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往事如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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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薇已經(jīng)很少再為父母的過世哭泣，親情總讓悲傷來得洶涌，每每要些時間才能從中拔出，如今人生需要繼續(xù)，擦干眼淚，總要面對新的開端。
兩人表演部分皆已完畢，接下來要看導(dǎo)演他們商議，阮薇剛想回去等消息，朗贊從后面跟上來，喊住她：“阮薇。”
男人上下審視她的五官，她鼻頭有點紅紅的，眼底還有些泛淚，大哭過后的狼狽為她添上些許甜美的幻覺。
“這么投入，是想到什么了？”
阮薇完全沒想到朗贊會走過來問她這樣一句，一時間不知說什么才好。她的記憶早已不只是停留在那個絕望的下午，今天卻觸景傷情。
“我沒事，朗總。”阮薇打起精神，看上去元氣滿滿，“我剛才是不是有盡全力？”
朗贊咳了一聲：“早點回去休息，把腿養(yǎng)好，之后還有你忙的。”
最后那句話顯然是他別有用意。
通常表演講究五力六感，阮薇雖然經(jīng)驗不足，但塑造的角色要比華憐更生動、更全面，唯一的問題只在于投資方是否愿意啟用新人擔(dān)任女主角，從利益考量，這并不可取。
然而，詹導(dǎo)喜歡她有爆發(fā)力的演技，何況他知道她是苗知慧的女兒，也動了惻隱之心，想來這部戲重頭在男主那邊，任何與他搭戲的女主角，興許都會被人記住名字。
如此這般，劇組最終敲定由阮薇接手《古宅筆記》，擔(dān)當(dāng)女主角。
阮薇坐車去往外地的拍攝地點，第一次來到這種現(xiàn)場，也稍感新鮮與好奇。
在年底的冬天拍戲難免會經(jīng)受霜凍之苦，遙遠的地平線有淺淺的天光，瀟瀟正在替董馨兒披上羽絨服，后者看見她也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個招呼。
阮薇還特意帶了一棵多肉植物來劇組，用以穩(wěn)定情緒。她把“小紅”放在椅角旁，那棵小小的植物只是亭亭地杵在那兒，卻可以安慰自己，光是看上一眼就會讓人心安。
真正來到片場演戲與想象的總有出入，在追光放麥、重重聚光燈下，阮薇作為新人進入狀態(tài)有些緩慢，站位有時也會出錯，導(dǎo)演cut了幾次，她把過錯一一記下。
詹導(dǎo)在圈子里也算是極其嚴(yán)格的，一點點畫面的質(zhì)感達不到理想，都得重新來過，好在他覺得阮薇是可塑之才，NG次數(shù)也慢慢減少，一天下來已經(jīng)頗有長進。
其中一場有打戲，需要吊威亞，由于先前出了事故，大家也都更加重視安全問題，阮薇剛從半空著地，就看見劇組中多了一個格外顯眼的人物。
這男人抵達現(xiàn)場的時候，詹導(dǎo)也是一愣，以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怎么最近老在他眼前晃悠？
朗贊一身風(fēng)塵仆仆，灰色大衣更突顯他的冷漠與雷厲風(fēng)行，那張臉上還夾雜著未褪的寒氣，他開口便詢問詹導(dǎo)：“韓啟東還沒到？”
“他飛法國參加國際電影節(jié)去了，正往這里趕，明天才排他的戲�！�
朗贊抿著薄唇，默不作聲地看他們拍戲，詹導(dǎo)以為他是特意來探男主角的班，也就沒覺得奇怪。
阮薇下場的時候，朗贊依然毫無表情，讓人幾乎以為他是要訓(xùn)斥那位女藝人，但他只是淡淡地道：“阮薇，收工以后來找我，找你談事�！�
