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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jié) 楔子

振羽,你眼睛里的世界非黑即白,我所生存的世界,你一定看不見。

高原的天空,寧靜幽遠(yuǎn)。

藍(lán)得令人心碎。

強(qiáng)烈的日光照耀在布達(dá)拉宮的金頂上,整座宮殿都像籠罩在一圈光暈之中,神秘而宏大。只有真正從近處仰視,才能感受到它所帶來的強(qiáng)大的壓迫感,遠(yuǎn)比照片上磅礴,令人窒息。

連接天與地的護(hù)佑之所。

夏荷依望著那一列長得看不見頭的轉(zhuǎn)經(jīng)輪怔怔出神。青煙繚繞,誦經(jīng)聲漫漫,法輪流彩,信民虔誠。仿佛間,她也置身于時間的長河中,溯游從之,宛立水中……

“夏護(hù)士,你在這里看什么呢?”

一個人悄悄走過來,站在了她的身后。

夏荷依依然凝望著延伸到遠(yuǎn)處的轉(zhuǎn)經(jīng)輪,神色一時空渺,一時動蕩。

過了一會兒,她才用一種遙遠(yuǎn)得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

“人死了以后,真的有往世嗎?”

這個問題,正是人類千古以來苦苦追尋的終極問題?墒,作為護(hù)士的她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不覺得很奇怪嗎?

那人卻不覺得意外,他異常認(rèn)真地回答道:“上師索甲仁波切在《西藏生死書》里談到,雖然我們將會如何輪回和輪回到哪里去,大都取決于業(yè)力,但我們在臨終那一刻的心境卻可以影響下一世的好壞。因此,在死亡的瞬間,只要努力產(chǎn)生善的心態(tài),就可以造成幸福的輪回。不過,這種事情玄之又玄,真要用科學(xué)的方法加以驗證,只怕還要在閻王爺那里安個電腦桌才行!

成熟男性沉厚的笑聲從身后響起,荷依回轉(zhuǎn)頭,禮數(shù)周全地低下了頭:“肖院士!

來人正是本次帶隊的科學(xué)院院士肖欣華,專家組一行遠(yuǎn)上西藏的目的,正是為了解讀活佛轉(zhuǎn)世之謎。

肖欣華看著面前這個女子。她容貌姣好似月,氣質(zhì)高華似玉,做事穩(wěn)重如磐,性格沉靜如海。任何人見了她,都會頓生好感。但不知為什么,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肖欣華卻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了解她。

就比如現(xiàn)在,雖然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她的相貌和身形卻仿佛籠罩在一抹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淡霧中,古典而悠遠(yuǎn)。

肖欣華也收起了打趣的心思,微微頷首道:“我聽說你是主動要求加入這個研究組的,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解的事情?”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

“有一個故人……總覺得,他又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重生?”

荷依的目光一時縹緲,但最終點了點頭。

還真是振聾發(fā)聵的消息!

只是為何她的聲音如此飄忽,眼中的迷惘和神色間的凄楚又混合成一種矛盾而又奇妙的美感?肖欣華滿心詫異。看她這副泥足深陷、難舍難分的樣子,那個已經(jīng)故去的人……是戀人嗎?

肖欣華不動聲色地問:“是因為長得很像嗎?”

荷依抿住唇。

如果只是長得像也就罷了,偏偏那種撲面而來的熟悉……

肖欣華沉吟了片刻,自顧自解說起來:“如果是轉(zhuǎn)世的話,那倒是一個異常珍貴的案例。對了,這個人今年多大?”

他多大了?

這個問題竟像一柄重錘,狠狠地?fù)舸蛟谛乜谔帯?

荷依眼中的凄迷瞬間消失了。

“沒有,只是長得像。”

“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她眼中的光華如海潮一樣退去,只留下空白潮濕的印象。她迅速避開肖欣華探尋的目光,竟顧不得行禮,就扭頭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卻不想這一轉(zhuǎn),猛然間那一長排看不見頭的轉(zhuǎn)經(jīng)輪鋪天蓋地地強(qiáng)壓下來,壓迫著她的視網(wǎng)膜,壓抑著她的喘息聲,漫過天,大過地,似乎一手把她摁進(jìn)了十八層地獄。

她顫抖得幾乎站不直。

手指卻緊緊抓住手機(jī)。

這一刻,漫過天,大過地,比僧侶誦經(jīng)聲更為強(qiáng)大的聲音是——

龍?zhí)!龍(zhí)欤?

我在這里!

快來救救我!

我快要無法呼吸了!

