“好吧,”我笑著說,“你體重比我沉,魂兒也比我沉!

回到病房,寧蒙正輕聲輕語地接電話。我說誰?這么晚了還騷擾別人。他怯怯地瞥我一眼連忙掐掉。我說:“把手機(jī)拿過來給我看看!彼q豫了片刻。我走上前一把搶過手機(jī)。他愣了會兒,然后嘴里嘟囔著推了我一把。我根本沒想到他會動手,踉蹌著跌到床邊。他慌里慌張地跨過酣睡的臭腳來攙我。我順勢從他手里搶過手機(jī),狠狠朝墻上摔去。

手機(jī)破碎的聲音在夜里那么響。華妃先醒了,她摸摸頭上的薔薇一驚一乍地問道:“我的媽呀,氧氣瓶爆炸了,還是地震了?”

寧蒙低頭走出了病房。他沒有再回來。如果他在街上凍死了,那么,就讓他死吧。

“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是為了屁大點(diǎn)的事動肝火!钡诙熘形缌耍A妃還在嘮叨我,“他容易嗎?在家里哄孩子,在醫(yī)院哄你。你就不能讓他省點(diǎn)心?”

野象給我?guī)Я斯匏饽┖Ыz,她說滴了好些香油,最是下飯,然后試探著問:“晚上……我請你看演出吧?”我問什么演出?她支支吾吾起來。我看著她扭捏的神態(tài)忍不住笑了。她兩眼放著光問:“你答應(yīng)了?太好了!晚上七點(diǎn)半,我在醫(yī)院門口等你。記得打扮得漂亮點(diǎn)!

我沒怎么打扮,精心打扮的是華妃。她穿了件華美的旗袍。旗袍有點(diǎn)皺,讓她簌簌地站在秋風(fēng)里時老忍不住用指甲蘸著吐沫抹一抹,再拽著布料抻一抻。我很好奇她的乳房為何那般高聳圓潤,卻沒好意思問!澳阏f,她會不會請我們看歌?收音機(jī)里說,今晚燕山劇院有黑山歌劇團(tuán)的《塞維利亞的理發(fā)師》!钡R上把自己否定了,“野象那么小氣,”她用唇膏狠狠地刮弄著嘴唇,“最大的可能就是請我們看場二人轉(zhuǎn)。哎,她向來既俗氣又沒品,畢竟只是個清潔工!

本來翠翠也要帶臭腳來,后來華妃對她耳語一番,她才嘟囔著留在病房。見到華妃時,野象有點(diǎn)吃驚,不過也沒多問。華妃倒是拉著長音說:“要是看二人轉(zhuǎn),我這旗袍就白穿了。”

野象悶頭悶頭地乜斜她一眼說:“穿著旗袍去泡迪廳,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呢!

說實(shí)話我沒想到野象會帶我們?nèi)サ蠌d。這輩子我去迪廳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估計(jì)華妃也是如此。在門口檢包蓋熒光印章時,華妃出了點(diǎn)意外。她死活不肯讓保安保管那把陳舊的瑞士軍刀。后來我和野象不得不將她揪到一旁。“這把瑞士軍刀是我前夫送的,我一直帶身邊,要是保安弄丟了怎么辦?”華妃噘著嘴說,“沒準(zhǔn)他們看著好,自己就私藏了!蔽腋跋蠛谜f歹說,她才戀戀不舍地把軍刀遞給保安,又逼著人家打了一張欠條。

里面的人真多啊。野象給我跟華妃找了兩個座位,又給我們點(diǎn)了飲料,然后悄悄離開了。華妃坐在高凳上,不時抻拽著旗袍袖口。誰也不會料到,我們是兩個沒有乳房的女人。

“太吵了,”華妃說,“簡直比學(xué)生出操還吵。這些都是什么人呢!

“像我們一樣的人!

“我就知道,這笨女人根本不會把我們帶到什么好地方。”

“我挺喜歡這兒的!

“喜歡個屁。一群烏合之眾。”

野象很久沒回來。我跟華妃就傻傻地盯著那群跳舞的男人和女人,以及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澳阆牒绕【茊幔俊比A妃問,“我以前一斤老白干不在話下。”我說這里的酒很貴。她不屑地瞥我一眼,“瞧你那小家子氣!

我們就喝起了啤酒。我很久沒喝了。我記得以前沒意思了,就跟寧蒙在家里喝酒。他喝不過我。想到寧蒙時,我的酒就喝不下去了。

“我的乳房漂亮嗎?”華妃嬉笑著問,“是不是很性感?”

“我一直沒好意思問,你戴了什么玩意?”

她說:“你不知道嗎?醫(yī)院食堂的白面饅頭,蒸得又圓又大又軟。哎,我真是皓腕高抬身宛轉(zhuǎn),銷魂雙乳聳羅衣啊。”

我們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著,場子的燈光忽暗下來,人群也靜下,然后光柱尾隨著音樂搖擺到一根鋼管上。我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那根明晃晃的金屬鋼管旁,站著一位超級肥胖的女人。她有頭蓬松的栗色頭發(fā),一張寬闊猩紅的嘴巴以及兩只大力水手才有的臂膀。她身上裹著件鑲嵌著無數(shù)金屬箔片的黑紗衣,站在那里,仿佛美艷的菲律賓女傭。

“她她……是野野象嗎?”啤酒沫沿著華妃的嘴角噴出來,“她瘋了嗎?”

“是她。”我撫著胸口說,“我們最好先溜到那邊,防止她從臺上跌下來!

可我們都沒動。我們看著野象隨著音樂開始扭動她肥碩的臀部,看著野象繞著明晃晃的鋼管風(fēng)姿綽約地拋媚眼、抖乳房,間或微微抬起她大象般的前腿。她或許以為她還是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在平衡木上做狼跳或霍爾金娜后空翻?當(dāng)我看著她雙手艱難地握住鋼管,左腿直立,右腿和左腿劈成九十度角時,我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厲害啊,”華妃咂摸著嘴說,“我們給她加油吧!野象野象!宇宙最棒!”

我就跟她扯著嗓子喊起來。可我們的聲音太小了,很快就被全場瘋了般的口哨聲、掌聲和歇斯底里的尖叫聲淹沒。如果沒記錯,野象的最后一個動作是雙手托住乳房,雙腿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劈叉。我一直沒想明白她為何不雙手撐地,好讓粗圓的膝關(guān)節(jié)有個更穩(wěn)妥的支點(diǎn)。當(dāng)她面色潮紅地站起來時,我看到她的黑紗裙被撕扯開一角。她緩緩地從舞臺上走下來時,有人伸手去摸裸露出的大腿。她渾不在乎,在明滅的霓虹燈下,穿過涌動的人群朝我和華妃一點(diǎn)一點(diǎn)擠蹭過來。

“一晚上四百塊錢,”野象得意地喝著啤酒,“我可是這里最受歡迎的舞者!

我跟華妃不約而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

“開心嗎,大美人?”她的鼻孔還劇烈噴著熱氣,“沒想到妹妹有這一手吧?這個迪廳的老板邀請了我三次,我才賞臉光臨呢!

我敬了她一大杯“喜力”。我確實(shí)很開心,卻也無比難過。我突然想起她說的那個靈魂,那個隨著野風(fēng)流浪、在馬背上跟跳蚤聊天、或許重達(dá)五斤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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