她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身邊眾人也都不曾想歪，誰不知道朗Boss多年不近女色而且?guī)缀趿憔p聞，他根本就是一位鉆石單身Gay！
就好像今天這男人還不遠萬里非得來探韓啟東的班，當(dāng)年他倆感情就格外的好，果然是有貓膩！
收工以后，阮薇去附近酒店客房面見朗少董。
朗贊說他還沒用餐，這邀請她自然沒法拒絕，對方想拿外套的時候，低頭發(fā)現(xiàn)她的右手食指微微不自然地蜷起。
他看她一眼：“你手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有些疼�！比钷闭f著，被朗贊擅自攥緊手腕，感覺到男人偏高的體溫，她一下子頓住了，不爭氣地紅了臉，一顆心跳得極快。
朗贊就著燈光，發(fā)現(xiàn)這姑娘食指前端扎進兩根細長的刺，應(yīng)該是木屑之類，難怪她會覺得隱隱作痛。
“這東西要馬上挑出來�！�
阮薇剛想問怎么辦，他便已經(jīng)走回酒店取了針線包，用打火機將針消了毒。
她以前沒有被挑刺的經(jīng)驗，眼看尖尖的針頭要扎向指腹的肉，忍不住就往回縮了縮，惹得朗贊挑眉，故意加重語氣：“不會很痛，別亂動�！�
她實在有些緊張，索性轉(zhuǎn)移話題，問：“朗總，您找我有什么事？”
朗贊已經(jīng)看出阮薇怕疼，聞言便抬頭凝視著她，阮薇不太自然地別開臉，還要極力裝作若無其事。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最欠缺什么嗎？”
阮薇果真分散了注意力，朗贊下手精準(zhǔn)，針尖刺入表皮，慢慢挑出第一根小刺。
“你比鄧凱璇她們差在哪里，知道嗎？”朗少董只要壓低嗓音，就會令人覺得他有些不耐煩，阮薇多少感覺拘謹(jǐn)。
“我還不夠優(yōu)秀，也不夠自信�！�
朗贊拉住她的手，好讓她別往后逃：“意思差不多�！彼樕弦琅f是嚴(yán)肅的模樣，“阮薇，你有自己的特質(zhì)，但不知道怎么利用，因為你真的還不夠自信。”
阮薇并不是特別清楚自己的特質(zhì)在哪兒，朗贊卻要比她看得更清楚，她想在娛樂圈努力尋找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可偏偏天性向往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在第一次選拔賽取得好成績。”朗贊循循善誘，“阮薇，你覺得她們?yōu)槭裁磿晒�？�?
她認真沉思，那些走在前面的女孩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標(biāo)簽”，也有屬于她們的領(lǐng)域或者代表作，可她卻一無所有，與其他“Layla36”的成員沒有任何區(qū)別。
“她們比我有辨識度�！�
朗贊點頭稱是：“這就因為，每個成員在團隊中扮演的‘角色’不同，越是鮮明的‘標(biāo)簽’，越容易博得眼球�！�
阮薇能明白這番話里的意思，每一個人在團隊中能夠扮演怎樣的“角色”，那往往也是要看自身的努力與天賦。
男人拽著阮薇的手，開始挑另一根小刺：“阮薇，我不妨直說，團隊現(xiàn)在缺一個‘最具號召力’的領(lǐng)隊�！�
至于現(xiàn)任團長簡書蔓，她只有“高度辨識”，但沒有最出色的號召力。
一個團隊中，最具號召力的那個人往往有最強勁的競爭力，但想要勝任這樣的角色，也難如登天。