粗重得幾乎大過天地的呼吸聲,從地球的另一端傳來。

南極,內(nèi)陸冰蓋最高點。

白望全副武裝,穿得像個太空人一樣,一手杵著手杖,一手牽著繩,隨科考隊一起艱難地向前行進(jìn)著。

這是另一種體驗。

艷紅色的隊伍行走在一片刺白耀目的雪原里,如此渺小,卻又如此炫目。

如同遼闊夜幕上點綴的星光,黑暗是永恒、宏大的主題,卻因為有了深淺明暗的光,才顯露出波瀾壯闊的美麗。

“到了!”

行進(jìn)中的第一人終于停了下來,把尖尖的手杖用力插進(jìn)雪堆里。

“我宣布,南極科考隊第21次考察活動圓滿成功!”

噗噗噗噗的鼓掌聲,聽起來總是那么可笑,而稀稀拉拉的喝彩聲,也很快被強(qiáng)烈的風(fēng)聲淹沒了。

但胸中燃起的那一把火卻仿佛越燒越旺,像燭炬蹦出的最后一點火星,像流星絢爛地從空中劃過。

“老白,老白,到前面來!”

隊長大力揮舞著手臂,排在隊伍最后的白望抬起了頭。

他屁顛屁顛地追上去后,卻被硬塞進(jìn)一把小紅旗。

“這次你功勞最大,小紅旗讓你插!

“這不好吧,要留下歷史罪證的!卑淄ξ刂钢缫褱(zhǔn)備好照相機(jī)的隨隊記者。

“怕個熊!一起插!”

隊長摟住白望的肩膀,一起把艷麗的小紅旗用力地插在冰穹A的最高點上。

咔嚓咔嚓咔嚓,快門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要不是你,我們這一次就折在這兒了!标犻L壓著嗓子,用只有白望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有什么要求,盡管提,獅子大開口也沒有關(guān)系!

“真的嗎?”白望依然笑嘻嘻的,沒個正樣,“這個據(jù)點以我的名字命名,怎么樣?”

“扯淡!整點別的!”

“反悔也太快了吧!”

“那是因為你的沒下限總能突破天際!”

“那還扯什么犢子?趕緊照相合影,各找各媽吧。”

隊員們嘻嘻哈哈圍上來,勾肩搭背,咔嚓一聲,照片上他們身后的旗幟映著最炫目的雪原光芒,紅得囂張。

合影結(jié)束后,其他隊員開始著手科考工作,白望卻一個人蹣跚著走遠(yuǎn)了。

“老白,一個人到哪兒去?小心冰窟窿把你叼走了!”

“我要留個標(biāo)記,以證明望爺我曾經(jīng)到此一游!卑淄敛徽谘诘爻读顺堆澴,那動作怎么看怎么三俗。

“你都這把歲數(shù)了,就不怕結(jié)冰頂你一跟頭?”隊員們打趣道。

“滾遠(yuǎn)點,老子快要憋不住了!”

隊員們頓時笑成一片。忽然天地間響起一陣隆隆雷聲,合著風(fēng)聲呼嘯而來。

大家一起疑惑地看著天空——陽光耀眼得都快成激光了,哪兒來的晴天響雷?

“不是雷聲吧,好像,好像是喊什么!

隊員們又認(rèn)真聽了一會兒。

“什么桐?”

“嗚嗚嗚嗚的,風(fēng)聲吧?”

“是老相好吧?”

隊員們笑得越發(fā)厲害了。

不一會兒,白望又搖搖晃晃地回來了,在碩大的護(hù)目鏡的遮擋下,他的神色模糊不清。

隊長十分同情:“你這么喊,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得見。”

“滾!老子高興!”白望笑罵道。

“咱能活得實際點嗎?又不是古代,搞什么哭長城、望夫崖,打個電話不就全搞定了?”

“說得好!衛(wèi)星電話給我!”

白望豪邁地一伸手,立刻就有隊員狗腿地把電話遞上來——沒辦法啊,對著救命恩人沒法不狗腿。

白望摁了幾個按鈕,叉腰一站,聲震肖野。

“龍?zhí),你趕緊扶好了東西仔細(xì)聽著,別震撼了你的小蠻腰!望爺我現(xiàn)在在南極!冰穹A!最高點!以后不許在我面前炫耀你見多識廣!老子才是天下第一醫(yī)!哈哈哈哈!”

隊員們面面相覷——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望爺?shù)摹袄舷嗪谩保?

他們之間……都是用這種方式相處的?