阮薇不敢深思朗贊的話，難道在他眼中，她具備這樣的素質(zhì)嗎？她唯一能做到的，難道不該是在那些主力團員的陰影下，拼出一條道路才對嗎？
朗贊已把第二根刺挑了出來，他看著她嘶嘶吸冷氣的模樣，揚了下嘴角：“帶創(chuàng)可貼了嗎？”
阮薇簡單應(yīng)了一句，從包里取出創(chuàng)口貼，朗贊竟也不厭其煩，替她把傷口包好。
這姑娘后知后覺，開始覺得事情不在常態(tài)，平時她習(xí)慣冷靜應(yīng)對問題，如今看來又似乎太遲鈍了些。
眼下這算什么情況，貌似這“Hero娛樂”的董事長在替她挑木刺吧？他還為她包創(chuàng)可貼！
這男人的手不應(yīng)該是用來運籌帷幄、翻云覆雨的嗎，一般人可沒這待遇吧？
阮薇不自覺地愣住了，他們之間到底算什么關(guān)系？
好像眼前的朗贊，他只是一個男人，而非她的老板、上級。
意識到這點的阮薇，嚇得猛地縮回手，朗贊還以為弄疼她了，兩人一時無言對望，屋子里像有一個火爐在烤，房間剎那安靜得曖昧，本來暖氣就足，不禁令她額上織了細細的汗，心頭泛癢。
阮薇對朗贊了解得并不多，以前她只覺得這男人信心堅定、眼光長遠，外界還說他專制無情、性格暴躁，但在她看來，他不過是行事冷靜果決。至于朗總的脾氣，似乎在她面前就從來沒有給過她臉色，頂多是嚴(yán)謹(jǐn)認真罷了。
朗贊仔細端詳這姑娘的紅臉，發(fā)現(xiàn)她也許是在害羞，這算奇事了，她對著他原來也是會害羞的？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朗贊才開口說話，不知怎么的，他聲音都有些發(fā)緊：“不高興出門了，要不我叫客房服務(wù)，就在這兒吃？”
阮薇被男人拉回思緒，她想破彼此這層關(guān)系后，覺得世界都變了一個樣兒，他每一個細節(jié)與魅力之處都被放大到極致，令她腦袋一陣發(fā)暈。
阮薇強自鎮(zhèn)定，說服自己他仍然是她的上司，是掌控她命運的神，不能輕易觸碰。
好不容易，跳動的心臟總算恢復(fù)原貌，她點著頭：“嗯，我都可以。”
朗贊拿起電話，心中也不由暗自思忖，方才的舉動早已不是簡單幾句話可以解釋因由，他根本超出職責(zé)范圍太多。
他當(dāng)真已對她別有用心。
那天阮薇與朗贊在尷尬又微妙的氛圍下吃了頓飯，兩人著實有些食不知味。
他已不是第一次這般照應(yīng)著她，不管是生活上的開導(dǎo)、照顧，抑或演藝事業(yè)方面的提攜，一個堂堂娛樂公司老總，真能對每個員工都那么竭心盡力嗎？
朗贊對她到底懷著什么心思，難不成他也和當(dāng)初的樓維旭那樣，揣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阮薇能清楚地看見自己與朗贊之間那一條又長又寬不可橫跨的河流，她內(nèi)心有一種無法解釋的矛盾：既想接近那個男人，去看他藏在平靜湖面下的秘密，可又不想因為變質(zhì)的關(guān)系或現(xiàn)實中的真相從而失去他的庇護與那份難能可貴的溫柔。
朗贊也不再開口，隱隱透著那股內(nèi)斂的霸氣，實際上卻是心緒不寧。
人心是深不可測的海洋，有時候，會讓彼此望而生畏。
阮薇回到劇組提供的賓館休息，第二天凌晨五點就要趕去化妝。
到將近中午，她在場邊休息，整個劇組發(fā)出莫名的歡呼。阮薇轉(zhuǎn)身，看見一輛超級豪華的保姆房車開進來，接著有一個偉岸的身影出現(xiàn)在正午的太陽底下，那氣場唯有昨天出現(xiàn)的朗少董能與他媲美了吧。
片場工作人員紛紛激動不已，有幾個女孩子已經(jīng)想著要怎么沖上前去要簽名。
這是阮薇第一次目睹娛樂圈一線大明星的風(fēng)范，那一身精悍與耀眼，讓她都免不了側(cè)目。