與雪原里野狼咆哮般的桀驁不馴完全不同,此刻的顧沅正安靜地待在一間病房里。

他坐在病床前的米色沙發(fā)上,支起的雙手遮擋了大半張臉,兩只寒潭般的黝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病床上的人。

病房內(nèi)幽暗森嚴(yán),僅有些許日光漏下片狀的光影,靜謐得像按了暫停鍵的空鏡頭。

不知過了多久,門鎖響了一下,一個輕盈的身影閃了進(jìn)來。

“顧先生,這是你要的清單……”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屋內(nèi)時空靜止魔法波及,女孩的步伐微微遲疑了一下。

這時候,顧沅站了起來,對著來人輕輕一笑。

就像魔法棒在畫面上輕點了一下,屋內(nèi)的氣氛頓時靈動起來。陽光落在他的眼睛里,金色的,鑲著柔和春光般的微芒。

女孩的步伐立刻又輕快起來,她像一片羽毛飄向?qū)Ψ,在很近的距離才終于停住。

“這半年的開銷,每一項我都仔細(xì)核對過了,絕對沒問題!

顧沅一邊翻著清單一邊輕笑起來:“我知道你是這里最好的,一定不會辜負(fù)我的信任……”

翻動的動作停了下來,顧沅看著清單結(jié)款處的數(shù)字,微微皺起了眉頭。

女孩踮起腳看了一眼,輕聲道:“這段時間醫(yī)療費漲得很快,我已經(jīng)盡量幫你省了!

“你做事,我放心!

顧沅合上了資料夾,不動聲色地躲開了女孩那近乎依偎的曖昧姿勢。

“這段時間,他有清醒過來的跡象嗎?”

女孩遺憾地?fù)u了搖頭,卻又雀躍地報告道:“聽說醫(yī)院最近進(jìn)了一臺很高級的儀器,對這種長期無自主意識的病人很有效果,你要是同意,我立刻就給病人安排。”

顧沅看著她,平靜的面孔上看不出一絲波瀾。

“很高級嗎?”

“嗯?”

“那臺設(shè)備!

女孩發(fā)現(xiàn)自己從不曾真正看透過男人。他的面孔明明是柔和的,但不知為何卻給人一種冷峻晦澀的感覺。他笑起來很好看,但總給人留下深深嘲諷的印象。就比如說現(xiàn)在,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你分不清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女孩遲疑了一下:“機(jī)器是全世界最好的。如果……如果是因為經(jīng)濟(jì)上的問題,我不介意降低我的薪水補(bǔ)貼在病人身上!

“這怎么可以,你才是最重要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溫柔的目光如水一般瀉在她的身上。女孩頓時連骨頭都酥了,聲音也變得嬌滴滴的:“其實啊,花那么多錢,用那么好的治療手段,都不及你自身重要。

“我看了很多資料,植物人要想清醒過來,家人的陪伴是必不可少的。你要經(jīng)常過來陪陪他,和他說說話。半年才出現(xiàn)一次什么的,實在是太少了……”

女孩說這番話是有私心的。

對于這個衣著得體、彬彬有禮,無論氣質(zhì)還是風(fēng)度都超一流的男子,她是很有想法的。而且,對一個植物人都這么好,多少錢都舍得花,他這個人一定也不錯。女孩有心和他發(fā)展一段超出常態(tài)的關(guān)系,可是這位爺是出了名的大忙人,賬上從來不缺錢,人卻很少出現(xiàn)。女孩當(dāng)然希望他能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這里,最好每天都出現(xiàn)。

女孩還想用撒嬌般的語氣繼續(xù)勸說,可是真正觸及男人的眼睛后,她竟不自覺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又退了兩步。

這時候,顧沅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拉住她的胳膊。

“小心!

女孩怔了一下,隨即困惑地晃了晃頭。

剛才在說什么?為什么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為什么想不起來了,卻依然忍不住想要后退?

想要避開他那因陰鷙而顯得濃黑的雙眸?

“我還想和醫(yī)生聊聊病人的治療方案,你幫我找找他好嗎?”

女孩這才回過神來:“哦,我這就去找他!

顧沅笑了起來,笑容像一片羽毛輕輕落在她的眼睛里。

“謝謝你,晚上我請你吃飯,我們再詳談!

女孩頓時雀躍起來,一走出房門,立刻像歡快的燕子飛走了。顧沅緊盯著那扇門看了一會兒,又回頭看著病床上尸體一樣毫無知覺的病人,忽然走過去,把呼吸機(jī)關(guān)掉了。

過了一分鐘后,他又把它打開。

如此反反復(fù)復(fù),惡作劇似的孩子氣。

而病床上的人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甚至連眼皮都沒有顫動一下。

顧沅垂下眼睛,濃密的睫毛掩住了他眼底的黑暗。

屋子里的時空又像被施了魔法一樣凝滯,直到一個空洞得近乎殘忍的聲音響起。

“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醒過來?”

“父親大人!

“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打電話過來?龍?zhí)斐袅髅!?

楊振羽守著手機(jī),已經(jīng)是第五次發(fā)作了。

可是那個家伙顯然沒有接收到她近乎詛咒的腦電波,依然不慌不忙地發(fā)著短信。

“忙!

“很忙。”

“電話中!

“你想我了?”

想你個大頭鬼!要不是為了營救顧沅,我費得著工夫跟你撲騰嗎?

又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她的手機(jī)終于震動起來。

“怎么這么慢?你不是說十分鐘后就給我回電話嗎?”

振羽的怒氣值隨著時間呈幾何級數(shù)增長。

龍?zhí)斓穆曇魠s依然懶洋洋的:“架不住你們那么思念我啊,這一轉(zhuǎn)眼的工夫,接了三個電話,還包括你最關(guān)心的——顧老板!

“顧沅?顧沅為什么要給你打電話?”

“你想知道?我想他一定不想你知道!

“為什么?”

“那么驕傲的一個人!

孤芳自賞,絕不示弱。

振羽凝視著暗夜里浮起的蒼白面孔,敏銳地捕捉到他話里的信息:“他知道了你高干子弟的身份,所以向你求助了?”

龍?zhí)炷J(rèn)。

“那你怎么回答的?你有立刻告訴他你正在努力嗎?”

“沒有!我趁機(jī)跟他談了一下條件!

“……”

“面癱這個人超級難搞的,輸?shù)眠B褲子都快沒了,還緊勒著褲腰帶不放。我趁機(jī)羞辱了他一頓,告訴他要么簽賣身契,要么上法院,他終于屈服在我的淫威之下,哈哈哈哈哈!”

“你還要臉嗎你還要臉嗎你還要臉嗎?”振羽一迭聲地臭罵著。

“我若是要臉,你們以后跟著我還怎么混。俊

振羽正磨著的刀無端停了下來。

龍?zhí)斓穆曇粼俅蝹鱽恚骸拔业冒涯銈円粋一個都帶出來,臉上有光,兜里有錢,車進(jìn)車出,人見人愛。讓你們覺得,跟著龍?zhí)旄,不虧。?

振羽居然耐心地聽了下去,沒有打斷,沒有反諷。

“喂喂,信號沒了嗎?聽得見就吱一聲!饼?zhí)煊弥讣浊弥娫挕?

“吱。”振羽沒好氣地回應(yīng)了一聲。

“乖,小白鼠,你馬上也要進(jìn)實驗組了。”

“滾滾滾滾滾!”振羽又開始怒斥他。

“對了,營救顧沅的計劃,我需要你的協(xié)助!

龍?zhí)旖K于嚴(yán)肅起來,讓振羽不禁正襟危坐。

“說吧,怎么協(xié)助你?”

扯了半天四六不沾的話,可算回到正題了。振羽正在找筆紙準(zhǔn)備記錄,忽然聽到那個精神病又犯病了。

“哎呀!電話又打進(jìn)來了!總之你趕快訂一張飛機(jī)票飛到B市來,到了以后我詳細(xì)跟你說,掛了!”沒有任何解釋,電話迅速掛斷了。

振羽頓時石化。

“當(dāng)初你混急診科的時候也沒這么著急上火的現(xiàn)在當(dāng)上科主任了是趕去投胎啊投胎啊還是投胎。 

真不明白為什么每次和他接觸后都會變得如此暴躁,就好像點燃了十米長的炮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處躲,腎上腺素蹭地就升到了極大值。

振羽在宿舍里轉(zhuǎn)了好幾圈,又喝了整整500ml的水,才終于把氣給喘勻了。她低頭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機(jī),咬咬唇,又看了一眼,抓亂了頭發(fā)。

“哎呀不想了,想打就打吧!反正不會少塊肉!”

振羽一鼓作氣摁了一串號碼,抓著手機(jī),視死如歸地看著屏幕。

嘀——嘀——嘀——

顧沅的手機(jī)上也出現(xiàn)了與之對應(yīng)的名字。

在鈴聲響起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jīng)把手機(jī)抓在了手里。

可是直到鈴聲響到最后一聲結(jié)束,他也沒有接聽。

他就這么一直看著,看著那個名字亮起,又滅掉,亮起,又滅掉。

終于,不再打來了。

可是他還是出現(xiàn)了幻聽,就好像那個鈴聲還在不斷響起,那個人還在電話那端等他。

他拿起手機(jī),把它貼在自己絲毫沒有溫度的面頰上,就好像那個已經(jīng)黑掉的名字依然能夠聽得見——

振羽。

對不起。

答應(yīng)你的事情,我做不到了。

你眼睛里的世界非黑即白。

我所生存的那個世界。

你一定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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