男人身邊跟了三四個助理，他爽朗一笑，猶如流動的風(fēng)：“詹導(dǎo)，抱歉，讓你久等了�！�
這個行當(dāng)?shù)囊?guī)矩，你不是天皇巨星，就沒有挑本子的權(quán)利，眼前的韓啟東年紀(jì)尚輕，卻已有這個資本。
他曾是“Hero娛樂”旗下的藝人，擁有歌手、演員雙重身份，唱片銷量過百萬，開過亞洲巡演，接拍第一部偶像劇就打破全年最高收視記錄。
近年來，他受到泰斗級導(dǎo)演的提拔，進軍國際電影市場，早已不演電視劇，但為了給足朗贊面子，才接手《古宅筆記》。
當(dāng)下炙手可熱的年輕影帝飾演男一號，他能帶動的收益與關(guān)注可想而知，阮薇都不得不仔細著，以免出什么差錯惹毛巨星。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韓啟東本人派頭沒那么夸張，他笑起來十分陽光，根本沒有給人任何囂張跋扈的傲慢感。
這人與你說話的時候，永遠都是正視你的眼睛，恰到好處的彬彬有禮：“是阮薇小姐吧？你好，合作愉快�！�
阮薇微微一愣，倒有些不知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男影帝才算妥當(dāng)了。
《古宅筆記》自此正式地全面開拍。
阮薇與韓啟東一上來就有好幾場對手戲，雖然他才從法國飛回來，時差還沒徹底倒過來，可臺詞早已熟稔。
她暗自敬佩韓啟東豐沛生動的演技，也欣賞他敬業(yè)的工作態(tài)度，兩人從最初的磨合到產(chǎn)生似有若無的默契，一切順利。
傍晚收工前，阮薇想去取私人物品，結(jié)果瀟瀟慌慌張張跑來拉住她：“阮阮，有件事我說了，你別生氣……”
她半邊身子整一涼，發(fā)現(xiàn)自己徹底悲劇了，所謂的悲劇，有時候就是把美好的事物打碎了給別人看：她的盆栽不知被誰打碎了。
虹之玉被人踩斷葉片和經(jīng)脈，汁液流了一地，杯盤狼藉。
不用去問是誰干的，這劇組上上下下與她有過節(jié)的，除了董馨兒就是樓維旭，前者的可能性則要更大。
她有口難言，無奈只好在心中吐槽：連一棵不會說話、不會動的植物都不放過，有沒有搞錯，為什么要放棄治療呢！
這棵“小紅”培育這么久，阮薇也花了不少心思與它溝通培養(yǎng)感情，植物也是有感覺的，就像歡快的音樂能使它長得更茂盛。
她想得不夠多，當(dāng)初覺得沒必要防著那些人，現(xiàn)在可好，當(dāng)真被擺了一道。
阮薇對著早已破裂的花盆靜靜駐足，除了傷感，還有說不出的無助，她忽然又怒又笑，說：“你看，你不努力，紅不起來，就會被人欺負的�！�
瀟瀟聽出深意，眼睛一澀，差點沒掉眼淚，她感覺得到阮薇的憤懣，可是無處申訴，所以才只好把一切收藏在心，等它慢慢潰爛。
阮薇振作精神，想著要怎么處理后續(xù)，后邊有人說：“Ketty，幫阮小姐把東西收拾了，放我車上來�！�
竟是韓啟東把助理叫上來了，他微笑面對她們：“天氣太冷，去那兒坐一會兒吧�！彼�大方地招呼邊上的瀟瀟，“小姑娘，你也一起來�！�
瀟瀟面對這樣的極品，連牙齒都在打架，她立馬紅了臉，小聲對阮薇說：“媽呀，和韓啟東一比，樓維旭這種簡直弱爆了！”
可不是嗎，阮薇也覺得韓啟東與其他男明星不太一樣，他很有風(fēng)度，身上有那種光明磊落的成熟男人味。
阮薇與瀟瀟都是頭一回進這種豪華保姆車，就看見各種演出服裝、生活用品均放置其中，極其寬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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